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的气氛忽然就冷掉,而充当整顿饭调和剂的汪岳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怎样一句蠢话。 他只好尽力缓和气氛:“快,你们多吃点菜。” 吕辛却接着他的上句话说:“贫尼是个尼姑,贫尼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肖想一些不应该属于贫尼的东西。贫尼虽然蠢笨如猪,虽然貌如东施,但这种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栾郢一听,便知他句句话都在针对自己。 汪岳却听得啼笑皆非:“谁说你蠢笨如猪,又说你貌如东施?这人瞎了眼吧?她嫉妒你呢,你别听信。”汪岳还当时余音楼的姑娘间在争风吃醋,借此贬低吕辛。 吕辛却并未因汪岳的安慰而开心起来,汪岳转而又去寻找第二个支持者,偏头问栾郢:“督公,你说我说得对吗?吕姑娘明明就长得这般漂亮,更别说还冰雪聪明、善解人意。” 栾郢不搭话,但在吕辛听来,这就是一种赤裸裸的否认,甚至连开口都不屑。她心中一阵难受,偏还不能显露出来,只能微笑着对汪岳说:“汪大夫就别为难他了。我这种人,怎么入得了督公的法眼?” 汪岳听到这儿大感兴趣,拱火般的问道:“哦?督公的法眼又是哪般?” “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吕辛放下筷子,似乎失却胃口。 狼心狗肺的臭丫头,栾郢这般想着,也回击道:“那也比狼心狗肺好。” “督公严重了,贫尼食素。”吕辛振振有词,“狼心狗肺的应该另有其人。” “诶诶,你们怎么吵起来了?”汪岳看够了热闹这才出来调停,又对吕辛说:“你说督公狼心狗肺可是冤枉他了,这些菜都是督公叫人送来的,以往我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吕姑娘,这回还是沾了你的光,你多吃点。” 栾郢刚想堵住汪岳的嘴就听吕辛问道:“沾我的光是什么意思?” “汪岳,你怎么那么多话?”栾郢试图岔开话题。 汪岳却自顾自的回答吕辛:“督公知道你身体还未康复,所以送来不少食材让我带给你吃,之前送去余音楼的吃食也是如此。” 吕辛诧异的掀起眼帘,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栾郢。 栾郢却仿佛被那道目光烫到,故意用不在意的口吻说着:“我那儿的东西多得吃不完,丢掉也是浪费。” “既然如此,督公不如多赈济那些普通灾民,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您自己升官发财有什么意思?”吕辛说罢站起身来:“汪大夫,小药童,你们慢点吃,我先走了。” 见吕辛毫不留恋的离开,汪岳目瞪口开:“这小姑娘说话真够犀利,督公你怎么得罪她了?” “我得罪她?你没看见吗?她才是目中无人、眼高于顶!”栾郢说完也拂袖离去。 汪岳有心安排的说和宴就这么不欢而散。 无论吕辛是不否在故意讽刺栾郢,眼下的情境确实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更糟糕的是,渐渐有灾民开始造反,很快在北部的暴乱略成气候,官兵逐渐抵挡不住,向朝廷求救。 为应变此事,朝宗立刻派栾郢去北方平息暴乱。暴乱的起义军不可小觑,双方交手时互有胜败,而对方因占据地理和先发优势,竟然略微占了上风。北方苦寒,栾郢这边带去的人马粮草告急,因此战势越发凶险,难有捷报传来。 朝宗在京城越发心烦意乱,服侍他的手下便四处搜罗民脂民膏想引他开颜,却也无形中加深了民怨。逐渐各地都开始爆发动乱,朝廷手忙脚乱的镇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那边厢,吕辛的伤势渐好,曹班头自然不会让她歇着,又命令她即刻开始见客唱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吕辛便又和戴雪合唱西厢记。 说也奇怪,虽然戴雪并不喜吕辛,可与其他戏子搭配唱这出西厢记时,总有客人说她们是在做戏,半点不像不像涉世未深的千金大小姐。 戴雪心说自己本来就不是千金大小姐,谁家千金小姐十岁就出来唱戏卖笑? 但和吕辛配合时,似乎客人们听戏的兴致会高一些,生意也会好一些。在戴雪看来,吕辛唱戏的基本功并不扎实,就只会个花架子,但多年纵横声色场所的经验早就教会给她,男人就是如此以貌取人、肤浅没品味的东西。 好在吕辛并未生出跟她争宠客人的心思,因此两人还可相安无事。 后来,吕辛从汪岳口中得知栾郢去北方平叛后神情淡淡,毕竟他有那么多手下,未必就需要他亲自到前方冲锋陷阵。可回去后,吕辛还是每天都会多念一个时辰的佛,希望佛祖保佑苍生无忧。 日子仍旧平淡的过着,但总算迎来一个好消息。原来卢霜在汪岳的悉心调理了身子好了大半,不但不用卧床,还能下床行走,她的精神也好了大半。 虽然卢霜仍旧对吕辛冷淡,可吕辛照旧是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并且丝毫不倦。 卢霜身体大好,戴雪却有了危机感。原本卢霜就是余音楼的头牌,自己被迫活在她的阴影下,现在这阴影又要重生,掩埋住自己的辉煌,叫她怎能不着急? 