许一旬重重地点了点头:“阿简说了,让你别去烦他。” 夏惊秋扶着额头,自言自语:“这个乔倩一定有问题,一定有。” “一个新寡,可怜巴巴的。有什么奇怪的?我看,你这人就是心眼不好,看谁都像恶人。” “你这小子没被人打掉大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夏惊秋冷笑。 “难不成你还怀疑乔倩杀了薛毅?” “为何不可?” “不可能!”许一旬灌了两口茶,“六麻子关押花娘的宅子只进不出,我亲眼见着,除非是拿着令牌去提人,否则里面的女子根本出不来。那院子里的人说,乔倩半个月前就被关进去了,直到我今日将人赎出来之前,她从未离开过宅子。你说,乔倩怎么可能杀人?” “半个月?!”夏惊秋惊呼。 “对啊。”许一旬咔嗒一声咬碎了茶果,端着盘子往前挪了挪,“诶,小啾啾你跟我说说,薛毅的案子到底有什么蹊跷的?” “不许叫我乳名。”若是眼神能骂人,夏惊秋早就将那些不干不净的话倒在许一旬脸上了,“薛毅不是突发恶疾。”他指了指自己的枕骨,“这儿被人戳下一根银针。” “那就更不可能是乔倩干的了,她毫无身手!”许一旬大手一挥,茶果的碎屑掉了一地,“银针入骨,非得是内力极高的人练家子才能做到,快准狠缺一不可。鹤拓倒是多见这样身手与医术都不错的蛊医,中原擅用针的门派我倒是不清楚。” “那她会不会什么独门身法?不常见的那种,平日里就和寻常人一样,关键时候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用自如?” “绝对!不!可!能!”许一旬连连摆手,“我同她一路走来,她腿脚无力,一眼便能瞧得出。论头脑阿简第一,你第二,可论武学,你们二人加在一起,怕是也接不了我十招。” “可是……太奇怪了。”夏惊秋指节抵着鼻尖,“寻常人知道自己亲友死了,第一个该问的应当是‘何时身故?’而非,‘如何身故’?她当时眼中虽有惊讶,可,只是片刻。还有,刚才阿念同我说,乔倩身上到处是伤痕,怕是从很早以前开始便被人经常殴打。怎么想都太奇怪了,我瞧乔倩的样子,更像是在确定薛毅是否真的没了。” 夏惊秋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她知道薛毅会死。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夏惊秋不耐烦地看着许一旬,心想:眼下,若是娄简在就好了。想到这,他忽然扇了自己一巴掌:“我什么时候这般赖着她了,真是该死。没她我还破不了案了不成?” 许一旬一口咬断酥饼,还来不及咽下,便伸手拽住了夏惊秋的左手:“使不得使不得,破不了案也不用自戕吧。” 夏惊秋盯着自己的左手,生了魔怔:“一个惯用左手的武学高手……薛毅是如何招惹上此人的。” 许一旬来不及咽下嘴里的东西,一个劲儿的大呼不好。 “完了完了,真魔怔了,你等着我给你叫阿简去。你等着啊!”说罢,许一旬拿着酥饼跨出了房门。
第十八章 阿吉 落日替屋脊镀了一层金黄,太阳还未散去,已然生出了冬夜的寒意。 刚散学,许一旬便拿着半截酥饼站在了学堂门口。娄简收拾好书案瞧着许一旬的模样,发笑问:“你左不是特地给我捎来这半截酥饼的吧。” 许一旬大概说了一下方才的来龙去脉,着急忙慌解释:“你同我去看看夏惊秋吧,他查案查魔怔了,在府衙自己扇自己呢?” “这与我有何关系?他有病该找大夫,我又不是大夫。”娄简起身,“托你办的事可有办好?” “办好了办好了。过了晌午就给送去了。夏惊秋问了话,就把人放回家了。” “那便没我什么事了。一会儿你陪我去集市上买几块肉,再买只鸭,买些白菜。家里那两位娘子金贵,总不能随意怠慢了。” “夏惊秋怎么办?”许一旬话音刚落,窗外正巧晃过一个身影,少年穿得邋遢,垂头丧气地拿着书册。 “阿吉。” 薛吉听到声响,立刻抬头去寻。见娄简叫自己,拱手行礼道:“娄先生。”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阿吉垂着双肩,脸色灰白:“耶娘都不在,我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家出了那档子事,街坊四邻都在背后议论,我走到哪儿都要被指指点点的。娄先生,我真是不想回家。” 许一旬满眼心疼,又将手中的酥饼掰了一般给薛吉:“这个可好吃了!” 薛吉想都没想便将酥饼塞进了嘴里,连掌心的碎屑都不肯放过,一股脑地全吸溜了进去。 “你这是没吃饭?”许一旬。 薛吉低着头点了几下,将手中的油渍擦在衣服上,他两眼泛着绿光,盯着许一旬手里另外一块酥饼。许一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舍的将余下的酥饼都给了他。 见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娄简问:“这几日你吃什么?” “隔壁猪肉铺子的王叔平时和我阿娘熟络些,照顾了我几顿吃食,可我也不好总是麻烦人家……”阿吉挠了挠头,“所以有饭就吃,没饭就算了……” 娄简从怀里掏出两块饴糖,塞进薛吉的手心,轻拍了几下:“早些回去,你阿娘, 在家等你。” 薛吉神情木然,大脑一片空白,不确定这话是从娄简嘴里说出来的:“先生,诓我呢吧,我阿娘……” “你阿娘真的在家。”许一旬比着发誓的手势说。 薛吉回过神来,脸上绽放出笑意。他匆匆拜别了二人,朝着自家屋子的方向跑去。 “你可真是心善,见到哪家孩子落难都得搭救一把。”许一旬寻了一阶台阶坐下。 娄简看着远处的灰云叹气:“能救一个是一个。没有哪个孩子愿意瞧见自己的阿娘做娼妇的。” “可阿吉没了阿耶,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许一旬托着脸颊,一贯单纯的眼中竟露出伤感来。 “薛毅……哼。”娄简冷笑道,“他那卖儿卖妻的阿耶,活着倒不如死了。” “为何这么说?” “我也是听街坊四邻说的。阿吉的亲娘红杏出墙,所以薛毅一直怀疑阿吉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平日里喝醉了赌输了,便逮着阿吉就打。我瞧过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薛毅真不是东西,婆娘孩子都往死里打!”许一旬愤慨道,“那乔倩身上也是如此。” “其实薛毅喝醉酒打人是由来已久的事,怕是阿吉的亲娘也是受不了日日被毒打,才会逃跑的吧。” “你说这样的人是怎么娶到媳妇的,还两个?” “女子的婚姻大多由不得自己。家中若有兄弟,多半是被当做物件用来‘买卖’换取钱财贴补家里;放在像林思思那般的商贾之家,成婚最多算作联姻。他们只知满堂结彩,却从未有人问过这些女子是否愿意。” “那乔倩是……” “乔倩不是本地人,是隔壁州城里的。家中是佃户,前些年收成不好,弟弟要娶弟媳,就把阿姐卖了换钱。”娄简靠在廊下,“听邻舍说,她婚后用过许多法子求子,但一直没见动静。” “薛毅这混蛋,还是断子绝孙的好。” 许一旬比着拳头朝着空气霍霍。眼前忽然多了两名官吏,带头的问:“请问哪位是娄先生?” “在下是。”娄简上前。 那人笑意盈盈:“在下仇海,岑州长史。娄先生,顾刺史有请。” 顾朗华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但也拗不过盛诗晚的固执。 从夏惊秋那里出来后,盛诗晚去拜会了顾朗华。她知道夏惊秋正愁破案的事,便在顾朗华面前软磨硬泡,举荐了娄简。 娄简瞧着报酬的数额不错,足有百两,便应下了差事,毕竟没必要和钱财过不去。 * 玉盘似的月亮挂在枝头,洒下淡淡的银光。烧灯续昼,夜色里的岑州城有一处格外亮堂六麻子的赌坊刚被端了三日不到,又重新开业了。 夏惊秋蹙眉站在不远处的巷子里,脸上满是厌恶。心头正窝着火,夏惊秋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喂,站这看门呢。” 夏惊秋顺着声音回头,又惊又喜,不过还是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哟,许一旬还真能把你请来啊。” “请我来的,是顾刺史与殿下的那一百两报酬。”娄简抱着二五,笑得人畜无害。 “哼,还真是闻着钱味来的。”夏惊秋冷嘲热讽,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殿下?” “是啊,殿下挺看重你,瞧你愁眉苦脸的,特地去寻顾刺史来请我。” “莫要胡说惹人误会,我与殿下清清白白。”夏惊秋急忙解释。 “我可没兴趣知tຊ道两位的私事。”说罢,娄简走向了赌坊。 “你等等我。”夏惊秋跟上前。 二人来赌坊的目的一样,按着薛毅平日里行动的轨迹来看,想要与凶手这般厉害练家子结仇,怕是只能在这六麻子的地界了。 赌坊里乌烟瘴气,一眼瞧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叫骂声、喝彩声、掷骰声将二人瞬间淹没。赌案前的女博头梳着斜坠的单螺髻,香肩半露,唇色红得像是刚吃了人一般。 “真是荒唐,这才几日,赌坊竟能卷土重来?”夏惊秋横眉道。 “小郎君,你这幅嘴脸像是来讨债的,我们两个怕是没一会儿便要被人请出去了。”娄简笑道,“大烈禁赌数十年,赌坊倒是能一间间查处,可人心的贪念怎么可能禁得了。” “要我说,就是律法太宽松了。若是好赌者加以严惩,看他们还敢不敢。” 娄简摇头叹息:“罢了,和你这个金贵小郎君说不通。欸,你要不要来两把?”见他不说话,娄简从夏惊秋的荷包里拿了一把碎银子。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不当人很久了,脸是什么?又不管饱。”娄简掂了掂手中的银子,“你放心,给我半个时辰,保证连本带利给你赢回来,改明儿你换个好点的车驾。”说完,娄简朝着人群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把二五塞进夏惊秋怀里,“还有,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许出来搅局。” “什么意思?” “想查案,就听我的。”娄简钻进了人群里。 “买定离手!”随着伙计敲响铜锣,案前的赌客们,纷纷掷下银子。娄简站在原地假意思索,攥着手里的银子,迟迟不肯下注。 “郎君,你押大还是小?”女博头柔声细语,一声郎君钻人心肺,旁边的赌客被这细软的声音闹得心头发痒。 “我第一次来,怎么玩?”娄简问。 “赌大小简单的很,我是庄家你是闲家,你赢一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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