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我舍不得你,也离不开你。”谢妩不敢离炭火太近,便在圆桌前坐下,捻一牙舔梨,吃着甚好,也捏一支签子递她,“你尝尝,就是太甜。” 柳青青才吃过橘子,梨子更是可口,“这个好,前阵儿庄子里给我送了一筐子山楂,差点儿没把我牙给酸掉,我也分了你些,做糖葫芦倒是可口,你吃了么?” “我吃着还好,只吃了一个,崔世子来的时候碰见,他倒是爱酸口的,走的时候全拿了。”谢妩道。 柳青青随口道:“他爱什么酸的?他又不是有了身孕。”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一怔,崔世子不能有孕,难保有一人不能。 可那人不得说,也不敢说。 二人眼神对视,又相互错开。 谢妩与她说起正事儿,比着上回那张,教她再做另一个人的‘谣言’。 才把名字说出口,柳青青就吓得呛住。 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辛……辛玥啊?”她当自己听差了,又问一遍。 谢妩颔首:“怡亲王府那位,你不认识她?” “认、认识啊。怎么能不认识。”京都城谁不认识怡亲王府的云安郡主,“只是……她那人睚眦必报,又爱记仇,要是教她知道了,我拿她的脸……”柳青青面上为难,“去做避火图,到时候京都城洋洋洒洒,无人不知,她掘地三尺,都得把我给找出来,然后……” 柳青青比了个杀头的动作,手里的橘子扣在炭盆子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拿谢妩的小像去做那张,她都吓得心惊胆战,生怕叫谢长逸查出来了,揭了她的皮,眼下又要去老虎头嘴边拔胡子,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比我上回那张,我出三倍的价钱。”谢妩起身,从斗柜里取一张银票,递在柳青青手中,“一万两,也买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一个安心。等此事过后,任你是许昌还是管城,我拿银子给你开书局,挂我京都小报的门头,如何?” 一万两子,别说是买个安心了,就是买命也是足足的,柳青青只犹豫了一瞬,就接了下来。 “真拿你没法子,你知道的,我拒绝不了这些,你总拿这些勾我。”显得她像个财迷。 谢妩不忘交代她:“我能拦得住谢长逸,可拦不住怡亲王府那些人,你也仔细当心,实在不成就去许昌小住一阵儿,也别叫崔家的人给捉住了。” 柳青青将银票卷号,塞进发钗里,又将钗子簪回鬓间,笑着道:“我自有门路,只是……过几日风头起了,他们又要念起你的事儿了。” 谢妩那张避火图在京都城散播那日,赶上了天灾,虽有不少人见过那张图,可谈论声却是少的,后面皇帝病倒,皇太女监国,天玑营的巡防更严,初一十五的宵禁都取消了,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个档口给自己触霉头,敢拿天玑营统领亲姊妹的谣言出来议论? 可辛玥…… 太阳底下无新闻,她这一棍子下水,指不定就能掀起波谲云诡。 “我不怕。”谢妩摇头笑道,她从一开始选择走这条路,就知是破釜沉舟,“禹锡公有言,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怎知我这一招以身入局,不能全胜而归呢?” “我信你。”柳青青道。 柳青青行事也确实麻利,她从谢妩那儿出来,不过两日,城里便莫名其妙的飞出了又一张避火图,先是在梧桐街的巷子里有人分发,待次日一早,各大买卖家的门缝里,屋檐下,幌子绳上,到处都是这张避火图。 图上的姿态比先前更甚,袒胸露腹,挡在秋千上接葡萄,动作放荡豪迈,实为不堪入目。 女子更是许多人都能认出,云安郡主辛玥,她承了老王妃的家业,她家是青州第一富,京都城里亦有不少她家的产业。 就是……这位小主子脾气不太好。 行事荒诞,令人捉摸不透。 “这上头……画的……是我?”辛玥左右看了看图上的女子,又对镜比划了一会儿,才将纸丢开,“确实是我,工艺不错啊,惟妙惟肖。” 听了主子的首肯,禀事的小厮还当是逃过一劫,笑着点头附和。 忽然,一个香炉就吵他脸上砸了过来,小厮‘啊!’的一声,栽倒在地,香炉在地上滚了几圈儿,咕噜噜滚到门槛。 “没用的东西,证据都在手里拿着了,你们不去找是哪个下作胚子作祸,还巴巴的给送来?怎么?你们等着主子我自己去外头找么?”辛玥没好气地骂,她有一阵子没收拾京都城这些个掌事的了,一个个皮痒了,怕是都忘了她的规矩。 “小……小的不敢。”小厮哭着认错。 “管你的掌事是哪个?他倒有小聪明,使你过来送死,你也孝顺,就敢应了?”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小厮满脑袋流血,只知道不住的磕头。 辛玥在椅子上坐下,搓了搓手上的板子,睁开一只眼,又将那张避火图拿来看,重重拍下,才道,“人已经丢了,国法王法在上头管着呢,咱们也不好把看过的眼睛都给挖出来,那边退而求其次,想另外的法子。” 跟着的嬷嬷上前,拿过那张避火图看了看,道:“主子,这是印刷的图画,要想找线索,也方便得很,那些做印刷的老人儿们,不管在不在邸报,到底都是从邸报里出来的,以咱们府上的名义,叫人去邸报查一查,就什么都清楚了。” “就如此吧。”