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母亲也曾犯过这样的病,后来是一江湖郎中治好的。” 熙王在一旁闻言立刻上心了,“怎么治好的?” 韩侧妃道,“用针灸。” 这话一落,屋子里便安静了。 徐云栖那日便是用针灸稳住燕少陵伤情,韩侧妃这么做目的很简单,熙王妃性情高傲,绝不会跟儿媳妇低头,那么只能让徐云栖主动。 熙王自然看出韩侧妃的心思,可惜这话他也劝过,无济于事。 徐云栖行医俨然是熙王妃的心病,熙王妃做不到一面嫌弃她,又一面享受裨益,熙王妃果然冷冷看着韩侧妃,“贺太医的方子很对症,我已经好多了。” 韩侧妃便知自己多嘴,连忙掩了掩唇。 裴沐珩夫妇绕过屏风进来,众人连忙止住话头。 这两日二人和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两位兄长也十分瞩目,实难相信以裴沐珩之骄傲,竟然会屈尊接徐云栖回府,不过对上徐云栖那张柔艳清绝的脸,裴沐襄就能理解了。 原来三弟也难过美人关。 谁都知道熙王妃与徐云栖之间的过节,席间气氛就很微妙。 熙王很快打马虎眼,示意儿媳与儿子落座。 高侧妃冷眼扫视三个媳妇,谢氏和李氏忙得脚不沾地,独徐云栖一人安安稳稳坐着,别看徐云栖不得熙王妃待见,可人家一点亏都没吃,自从过了门,双手不沾阳春水,更不曾来熙王妃跟前立过规矩,偏生谁都觉得她受了委屈,对她心生同情。 更能耐的是,这小丫头不声不响将丈夫拿捏得死死的,那可是裴沐珩啊,凭一己之力帮着熙王府在朝堂挣开局面的人,可见徐云栖不能小觑。 回头得嘱咐老二媳妇跟徐云栖多亲近亲近。 徐云栖进来之后,熙王妃便不再说话,连着额头也隐隐有些犯疼,很快吩咐摆膳。 熙王夫妇坐在上首,裴沐珩等几兄弟夫妻俩共用一案,高侧妃,韩侧妃并两位姑娘各人一几。 熙王和熙王妃不发话,没人敢吭声。 琳琅满目的佳肴被分送各个桌案,每个桌案旁还搁了一张小几,几上盛放筷箸,汤勺之类,亦焚了一小碟冰片梨花香,梨花香有祛暑静心之功效,夏日燥热,卷帘处供了几盆绿竹,婢女在每盆绿竹下又摆放了些冰盆,竹绡风动,凉风沿着两侧的雕镂格栅徐徐送进来,倒也凉爽舒适。 熙王妃吃了几口便咽不下了,她悄悄停下碗筷,目光往底下扫去,第一眼瞧见的是谢氏与长子裴沐襄。 裴沐襄已好长一段时日不曾露面,直到近日范太医上门给他开了个方子,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振,人也跟着神清气爽,谢氏平日虽严肃,在丈夫面前还算温柔小意,瞧,明明菜肴近在咫尺,谢氏却贴心地将裴沐襄喜欢的几样菜换至他跟前,亲自给丈夫舀了一碗汤,称得上是贤惠体贴。 再看谢氏下方的李氏夫妇,老二裴沐景是高侧妃所生庶子,熙王妃平日不拿正眼瞧他,不过胜在李氏乖顺聪慧,在她这个嫡母跟前很是孝顺,熙王妃也从不为难他们。 比起谢韵怡和裴沐襄,李萱妍跟裴沐景就更恩爱了,夫妻俩你来我往,给对方添了满满一碗菜,时不时还眉来眼去两眼,便是熙王妃瞧了都有些不自在。 再到裴沐珩与徐云栖,熙王妃眼风扫过去,脸色就变了。 夫妻俩各顾各的,谁也不看谁一眼,儿子素来内敛讲究,不足为怪,可那徐氏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有谢氏和李氏珠玉在前,她怎么就不学一学,熙王妃委实替儿子委屈。 想起徐云栖心里没有儿子,熙王妃胸口越发气不顺。 不行,儿媳妇还得调教。 思忖片刻,熙王妃突然轻咳几声。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她,以为她要发话。 只见熙王妃将搁在的筷子重新拾起,随后夹了一片藕夹放在熙王碗里, “王爷平日不是最爱吃有嚼劲的菜么,这道藕夹炒的不错,妾身尝着味道极好,王爷多吃一些。”熙王妃连着夹了三块。 妻子鲜少主动侍奉他,熙王纳罕,默默掐了一把大腿,笑眯眯颔首,“多谢王妃了,” 眼看儿媳儿子都注视过来,为了给儿子做榜样,熙王亲自盛一碗汤给熙王妃,“多喝一碗汤,出出汗,人也舒坦了。” 徐云栖看了一眼婆母,再瞥一眼跟前的食案,哪有不明白的,她从来都没有跟婆母较劲的心思,正要依葫芦画瓢,不想某人比她学得还快,已然盛了一碗淮山排骨汤,搁在她面前, “淮山补脾,你多喝些。” 徐云栖诧异,“三爷也知淮山补脾?” 裴沐珩也给自己盛上一碗,淡声道,“我也看过几册医书。” 徐云栖抿唇一笑,双眼弯弯如月儿,捧着汤碗喝汤时,眉梢的笑仿佛要倾泻而下,裴沐珩看着她昳丽的眉眼,这一笑比往常都有些不同,他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 熙王妃绝望地看着小儿子,闭了闭眼。 饭后,裴沐珊拉着徐云栖商议那兔子怎么养,已经先一步往清晖园去了。 熙王带着几个儿子出了穿堂。 裴沐襄因为上次的事,在父亲面前抬不起头来,早早寻了个借口开溜, “绍儿还要儿子辅导学业,儿子先走了。” 熙王看着他背影,一言未发,默了片刻转背又吩咐二儿子,“年中了,各地的租子盯一盯,听说东北营州那边的庄户闹事,压下来了吗?” 