这日,余音楼来了一名生客,瞧着五十如许,通身气派一瞧必出自大家。他穿着身黄色衫子,捏着把玉骨扇风度翩翩的走进来。此时的季节拿扇子本就不合时宜,但有些富贵人家是用玉骨扇彰显自己的身份,所以也不足为奇。那名客人身边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点头哈腰的老年仆人,另外还有几个年轻精干的侍卫,均带着武器,一看就不好惹。那老年仆人尖着嗓子要了个雅室,还说要点几个姑娘唱出好戏。 曹班头唯恐坏了店里的招牌,自然就要卢霜去应酬,而戴雪也不甘落后,把吕辛也拉着,三人一出戏,一起给这位客人唱了出西厢记。 吕辛饰演红娘,卢霜饰演崔莺莺,戴雪便是那张生。他们唱的是红娘为两人私传消息那一节。张生风流大胆,崔莺莺多情又矜持,全靠着俏红娘牵线。 一曲终了,那五十岁的老爷面色好看许多。他此前来余音楼时面有愁容,如今瞧来表情竟然轻松了许多。黄老爷的眼睛微微眯着,似在回味着刚刚的曲调。 唱完戏后,吕辛本想偷溜出去,但又担心卢霜被客人刁难,便也陪在一旁。相比于另外两人的冷淡,戴雪则对那位老爷热情多了,主动敬酒。 卢霜唱完戏后便要告退,依旧是曾经头牌的架子,但那老爷却留她坐下饮酒,卢霜自然不搭理,反而是戴雪主动接话道:“我这姐妹身体刚刚大愈,不宜饮酒,还是我来陪您喝。”说着非常主动的左到那位老爷身边,还替他倒了一杯酒。 “大胆!”那个尖着嗓子、类似总管一样的老仆人抢先拦住酒杯:“不得无礼!”此前几个带刀的侍卫守在门外,并不在雅室内打扰主人的兴致。 戴雪知道有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多余牛毛,便欲收回酒杯,不敢再造次。 老仆人说着抢过酒杯,又自怀中取出一根银针样的物事蘸入酒中,见到银针未变色又先饮了一口。 吕辛看得云里雾里,但卢霜却明白这老仆人是在试毒,看来这位客人的身份颇高。但身份再高又怎样?终究不是谢世子。思及此,卢霜更添无可奈何。 “诶!不可如此唐突佳人。”那位老爷阻道。 “皇……”那总管说到一半顿住,又续道:“黄老爷,您的身体也不宜多喝酒,您忘了,你回去还得吃丹药。” “少喝一点也不要紧。” 戴雪接话问:“黄老爷吃的什么丹药?你瞧着如此年轻英俊,哪儿还需要进补丹药?” 戴雪的这个马屁拍到了黄老爷的心上,他立即从腰上解下一枚翠鱼形佩丢给戴雪:“你这小姑娘可真会说话,哄得真……真高兴,喏,赏你的,拿去!” 戴雪喜不自胜的接过:“多谢黄老爷……”说完又把翠鱼形佩拿在手中摩挲欣赏,爱不释手。玉佩的青料上有绿斑,以之琢荷花、荷叶。荷之下的绿料琢为鱼,宽头辅以长身,再搭配一条卷尾,形似鲶鱼,如同在荷塘中游动,格外精美,一瞧便知价值连城。 吕辛自然瞧见了,她倒并不羡慕,但不设防的就想起另一枚质地成色均不如这枚翠鱼形佩的玉佩,想起了那枚玉佩上刻着的名字。 ----
第43章 第43章 = 就在吕辛触景生情时,黄老爷对卢霜说:“饮茶也无妨,你坐下陪我说会儿话。” 卢霜本想离开,但看到那枚翠鱼形佩心中升起疑窦,便坐了下来。吕辛见戴雪坐下,她便也坐下来,想与她有个照应。 “黄大人,刚才那枚玉佩如此漂亮,您轻易就送人了,您出手好生大方。”卢霜为自己倒了杯茶,同这位黄老爷闲谈起来。 黄老爷还道卢霜是喜欢那枚玉佩,见自己送了另一个姑娘而未送给她,心理吃味,便也从另一侧腰际解下一枚翠灵芝佩,递给卢霜:“原来你喜欢吗?那这枚玉佩送给你。” 翠灵芝佩通体为绿色,其上镂雕葫芦及叶子,也是个精致物件。 卢霜瞥了一眼戒指,却并不去接,反而说:“送给戴雪姐姐的就是上好的老坑种翡翠,送给我的却拿下等货色的应付,我才不要。” 黄老爷见她识货,高兴道:“你这小东西还挺有眼色,普通人可瞧不出其中的不同。” 若不是谢赟曾经将无数的好东西尽数奉上她的眼前,她也不可能见过这许多珍宝。但如今宝物犹在,斯人却已逝。谢赟从外地办事回来时得了一大块当地的珍惜翡翠,他便取了最好的部分打磨成翠鱼形佩想给当今圣上,又将剩下的玉石打了副耳环送予卢霜,在进献之前都给卢霜看过,因此卢霜一眼就认出,这黄老爷随手送给戴雪的翠鱼形佩便是情郎当初献上的。 卢霜忍住心中伤痛,继续和这个黄老爷周旋:“我不光识货,我还知道大人必然是个出手阔绰的人物,如此贵重之物说赏就赏了,比大部分的客人豪气很多呢。”卢霜恭维着她。 黄老爷高兴不已,得意道:“天下的其他男人怎配与朕……与我相比?我拥有的财富可是数之不尽。” 戴雪感兴趣道:“哇!如此说来,黄老爷必是富甲一方的大富商吧?“ ”富商算什么?”黄老爷十分不屑。 那总管也奉承道:“我家老爷是人中龙凤,只要你们服侍老爷服侍得好,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家老爷也能给你们摘得下来。” 戴雪听得心花怒放,只觉得眼前的黄老爷是一匹待宰的肥羊,能咬一口肉便是一口肉,因此伺候得更加殷勤,老爷长老爷短的。 卢霜的表情倒并未变得谄媚,反而好奇道:“天上的星星您也有本事摘下来?您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黄老爷听得更加高兴:“这位姑娘所言极是,我就是那人间的活神仙……将来也是要位列仙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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