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内温暖如春,那香气闻着都显出妖娆来。因着暖意,姑娘们个个薄衫罗裙,执着各色的扇子,或三两成群,或倚靠着半醉的男子,婀娜来去,身段玲珑。一个揽月就叫林晏眼睛不知往哪放,这会彩蝶纷舞,林晏差点儿慌得闭上眼睛。叶继善截然相反,一双大眼睛恨不得再睁得两倍大,姑娘们看他们年纪小,都掩着嘴偷笑,叶继善便一个个回笑过去,他本就长得讨喜,逗得姑娘们咯咯笑出了声。 “咱们头一回来,妈妈您这儿有漂亮又会唱歌弹曲儿的姐姐吗?”叶继善一脸天真无邪地说着老道的嫖麤客话,“要肤白腿长的那种。” “自然,奴家选几个送上来,您慢慢挑!” “好,另上一壶信阳毛尖,几碟点心瓜果。”叶继善抓住还在茫然四顾的林晏,往楼上雅间而去。 林晏被小舅舅叶韶带着,进过酒楼,进过戏院,甚至进过赌场,单单就是没进过青楼。 姑娘们陆续进来,抱着琴,捧着笛,肤白胜雪,眉目如画。她们围着林晏和叶继善,奏乐低唱,斟茶喂食,不像是招待客人,更像是逗弄小孩。林晏还没被人将糕点送到嘴边喂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实在张不开嘴,倒是叶继善从善如流,凑过来衔了去。 “这位小少爷害臊的很呐。”一个姑娘伸出染了蔻丹的手指,搔搔林晏的下巴。 林晏猛地就记起周璨也老喜欢这么轻刮他下巴上的软麤肉。他别开脑袋,低头猛喝水,舌头都给烫麻了。 “我兄弟脸皮薄,姐姐们快别拿他玩笑,”叶继善扬起脸蛋,一副“都冲我来”的登徒子模样,“我脸圆,捏我的。” 他那小肉脸跟只汤圆似的,姑娘们揉麤捏得爱不释手,好半天才松开他。 姑娘们的手艺歌喉都是顶好的,唱的却不是能登大雅之堂的曲子。林晏没听过那些市井俗世的曲儿,许是对着两个半大孩子,她们唱得也没多露骨,可青楼的姑娘偏能唱出一股子正经乐姬没有的妩媚多情,一个音里缠了十八段的缱绻情丝,听得林晏面红耳赤。他生平头一次听了这么多男女的欢和爱,懵懂又羞臊,口干舌燥,几乎将这一壶清茶都牛饮尽了。 “我……失陪。”喝了许多水,出了好些汗,林晏不得不去小解并梳洗一番。 叶继善似乎是有意消遣他,捧着脸冲他直乐,“去吧去吧。” 林晏匆匆往茅房而去,正要拐弯,却被堵住了去路。 原来这侧廊僻静,却也有人看中这份僻静。那嫖麤客不知是猴急亦或是偏好这口,竟将那姑娘压在墙上就办起事来。 林晏本是要逃开那房里的靡靡之音,偏生正撞上了一幅活春宫。那姑娘衣裳滑落肩头,露出大片的肩膀和若隐若现的酥麤胸,发钗半落,乌发掩面,那秋香色绣白梅的覆纱丝裙被嫖麤客撩起,底下白生生的腿半曲着挂在嫖麤客的臂弯里头。她的身子起起落落,高低的吟哦随之往复,听着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 林晏怔傻了个彻底,慌忙转身,却迈不动脚步,只听得身后那呻麤吟时短时长,如同利箭将他扎成了个马蜂窝,满背的酥麻,腿都软了。 他一闭眼,好死不死,那晚周璨的光裸背脊又阴魂不散地到了眼前。肩膀宽阔,脖颈下来的线条凌厉又流畅,到了腰那又急剧地收缩变窄,剩下的没在水中瞧不真切。水珠密密地覆在肩胛骨间那道深深的凹陷处,顺着脊椎滑落。他低笑,仿佛是珠翠当啷落入清潭,清越声后还荡开圈圈涟漪。他又低吟,将脸埋在方知意胸口,叫那声示弱般的吐息戛然而止。 林晏看过男子的赤麤**体没?小舅舅与他不知共浴过多少次了,还相互搓背呢。可偏偏周璨只一片光裸背脊就让他怎么也忘不掉,跟片羽毛似的覆在他心上,抖也抖不去,时不时便要搔他的痒。 林晏觉得自己是疯魔了。
第十一章 初一 房门紧闭,药末被洒入暖炉之中,随着热气在房中氤氲开来。 揽月未归,方知意既当大夫又当丫鬟,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沾血的帕子丢入盆中,瞬间就染红了清水,方知意搓了搓,只是将手洗干净了,帕子却仍是红的。 周璨额头密密的汗水,一张脸比脑袋下的素绸底枕巾还白上三分,眼神却十分清明,他是眼看着方知意的手探在自己身下,白帕子进红帕子出,便哑声问道:“这是我的血还是我儿子的血?” 方知意擦干手,瞪他一眼,“王爷您的,行了吧!” 周璨好似是放下心来,他摸索着将手轻放到腹上,那抹弧度仍在,即使腹中仍阵阵地发疼,他便是安心的。 方知意拨开他的手,从侧边开始慢慢按压触诊,周璨眉头蹙起,十分吃痛般咬紧下唇。方知意见他表情,忙放轻力道,“痛得厉害?” “本王身体娇贵,吃不了疼。” “少跟我俏皮,说实话。” 周璨这才合上眼皮,叹出口气,“……疼。” 方知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拉过周璨的手诊脉,“不该啊,按理说你刚才这是将体内的瘀血排了出来,也是说我们这些日子的治疗有了效果,如何还……” “哪里不妥?”周璨闻言忙问道。 