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嘉言嬉笑着道:“分明是婶婶心疼我,知我读书乏累,邀我去庄子上松泛松泛。” 说话间,马车驶出大将军府的侧门,将将进入主道,戈宁便听到四周的吵嚷声。 马车又驶出十来米,吵嚷声越发清晰,什么“让大将军出来见我”“萧松烈何时有空”“我是萧大将军的族叔,你们敢拦我?”等等,不断的飘进耳中。 戈宁撩开帘子,偏首面向卫嘉言的方向,“外面发生何事了,我怎得听到有人说什么萧大将军?” 在平康坊住了这么久,除了隔壁将军府偶尔热闹些,平日里无不是静悄悄的,猛地听到吵杂声响,似乎还和大将军有关,戈宁就忍不住好奇。 卫嘉言本不想多说,只管带着车队目不斜视地路过将军府正门,听到戈宁问话,他深吸一口气,强忍贬损的欲望,尽量平心静气的说道: “前面是大将军府的正门,有一伙人自称是大将军的族人,吵着闹着非要进去不可。” 戈宁更好奇了,“他们为何要堵门?既是大将军的族人,又怎么会被拦住?” 卫嘉言嗤笑一声,“说不准是假冒的吧?” 戈宁表示怀疑,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假冒大将军族人,还送上门。 “婶婶不必管他们。”卫嘉言扬了扬马鞭,催促驾车的马夫。 戈宁还想再问些什么,想到他们还在将军府门口,不便多聊大将军的家事,唉了一声,放下帘子缩回车厢。 车轮辚辚,车队径直经过正门,卫嘉言冷冷扫向为难守卫的萧氏族人,又快速收回视线。 恰在这时,围成一圈的萧氏族人中发出一声呼喝。 “叔,你看,那是不是大将军府的马车?” “叔,我想起来了,他们刚才是从侧门出来的!” 卫嘉言听到声响,眼眸微眯,嘴角紧抿。 戈宁同样听到了这段对话,她不以为意,等着云起云舒为她斟茶。 然而没过多久,堵在将军府正门的那伙人乌泱泱地拦在他们马前。 马夫没防备会有人不要命的拦马,心惊之时,急忙拽紧缰绳高呼几声“吁”才避免了一场事故。 戈宁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何事,只感觉到车厢一震,紧接着,主仆三人哎呦一声,歪倒在一旁。
第17章 ◎会不会是萧松烈养的外室?◎ 事出突然,车厢里的三人摔作一团,痛呼声后,紧跟着响起云起云舒的关怀问询声。 戈宁被二人扶起时,一脸茫然。 她揉着额头道:“发生何事了?” 云起云舒同样一脸茫然。 正待她们去掀帘子,车外,卫嘉言语气急促地扬声问道:“婶婶可有撞着哪里?” 戈宁坐直身体,高声回应,“不碍事,外面怎么了?” 听到回话,卫嘉言放心不少,随即咬牙切齿道:“有人瞎了眼,拦住了马车,婶婶稍等,我去去就来。” 不等戈宁细问,气冲冲的卫嘉言策马行至萧氏族人面前。 萧氏族人端的是趾高气扬,一年轻人更是指着马车,质问道:“马车里的是何人?” 另一青年上前接话:“莫不是十三嫂吧?哦,现在该叫萧老夫人了。” “让你们老夫人出来说话,为何晾着我们多日?” “哼,一个旁支也敢在叔祖面前摆架子,当真是目中无人。” 也不知萧氏族人到底是作何打算,竟派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上门叫嚣,还真当京城是他们沧州不成? 卫嘉言一阵腹诽后,压着怒气道:“几位郎君约是误会了,我们并非将军府的人,不过是途经此地。” “听你胡咧咧,我明明见你们从那侧门出来。” “十三嫂怕不是不想见我们吧?” 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顿时弥漫开来,他们竟不由分说地涌到马车前,怒目相瞪。 车队里的几匹马本就受了惊,现下更是嘶鸣不止,马夫费了好大劲才安抚住马匹。 卫嘉言生怕闹出什么好歹来,赶忙催着胯.下的马儿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你们也忒不讲理了,马车上没你们要找的人。” “你说没有就没有?不让我们瞧瞧,今儿你们别想走。” 卫嘉言差点气个倒仰,胸膛起起伏伏。 他着实想不通,义父那般的人物,怎得摊上了这样的族人。 戈宁是不想听萧家家事的,可那些萧氏族人着实不知礼数,什么话都敢说。 她拍了拍云起的胳膊,道:“你好好与他们解释,可别吵起来。” 仅凭耳闻,戈宁轻易猜出这些萧氏族人应当是与萧大将军关系不睦的,可再不睦,到底是沾亲带故,万一闹起来,必定是她们吃亏,说不得要牵累到方大勇,让他为难。 云起唉了一声,忙掀帘子下车去。 “车上乃方千户的家眷,并非你们要找的人。” 萧氏族人偏不信,“什么千户能住得起平康坊,真当我们没打听清楚?” 云起突然语塞,那些借口可以糊弄足不出户又双眼失明的戈宁,但要糊弄别人,还是萧将军的族人,确实有些难度,他们只需派人在附近一打听便知晓情况。 卫嘉言急道:“你们要寻大将军,喏,那里就是大将军府,何苦为难我们?当真是欺负人!” 云起眼神示意马车方向,劝道:“小郎君,快别说了。” 卫嘉言还要再与他们争辩几句,闻言,立时紧闭嘴巴,生怕自己话多叫戈宁听出什么。 