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芹气得差点掉眼泪,看见阿菱跟过来才忍了回去,握着丝线辩解道:“我表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他过几天要跟人去跑生意,上千里的路,不备几双好鞋子怎么行。我姨母这几年眼睛不大好,我帮些忙也是应该的。” 孟芹跟她表哥定了亲,只等着到了年纪跟主家求个恩典,两家马上就能办亲事了。阿菱还从没听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显然是气狠了:“可不是,谁也不缺这两双鞋子,重要的是你这份心意难得。只是天色有些晚了,熬下去难免熬坏了眼睛,你表哥知道了可得心疼。” 孟芹脸色带上两抹羞意:“我……就是想早点把鞋子送出去,早点安心。” 阿菱温声细语地劝了几句,孟芹心里舒坦不少,丢开针线不管,反倒是拉着她聊了会儿天:“我今天往前头去送饭食,听到有人说,郑家马上就要送仆人过来了。” 当时冯妈妈让她们过来,也只是暂时替一替别院的空缺,并不是真把这群仆人厨娘送给郑家。即便是沈家想送,郑家也不能接,北鹤先生不会喜欢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落在沈家家仆的眼中。 阿菱颇觉怅然,这是段难得的舒心日子,回到沈家又要对上钱婆子那张脸。不得不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彻底摆脱钱婆子的钳制。 走了半天的路,本以为今天会睡得很沉,结果刚躺在床上,阿菱脑海里就浮现出金夫人那张美艳的脸庞。 “富贵至极。” “横死街头。” “你信人能改命吗?” 阿菱慢慢攥紧了被角,一个厨房的烧火丫头,靠什么才能得到无边富贵?这张脸吗?不。如果没有与美貌匹配的权势和地位,她的下场,恐怕与那个被四处追查的公主府逃妾一般无二。 月光透过窗纸,照得床前一片透亮。阿菱掀开被子,从床底拿出来一个小小的药杵,一下一下地将石钵里月暇草捣碎捣烂,直到暗绿色的药汁慢慢渗出。 这套动作她重复了无数遍,听着药杵滚过石钵发出的沉闷声响,阿菱的心也一点点静了下来。 · 尚书府,沈家。 老夫人听着沈明浔的回话微微点头:“也就是说,郑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沈明浔:“是,今天已经有两个管家到了别院,说是后头还有一群家仆护送着器具书籍,行路稍慢些。” 沈尚书摸着胡子,沉吟一声:“看来他这回是要在京城久居。” 这不是他该接的话,沈明浔垂眸不言,老夫人慢吞吞地道:“他那个性子,不好说。” 沈尚书皱着眉思索,看向底下三个孙子,话却是对着沈明浔问的:“北鹤先生最近在做什么?” 沈明浔:“看书,制文,隔几天会出去走走。” 天底下的读书人都是这么几件事,沈尚书问不出东西,知道几个孙子都入不了北鹤先生的眼,索性也不在这上头纠缠:“明日院试就要张榜,你们几个感觉如何?” 沈明泽是大哥,躲不过去,硬着头皮答道:“马马虎虎。” 沈尚书多年的养气功夫差点被这句马马虎虎笔破了功,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把手里的茶盏丢出去:“滚!都滚!” 沈老夫人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考不好明年接着考就是了。” 沈明泽赶紧带着两个弟弟退出去,沈尚书看他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就觉得心口疼:“不中用!不中用啊!” 毕竟是嫡长孙,沈尚书对他的期望不低,从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心想哪怕不成才,取个沉稳忠厚的性子也不错。偏偏沈明泽就是长成了个纨绔。 沈老夫人看得开些:“也有大器晚成的。” 勉强安慰了丈夫一句,沈老夫人就急着提起了另一件事:“……这几家姑娘都不错,你觉得哪个好些,我去跟太后娘娘提一提。” 是给谢恒殊说亲的事。沈尚书自认是郡王的外公,外家保媒不算出格,沈老夫人给外孙子挑媳妇更是用心,这几位姑娘论家世论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沈尚书听着听着叹了口气:“歆姐儿婚事定早了。” 沈老夫人也有同感,家里三个孙女,只有明歆是嫡出,明蕴明莹身份上差了一点,说给郡王做正妻有些难。 沈尚书心思一动:“其实正妃人选也不必急着定下来,先迎侧室入府也是常有的事。” 沈老夫人皱眉:“你什么意思?” 天底下庶女做王妃皇后的大有人在,只是这两个孙女养得并不出众,也没什么交口称颂的好名声,一定要去高攀正妃之位只怕会闪了腰。沈尚书能屈能伸:“明蕴明莹无论送哪一个进去,只要抢在正室前头诞下子嗣……” “我呸!” 沈老夫人气急:“你这老东西,有点当外祖父的样子吗?正妻还没进门,庶长子就生下来了,乱了嫡庶长幼,闹得阿殊家宅不宁你就高兴了?要祸害我家阿殊,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沈尚书讪讪然:“哎呀,你这个脾气,我不过是一说。明蕴明莹还没到十四岁,哪里就能嫁人生子了。” 沈老夫人打定主意要给谢恒殊挑个最好的闺秀为妻,可人家姑娘不是傻子。表哥表妹亲上加亲,哪家姑娘遇到这样的事都要往后缩。 为了这么一句话,沈老夫人一晚上都没给沈尚书好脸。沈尚书也没去寻姬妾,厚着脸皮在老妻身边躺下,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后悔,他当年怎么就把明歆许给明家那小子了呢! ----
