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栖还真不知道,朝中的事,裴沐珩从不告诉她,以他约法三章来看,该也不希望她多嘴。李氏看出门道,心生同情,将她手腕拽得更紧了些,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你兄长说,秦王和太子都想拉拢三弟,今后三弟前途无量。他一心扑在朝政,你多担待些。” 徐云栖哭笑不得,受了她的好意,“多谢二嫂,我心里都明白呢。” 十二王比试结束后,官眷们三三两两便散了。 裴沐珊吆喝几位姑娘去打马球,徐云栖便与李氏回行宫,中途两个孩子非要去水边看人耍水镖,李氏只得招呼裴沐兰同去帮忙,徐云栖独自一人往行宫走,中途路过一截栈道,被人拦了去路。 大理寺卿的女儿刘香宁带着两个丫鬟婆子,挡在徐云栖前头,她面色白中带青,说起话来也中气不足,“徐……徐氏,你昨日是不是故意的?” 徐云栖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淡声回,“刘姑娘身上该起了一些水泡,不在屋子里养着,兴冲冲出来见风,回头伤口容易溃烂,疼起来如同蚂蚁啃噬,日夜难眠……” 刘香宁闻言怒火更盛,眼底的恨意几乎要蓬出来,“没错,我今日也叫你尝尝这滋味……” 她使了个眼色,便见几名侍卫从两侧林子里窜出来,并刘香宁主仆五人将徐云栖和银杏围了一通。 徐云栖冷瞥了一眼,捏紧袖中银针,正打算动手,侧面石径传来一道力喝, “你敢!” 徐云栖循声望去,只见一广额阔面的高瘦夫人,带着两个女婢匆匆行来,她裙带当风三步当两步上了台阶,拦在徐云栖跟前,对着刘香宁喝道, “刘姑娘,你父亲时任大理寺卿,私下伤人是什么后果,你不明白?” “你被泼茶是萧家之故,与云栖无关,若再揪着不放,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香宁瞥了来人一眼,面带冷讽,“你是何人,敢坏本姑娘的好事!” 那位夫人似乎不愿与她纠缠,“我是何人与你无关,你再不走,我便要叫人了!” 那刘香宁见她嗓门拔高,顿时气泄,“你,你等着,我回头跟你算账!”带着人气急败坏离开了。 * 山风呼啸,松香一阵一阵盖过面颊,徐云栖手执茶壶,给坐在对面的蒋夫人斟了一杯,二人一道坐在一临崖的山亭,相望无言。 徐云栖苦笑,“我观刘家非通情达理之门户,夫人何故为我得罪那刘家,她那点小伎俩还奈何不了我。” 蒋夫人摇头,“我难道眼睁睁看着别人对你动手?” 见徐云栖还要辩驳,她抬手握住徐云栖的手腕,温声道,“好孩子,这半年你过得好吗?” 徐云栖眼神微动,唇角笑意更甚,“我怎么会不好呢,吃穿不愁,无事一身轻。” 蒋夫人看着她熠熠如月的眼,忽然间便哽咽了,“若没有陛下赐婚,不知该多好……”言辞间,埋首哭得双肩发颤。 徐云栖神色淡下来。 一年前,徐云栖进京不久,在城阳医馆给一位官宦夫人治了病,那个人便是蒋夫人,后来一次偶然的宴会,叫蒋夫人认出徐云栖,听闻她是工部郎中徐大人家的长女,心中甚喜,私下遣媒人上门说亲。 那时,徐云栖为长兄徐鹤觊觎,不欲留在徐家,便答应了母亲章氏见了蒋夫人一面。 二人一见如故,蒋夫人的命为徐云栖所救,对她喜爱得不得了,连忙安排徐云栖与独子蒋玉河相看,蒋玉河本对徐云栖生了几分感激,相看时,见她亭亭玉立,娴静温雅,越发惊艳。 两家就这么将婚事定下来。 蒋家乃四品伯府,比徐家门楣高一些,却也相差不远,算得上门当户对,婆母疼爱,夫君温润如玉,这是一门再好不过的婚事。 可惜两家刚交换庚帖不久,皇帝赐婚旨意下来,好好的一门婚事泡了汤,章氏和蒋夫人几乎抱头痛哭。 这半年,蒋夫人每每想起此事,便扼腕痛惜。 徐云栖不忍见她如此,连忙劝道,“夫人,都过去了,咱们有缘无分,也是无可奈何,现如今,我很好,日子过的四平八稳,您也该释然,好好给蒋大哥寻一门亲。” 提到蒋玉河,蒋夫人哭得越发痛心,连着手指也在发颤,满腔的心思欲倾诉,只是顾忌徐云栖如今已嫁人,话到嘴边终究吞了回去,只剩无声呜咽。 哭了一阵,蒋夫人缓过来,抹了抹泪,笑着问徐云栖, “三公子对你可好?” 徐云栖怕她挂念着,忙道,“好嘚很呢,您别瞧他面上冷,心里头热乎着呢,很舍得给我花银子,去了外头总总要带贵重的礼物回来,我们夫妻感情融洽,至于婆母……虽谈不上和睦,却也从不苛待我,小姑子就更不用说了。” 徐云栖说这番话,一来叫蒋夫人放心,二来,也是让蒋玉河死心。 偏生,蒋夫人心疼看着她,眼眶含泪, “云栖,你是什么性子我能不明白吗,这些话哄骗你母亲便够,我是不信的,三公子人品贵重,我自然信得过,只是夫妻恩爱,便免了吧。” 家里有委屈便罢,外头还要看人冷眼,听人闲话,若是嫁到蒋家,全家上下都把她当宝贝疼,那才叫好呢。 