戈宁只当云起和卫嘉言年纪轻,镇不住那帮人,索性道:“罢了,我来吧。” 不让他们死心,不定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说着,戈宁小心挪到门边,吩咐云舒将帘子撩得高高地。 “各位当真找错了,车上只我们主仆三人。” 争执间,众人听得车厢传来柔媚动听的嗓音,齐齐扭头望去时,正好撞见丰肌弱骨,秀丽娇美的年轻妇人从车厢探出半个身子。 喧闹声陡然消失,氛围似有一瞬间地凝滞。 戈宁没听到声,身子又侧了侧,好让车厢内部完全展露在众人面前。 “我们是千户方大勇的家眷,今日出门有要事要办,各位若瞧清楚了,还请行个方便。” 妇人一身素衣,脂粉未施,身上又无多少装饰,瞧不出身份。只见她柔柔弱弱地撑在门边,涣散双眸望向虚空,丰润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好言好语地解释着。 卫嘉言看看一无所知的婶婶又扭头看看目光炙热的萧氏族人,更气了,凌空挥鞭数下,威胁之意十足。 几声鞭响后,众人恍然回神,神色尴尬地清清嗓子后,踮起脚向车内张望。 确是只有她们三人。 萧氏族人连连摆手,“这……算了算了,你们快些走吧。” 竟是连一句道歉也无。 戈宁顿时冷下脸来,想刺他们几句又顾忌他们姓萧,只得忍气吞声。 “云起,上来。” 丢下这么一句,戈宁放下帘子,挪回马车最里端。 卫嘉言冷哼一声,扬鞭示意车队启程。 萧氏族人发现闹了乌龙,悻悻地退回一旁,让出道路,重又守在将军府正门前。 待车队跑出十几米远,萧氏族人中忽有一声音响起。 “叔,我真没瞧错,他们确实是从将军府侧门出来的,那马车上的镫火还贴着萧字呢。” “那又如何,我们要找的是萧家人,你们不是都看见了,那车上可没有萧家人。再者,人家都说了是方千户的家眷,拦她们有何用?” “那妇人一身素服,不知是守孝还是守寡,后头几辆车上还装得满当当,不像是做客的样子。 叔,会不会是萧松烈养的外室,来府上幽会被咱们撞见了?” “我倒觉得方才骑马那人很像叔祖画像上的卫小郎君,就是留在萧松烈身边的那个义子。” “好似……是有些相像,只是年纪有些对不上吧?” 萧氏族人议论纷纷,为首的老者若有所思,不多时,他招招手,唤来小厮。 “你们跟上去瞧瞧,看他们去哪个方向,再派一人打听打听,这附近可有什么姓方的千户,顺带问问萧松烈可曾与谁家女眷来往亲密。” 小厮一拱手,领命离去。 “不说这些了,你们仔细守在这里,等人回府了,立即回客栈通知我们。”老者吩咐完小厮,转身对几个年轻族人嘱咐几句。 被萧松烈晾了许多日,连着吃了许多次闭门羹,萧氏族人都憋着气,如今坊中正是车来车往热闹时候,他们自持萧松烈长辈的身份,不愿丢脸面,便安排几个年轻族人守候。 很快,堵在大将军府门前的十来人陆陆续续离开,仅余的一两人蹲守在石阶下。 另一边,戈宁捧着热茶,对身边的云起感叹道: “我记着萧氏可是个大家族呢,怎么今儿瞧着,还没我们戈家族人懂礼,没得败坏了萧将军的名声。” 云起云舒哪敢议论主人家的事,低垂着脑袋,缄口不言。 马车晃悠悠前进着,只是还未能离开平康坊,再一次被拦停。 戈宁纳闷道:“又怎么了?” 卫嘉言正巧赶回马车边,道:“前头有巡检使的人在抄家,堵住了路,婶婶稍待片刻。” 说罢,卫嘉言无声催促马夫们将贴有萧字与镇北军的标识挂出来。 而挡住两端道路的巡检使官差瞧见马车上的旗帜,果真收起刀刃,纷纷避让。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车队顺利通行。 其间,戈宁明显感觉到外面一片沉肃的气氛,哭泣声隐隐约约。 戈宁撩开帘子,忍不住向卫嘉言问道:“这家人犯了什么事?” 卫嘉言还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小声回她: “方才我们路过的是平昌伯府,听闻平昌伯老房子着火,一把年纪了,死活要娶一个平民之女为妻,御史得知后上奏弹劾平昌伯扰乱秩序,违反典章,陛下便下旨将平昌伯贬为庶人,查没家产。” 当然,抄家的真正原因远不止这些,卫嘉言不好明说,只拿明面上的说给戈宁听。 戈宁是头一次听到她的贵族邻居们的八卦,和村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比起来,当真是让她觉得惊奇不已。 她瞪大了眼睛,颇为不解,“这……娶妻罢了,怎么就到这般地步了?” 卫嘉言不以为然,“勋贵人家嘛,最讲究门当户对,平日里的规矩多着呢。” 等到马车经过另一户人家,听到不绝于耳的筝鸣琴响,再对比凄凄惨惨的平昌伯府,戈宁更唏嘘了。 还未出城便碰上许多事,戈宁勉强算得上雀跃的心一下子沉下来。 直至马车出了城,飞快行驶在官道上,戈宁才重又期待起在别庄小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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