方知意捏着下巴摇摇头,“不好说,我再琢磨琢磨。” “你算哪门子神医啊?” “那你算哪科的病人啊?” 方知意懒得跟他瞎拌嘴,将被子给他盖好,收拾医箱。 周璨似是十分疲惫,垂着眼帘呆看了那安神香的缥缈烟气片刻,低声道:“揽月还未回来吗?” 方知意手顿了顿,“没呢。” 周璨蹙眉,抬头朝窗望去,“什么时辰了?” 方知意走过来挡住他的视线,“小孩子可藏的地方多,找起来难免费事些,我看他也就是一时脑热,指不定一会儿就自己回来了。” 周璨摇摇头,“这小东西面子薄的很,怕是不会轻易回来,”他撑着床想要坐起来,“派出去了哪些人,把秦伯叫进来。” “别乱动了祖宗,”方知意压住他肩膀,叹了口气,“知道你宝贝他,秦管家都只在你院子外留了四个人。” “元朔……”方知意给他身后放了个枕头,为他掖了被子,忽地低声叫了周璨的小名。 周璨抬眼看他,嘴角轻轻往上扯了扯。 肃亲王入山时将周璨的名与字都早早留下,周璨生于元月初一,本是个喜庆的日子,却因母妃的故去蒙上阴翳,元朔这个小名,除了幼时起就一道玩耍的方知意和叶韶,很少有人唤了。 方知意谨慎道:“若是林晏回来了,你……” 周璨盯着他,苦笑道:“我们九岁的时候可有懂这么多?” “可别提了,你还懂得少吗?”方知意摇头,蓦地就想起来当年在那桂花圆子铺子前周璨跟叶韶打完架,那晚他留在王府过夜,周璨半夜摸上他的床,一双眼睛亮得跟黄鼠狼偷吃了鸡似的。 睡眼惺忪的方知意只想把他踹下去,周璨将他被子抓得死紧不让他盖住脑袋,“小意儿,我睡不着,我不跟人说我憋得要炸了。” 方知意一个滚字在喉咙里来回了三次还是咽了下去,“有屁快放。” “今天我跟阿韶打架,他牙齿磕着我嘴唇了。” “哦,你俩亲嘴了。”周璨那嘴唇肿老高血流了一路,当他瞎的吗。方知意不以为意,跟僵尸似的啪啪拍了拍手掌,“他多好看,你占大便宜。”他说着就要倒回去睡,周璨一把提住他衣领,“我喜欢他。” 方知意眨巴了一下千斤重的眼皮,“你喜欢谁?” “阿韶,我喜欢阿韶,喜欢得要命。”周璨的口水都喷到他脸上了。 方知意还以为周璨是被同性磕了嘴心里头意难平,没成想被迎面掴了一掌,半晌没回过神,“你……你疯了?” 叶韶好看归好看,姑娘似的好看,可到底不是个姑娘。 周璨摸着自己的嘴唇,“我欢喜得要疯了。” 方知意看周璨就像看一只**的猫咪。 “有多喜欢?” “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那时候的方知意一点儿也不懂什么是周璨说的那种喜欢,只觉得不嫌害臊的周璨脸皮忒厚。 直到他随演真法师云游修行,周璨半年与他书信一封,他眼看周璨越陷越深,直将自个儿折了进去。 周璨那时候说的一辈子,已经是叶韶的一辈子,眼看也将成周璨的一辈子。 “我是真没主意了,”周璨讷讷笑着,“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将安儿接到身边,也不该留下……”他低头看向自己小腹,“可我舍不得,与他有一点儿干系的东西,我都想要,全部都想要,想紧攥在手里。” “我不能自顾自下去找他,我得在这镇着,为叶家昭雪正名,然后将叶家交给安儿。” 周璨的眸子黑如子夜,此时蒙着层湿气,不显深邃竟显柔弱,倒叫方知意不忍多说,甚至后悔起方才的问题来。 方知意定定地看他,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你个天生情种。” 周璨便道:“亏得我当时没跟演真法师走,我这六根哪能清净。” 方知意沉吟片刻,双手合十道:“施主心思太重,不如我诵段经为你清清心。” “你等等……”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周璨:“……” 等林晏回到房中,那些姑娘居然都不见了,只剩下叶继善正在斟茶。 叶继善将茶杯推到他跟前,瞧见他通红的脸蛋,笑道:“如何,心里头好过些了吗?” 林晏坐到他身边,将茶慢慢饮了。被叶继善这么一搅和,方才同周璨的那顿大吵当真是没有如此煎熬了。 “我刚见你时你三魂没了七魄,”叶继善撑着脑袋,“想来这景纯王对你很好吧?” 林晏愣了愣,勉强笑道:“他待我是很好。” 叶继善点点头,“那不就成了,回去道个歉,大不了挨顿揍,都不是个事儿。”挨揍经验显然很丰富的叶三公子拍拍林晏的肩膀。 林晏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许久才低声道:“你说的是。” 叶继善继续道:“我叫了点小菜,虽然已过了饭点,还是多少吃点儿,不能饿着肚子挨打啊。” 林晏这才笑起来。 饭将用完时,元宝匆匆进来,附在叶继善耳边嘟囔了什么,叶继善撇撇嘴将他推开,“罢了,我回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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