徐云栖见劝不动她,便摇着她胳膊撒娇,“我给您的方子,您还在吃吗?” “吃着呢。” “对了,蒋大哥还好吗?” “我说他好,你信吗?” …… 已近申时,日头偏西,林中风声不止。 徐云栖与银杏主仆手挽手,往前方的行宫迈去。 涌动的风将草浪一波一波送去行宫脚下,徐云栖远远瞧见颇觉心旷神怡。 银杏至今还未从蒋夫人那番话里走出来,她神色低落, “蒋家便是姑娘最好的选择,蒋夫人支持您行医,对您知根根底,心里只会敬重您,绝不会拿您跟任何阁老家的小姐比,蒋大公子呢,那真真是世间最好的人,将将认识多久呀,就将上京城的小吃给您捎了个遍,心里眼里都是您……” 有那么一瞬,银杏曾绝望地想,她家姑娘是不是被上苍给遗忘了,总总幸福到了手边,又偷偷溜走。 当年恩爱的爹娘,如今门当户对的好亲。 徐云栖听到小丫鬟这番话,止住步伐,见风吹乱了她的发梢,信手替她拾掇,神色豁达, “银杏,好与不好,一言难以蔽之。有的丈夫能干能替妻子撑腰,挣体面,有的丈夫在家里恩爱体贴,在外头却顶不住事,人总不可能什么好处都想占着,凡事有利有弊,发生了,就别想去它好不好,我们要做的便是接受它,人不要沉迷于过去,也不要为还未到来的将来而忧虑。” “活在当下。” * 两国比武,虽是十二王最后扳回一局,可大兀将士展现的能耐,也叫大晋心惊,谈判桌上,大兀的使团依然强硬,皇帝便依照燕平的计策,冷着他们,整日叫秦王,陈王与十二王轮番招待使臣,皇帝自个儿却不露面。 裴沐珩效率极高,一日功夫从桥头堡抽分局调来了文档,其中大部分商户果然出自晋州,于是燕少陵连夜被差使前往南面的晋州办案。 接下来两日,大家都很闲。 姑娘们三三两两跟着家里兄弟们上山狩猎,这一日裴沐珊想邀请徐云栖去打马球,徐云栖念着想给她做一套胭脂出来,便推脱道, “我身子不舒服,你去吧。” 她想给小姑子一个惊喜。 裴沐珊一听她不舒服,顿时紧张,“那我让人替你请太医。” 徐云栖无奈道,“不是什么大事,歇会儿就好。” 裴沐珊看她气色不差,也没当回事,“那成,我多去攥几个彩头回来给你挑。” 徐云栖目送她出门,折回内殿,人刚坐下没多久,听到外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是裴沐珩。 方巳时初刻,这个时候,他不是在皇帝身旁,就该在讲武场,莫非是落了东西? 徐云栖诧异地迎出来。 只见裴沐珩快步迈进,神色间在打量她,“妹妹说你不舒服?” 徐云栖愣住。 正犹豫着要不要点头,只听得他语气颇有些晦涩,“弄伤你了?” 徐云栖彻底噎住,密密麻麻的尴尬从四肢五骸钻出来,冲破薄薄的肌肤,渗出一层娇艳的红色,昨夜裴沐珩回得晚,她迷迷糊糊睡下了,直到凌晨他忽然按着她做了那事,到此刻骨头缝里都有一股酥劲。 裴沐珩显然是误会了。 徐云栖指了指桌案上的胭脂,“我想给妹妹做胭脂,遂寻了个借口拒绝她。” 她神色柔静。 裴沐珩深邃的眼分明看着她,一动不动。 徐云栖只得捏紧了绣帕,语气平稳回,“我真的没事。” 裴沐珩轻轻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外头昳丽的天光,温声道,“既然没事,那我带你出去走走。” “啊……”徐云栖满脸愕然,仿佛这样的话不该从他嘴里出来。 他是这么闲的人吗? 丈夫突然的体贴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裴沐珩温文尔雅笑道,“这几日不急着谈判,陛下准了我的假,不知怎么提到你,说是叫我陪陪你,你来了这么久,没好好出门玩,我带你上山。” 除了床笫之间的强势难以承受,平日他其实极是温和。 徐云栖心情复杂地点了头。 裴沐珩今日离席也有缘故,秦王布局快见分晓,裴沐珩是时候避一避风头,上回徐云栖被人当众数落,定然心中生闷,趁着今日风和日丽,便捎她出门游玩,也好叫人知晓,他们夫妇和睦,破了那些传言。 好歹跟了他,不能叫她受委屈。 徐云栖进殿换了一身便捷的劲衫,出来时,裴沐珩盯了她好久。 她穿着件杏色的长衫,裤腿束进黑色的鹿皮靴里,干脆利落,腰间系着一条蓝色的丝带,勾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衬得身形高挑秀逸,颇有几分飒爽之姿。 “怎么了?”她抚了抚面颊,以为有什么不妥。 裴沐珩摇头,领着她往前走,“没有不妥。” 夫妻二人在前,银杏与两名暗卫在后,不消片刻,行至马场,侍卫将裴沐珩惯用的“乌蹄”牵了来,裴沐珩翻身上马,抬手来拉徐云栖,“我带你。” 徐云栖回首望了一眼远处一望无垠的草原,眼底隐隐含着兴奋,“三爷,我可以自己骑马吗?” 裴沐珩微愣,“你会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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