辛玥冷冷道。 嬷嬷提溜着那小厮下去。 辛玥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她眼神狠戾,张牙舞爪,将那张避火图撕的粉碎。 画她的避火图来糟践她名声?她大概已经猜到了是谁的手笔——睢宁王那个老货,这是光明正大的跟她宣战了? 要说第一张避火图上画着的是谢妩,辛玥那会儿还以为是那丫头自导自演,要栽赃给她,好换买卖上的利好,奈何那是个身子不争气的,空有野心,偏没个好身子骨,京都小报第一刊稍有挣扎,谢妩人便病倒了,后续发刊,柳家那个丫头难堪大任,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可第二张,上头竟然画的是她?谢妩有几个月没出来走动了吧,听说前一阵儿又叫韩家那个继子给气倒了,大夫一个个往府里请,也没听说哪个是华佗在世。 不是谢妩的手笔,那就只剩一个人了,睢宁王。 也是,她确实从底下得了消息,睢宁王的人查到了梧桐街,说不定还跟那个赫赫有名的‘满绣花魁’搭上话了呢。 “来人。”辛玥叫了个婆子,吩咐道,“告诉梧桐街的童妈妈,花魁病了,以后就不接客了。” “是。”婆子应声,想了想,又问,“主子,风寒可好?” 辛玥盘腿在蒲团上坐定,闭目养神,“花魁花魁,自然是花柳病了。”敢坏她的名声,她就敢坏他的女儿,就看这刀砍在身上,谁疼得厉害。 辛玥这边消息才出去。 梧桐街放了风声,睢宁王府的人就坐不住了。 “一定是娇娇!那花魁一定是娇娇!”睢宁王两口子满屋子转着念叨,他们才得了消息,是云安郡主把娇娇给送去了梧桐街的,他们的人还没查清,娇娇就病了,“是娇娇,一定是娇娇!” “王爷……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娇娇吧,救救我的心肝儿吧。”睢宁王妃哭成了泪人儿,“咱们这把年纪了,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就这么一个肉啊。” 睢宁王心里也是难捱,他疼女儿不比王妃要少,他那闺女虽是霸道了些,有些小脾气,有时候也会胡搅蛮缠的不讲道理,可小姑娘家家,活泼可爱一点儿才招人稀罕。 他家娇娇是天底下最明媚可爱的姑娘了,他们两口子是捧在手里怕化了,当心尖子,命根子一样的疼。 云安小畜生猖狂可憎!他们睢宁王府与怡亲王府元日无缘,近日无仇,丧良心的云安,却拿他的宝贝女儿作践。 云安小畜生!他,定要杀了那小畜生! “可恨!”睢宁王咬牙痛骂,他有调拨泾安县提督衙门的兵权,当即叫了个副将,去泾安县点了五百兵丁。 “披甲持枪,封锁梧桐巷各个路口,掘地三尺,也要把郡主给我找出来!” 第58章 058 ◎一合一◎ 梧桐街始于前朝, 原是一群杂乱无约束的暗娼门子聚集,后厉帝暴/政,寻常百姓都艰难讨日子, 更何况这些个身不由己的。先帝泽被万民,给了这群苦命人活路, 由礼部牵头, 将此地人员记名在册,收乐籍税, 越地方地步,归礼部管辖。 此地是礼部税收的大头, 是以梧桐街牌坊附近, 特设礼部教属管事,兵丁八十, 震慑协管。 教属管事昨儿夜里通宵耍牌九, 赢了五两银子, 此人性子洒脱, 贪财却不守财, 又多仗义, 早起来交班儿,碰见个卖肉包的娃娃, 拿一吊钱, 包园了给弟兄们做早食, 他则等蜡头过来交差,收了对牌, 瞧天好无事, 裹着个厚被子躲温柔乡里补觉去了。 提督衙门的兵将梧桐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教属管事还埋在他姘头的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 被那老鸨子摇醒, 他一脸呆滞:“怎么了怎么了?上差来了?”礼部那群老古董都是假正经,他们睡女人都要资质端丽,桀黠辨慧,要能作诗写赋的,“好的都给送家去了,这会子来找什么?” 管事的挠头从床上爬起来,去摸自己的靴子,又问跟前的女人,“来的是哪个?” “我哪知道?”老鸨子两手一摊,“一个个披盔套甲的,又瞧不清脸,谁知是哪个?就是听那些个兵说,是……什么提督衙门的人。” 管事的怔住,“泾川县提督衙门?”泾川县可是皇帝的龙卫,泾川县县太爷都有越内阁直达天听的特许,他一个小小的教属管事,哪里惊得动龙卫! 管事手脚并用,什么也不顾的就往楼下跑,老鸨子着急忙慌在后面追赶,“不是不是,是泾安县……” 奈何那管事跑的太快,一句也没听清。 “上差造访,小的有失远迎。”管事的从巷子里出来,还没瞧清来人,就先做足了恭敬的态度。 等他起头来,瞧见面前的兵不是龙卫,立马变了脸色:“你们是哪个衙门口的?不知这梧桐街与地方衙门无干么!” 一个小将出来与他说话:“睢宁王令,主薄前头说话?” 这群京官平日里各个趾高气扬,拿他们这些地方上的人从不正眼相待,今日借睢宁王的风头,这小将也有一刁难,他阴阳怪气,似笑非笑的瞧着那管事。 “王令?”管事的嗤他,拱手敬上,“爷在京都城活了小半辈子,除了东宫的皇太女谕令,可从没听说过什么王令?别说是什么王不王的,就是咱们京都城头一号的怡亲王,也从没跟咱们六部的人高喝一声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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