裴沐景答道,“压下来了,只是庄户对于租子金额犹有不满,儿子打算亲自过去一趟。” 熙王颔首,“你能去一趟最好,还有,得早些把年底的皮子给定下来,也该给她们娘几人备些像样的冬衣。” 裴沐襄是嫡长子,依照礼法该继承世子之位,熙王并不担心大儿子,裴沐珩才能出众,更用不着熙王费心,最叫人头疼的反而是二儿子裴沐景,熙王有意让他管着家里庶务,等历练好了,回头谋个闲职给他。 裴沐景躬身一揖离开了。 等到其他儿子打发了,熙王转眸看向裴沐珩。 裴沐珩书房里还有一堆邸报要看,并不想跟熙王唠家常,“有事?” 熙王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他神色复杂看着儿子,忧心忡忡交待,“往后在你媳妇面前,可千万要伏低做小,万事多顺着她些。” 裴沐珩满脸莫名,“什么意思?” 怎么今日一个个都在教训他。 熙王回想那日徐云栖捏针的模样,同情地拍了拍儿子的肩,“为父是怕她一个不高兴,半夜将你扎成窟窿。” 裴沐珩:“……”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亲爹,头也不回离开了。 徐云栖这厢用了些艾叶煮水,将兔子洗得干干净净,让裴沐珊给带回去了。 银杏趁着徐云栖坐在案后写医案时,便悄悄摸了进来。 “姑娘可知方才奴婢做什么去了?” 徐云栖头也未抬,只轻轻问道,“做什么了?” 银杏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回,“周叔今日从荀府打听到消息,荀允和竟然连夜将荀云灵送去了城外青山寺的女观。” 周叔便是秀娘先前安插在王府替徐云栖赶车的车夫,如今被银杏安排盯着荀家,成为徐云栖的眼线。 徐云栖闻言搁下狼毫,手托下颚眯了眯眼。 “女观?” “对,看样子荀大人是晓得那母女俩散播谣言的事了。” 徐云栖并不关心这个,她莞尔一笑,眼底慢慢沁着冷色,“荀云灵一走,那叶氏怕是要熬不住了,过几日不是荀允和大寿么,咱们再给她添一把火。” * 翌日晨起,朝堂便炸开了锅,只因都察院两名年轻御史,口诛笔伐弹劾首辅燕平,贪污渎职,御下不严,导致朝中出现卖官鬻爵之风,燕平虽贵为吏部尚书,可这些年秦王照管吏部,许多事都是秦王直接经手,且吏部两位侍郎也都是秦王的人。 秦王立即召集官员替燕平和吏部辩驳,怎料那两名御史也不是吃素的,连夜整理了六部九寺官员履历出身,据理力争。 先帝在世时曾有言,“御史国之司直,身负整肃风纪之责,非学识答体廉正不阿者不用。”更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一说,遵着这一点,后来朝廷下明文,翰林院与都察院所有七品以上官吏必须是进士出身,这一番统计下来,竟有十多道人事任免,违背祖制。 这下秦王被堵得无话可说。 朝会过后,燕平主动拿着这几个弹章来到御书房,径直跪在皇帝跟前请罪。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正在练书法,看着他笑眯眯回, “燕阁老来了呀,坐。” “臣不敢。”燕平抬眸间,明显少了往日那股精神气,露出几分心酸和委屈来。 皇帝见状,将手中的大羊毫递给掌印刘希文,净了净手,往御案后一坐,叹声道,“朕与你君臣相交多年,你是什么性子,朕还能不明白吗,你起来。” 刘希文着人给燕平端来锦杌,燕平这才揩了揩眼角的泪,坐在皇帝下首。 燕平将折子往皇帝跟前一递,面露凄色,“臣今日是给陛下请罪来了。” 朝中的事不可能瞒过皇帝,皇帝压根不用看折子也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他没有看,也没有做声,等着看燕平是什么来意。 燕平见皇帝不闻不问,只得自己开口,他先给自己定罪, “臣查过了,两名御史所言句句属实,臣身为吏部尚书,责无旁贷,还请陛下革除臣吏部尚书一职,以正视听。” 燕平身上有两个名号,一个是吏部尚书,一个便是文渊阁大学士,也就是内阁首辅,燕平只说革除吏部尚书,对内阁一职只字不提,皇帝便明白了他的来意,慢慢笑了一声。 “爱卿身为内阁首辅,对吏部的事有时也关照不急,朕能理解。” 闻弦歌而知雅意,燕平很快接话,“卖官鬻爵历来有之,臣过去深恶痛绝,可真正替陛下执掌内阁后,却也晓得朝中艰辛,免不了和光同尘。” 和光同尘四字说得皇帝一阵苦笑。 本朝最开始严厉制止卖官鬻爵,是从什么时候放宽了限制?是承平三年蒙兀南侵而始,那一年江南发生水灾,江浙两省赋税不及往年一半,朝中国库空虚,大兀乘势南下,边关告急,这个时候需要银子筹粮,怎么办? 时任内阁首辅的燕平便不得不替皇帝分忧,情急之下有人建言,用一些不起眼的小官卖给商户,换来军费,此举皇帝是默许的,只是这样不光彩的事情皇帝怎么可能干,只能燕平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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