第11章 第11章 = 沈明泽一逃离沈尚书的视线就开始唉声叹气,沈明润倒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可惜祖父只问了沈明泽一个人就气得要砸杯子,失去露脸的机会实在有些遗憾。沈明浔落后了两人几步,不紧不慢地回到垂柳院。 屏风后人影纤纤,沈明浔顿了一顿才走过去问她:“怎么现在忙这个?” 岳圆却是一脸一脸懊恼:“我差点忘了,明天就是放榜的日子,该给少爷准备件好看的衣服。” 沈明浔瞥了眼架子上的长袍:“我不一定能考中。” 岳圆:“胡说,少爷一定考中。” 沈明浔:“你怎么知道?” “要不是……” 岳圆哽了一下,低下头嘟囔着:“我就是知道。” 要不是二太太一直压着沈明浔不许他去考试,沈明浔早就是秀才了,哪里要等到十九岁才下考场。岳圆不好说二太太的不是,绷着张小脸把衣服挂好:“明天穿这件。” 沈明浔捏捏她的脸颊:“睡吧。” · 谢恒殊每隔五天要进宫一趟。 不拘什么时辰,早一点晚一点都没有人会在这件事上寻他的麻烦。入宫请安实则是件很无聊的事,先去见太后,再见陛下、太子,回回都在说些差不多的话。 今天却不太一样。 谢恒殊站在王府中庭投壶,投到第三十六回 时,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凑上前:“郡王,太后娘娘从宫中派了马车过来,请您即刻入宫。” 谢恒殊捏着箭头,淡淡地道:“有人死了?” 小太监吓得一激灵,语无伦次地答道:“没,没……没说!” 吴福全踹了他一脚:“出息!郡王爷说笑话呢。” 说罢,又堆着笑看向谢恒殊:“估计是娘娘想您了,急着来接。” 谢恒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笑得吴福全脖子发毛,跟前跟后地把这位祖宗送上了马车。宫里派出来的马车,软卧熏香华贵无比。谢恒殊面无表情地扯下顶上挂着的镂空鎏金熏香球丢出去,吴福全下意识地接到怀里,摇摇头赏给旁边的小太监。 行至宫门,两个青衣内侍候在不远处,神情紧张左顾右盼,等瞧见谢恒殊下了马车才喜笑颜开地迎上前。 吴福全心里直犯嘀咕,又是派马车又是遣人在宫门前等候,倒像是生怕郡王不肯进宫一样。他觑了眼谢恒殊的脸色,又望了望那两个殷勤备至的内侍,搞不清老娘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谢恒殊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慈宁宫,太后正喝着茶,茶盖掀到一半又放下,微微眯着眼睛往前看:“是不是恒殊来了?” 边上站着的一个绛紫色宫装的美妇人笑道:“是,是郡王来了。” 太后素有眼疾,犯病的时候便不大能看得清人,她微微招手让谢恒殊站到自己跟前来,谢恒殊顿了顿,低下头让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太后点头:“好,好。” 谢恒殊看她双眼有些浑浊,不禁问了一句:“院正开的药,您按时吃了吗?” 太后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堆了一匣子太平方,吃也一样不吃也一样。” 祖孙二人一向没什么话可说,太后问过几句寒暖衣食的闲话就沉默下来,一旁的美妇人忽然开口道:“五公主在东暖阁玩球,该叫她过来给哥哥问声好。” 太后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满意,朝着云嫔的方向偏了偏脑袋:“是啊,他们兄妹也有段时间没见过面了。” 美妇人是五公主的生母云嫔,时常带着孩子来给太后请安,得到太后的首肯,她才绕过那道八扇大理石屏风去东暖阁寻五公主。 五公主玩得正高兴,被母亲一喊便嘟着嘴有些不大乐意,她慢吞吞地从屏风后面挪出来,左手还握着一只漂亮的小绣球,瘪着嘴喊:“哥哥。” 五公主右手则牵着一个少女,少女大大方方地一屈膝:“臣女见过郡王。” 太后便向他介绍:“这是李相家的孙女。” 谢恒殊仿佛没听见,微微弯下腰对着五公主道:“嘉宁,把球丢过来。” 五公主听懂了他的话眼前一亮,双手托着球掷过去,她人小准头差,谢恒殊仍然稳稳当当地接住了绣球。五公主拍着巴掌跑过去,“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谢恒殊跟五公主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不过孩子嘛,谁愿意陪她玩就跟谁亲近,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赖在了谢恒殊怀里。 李小姐被晾在一边有些尴尬,低下头不再说话。云嫔只好上前去哄五公主:“嘉宁,咱们刚刚是不是说要去摘花给皇祖母插瓶?” 五公主扯着绣球上精致的流苏,看看周围的大人犹豫不决,云嫔又重复了一遍,她才从谢恒殊怀里跳下来:“好。” 云嫔柔声道:“嘉宁真乖。” 五公主回头看了眼谢恒殊,又看看李小姐,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李小姐:“李姐姐不去吗?” 云嫔脸色一僵,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李小姐更是羞红了一张脸,向前走了一步又被太后喊住:“你留下来陪我说话,让她们摘花去。” 谢恒殊站直身子,很快接过了话头:“既然有人陪着皇祖母说话,我就不在这儿添乱了。” 李小姐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直到后头一个老嬷嬷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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