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岳收到这个口信时,平淡无波地点了点头。 当晚,他几乎是踩着点地,准确出现在了凤阳阁的院子里。 素玉一直为他们守着门在,得知展岳到了,嘉善换了身外衣,她说:“请他进来。” 素玉忙小心地将展岳请了来。 嘉善在正堂召见的展岳,展岳这回十分安静,嘉善不开口,他便也不说话,只是那十分存在感的视线,一直随着嘉善左右移动。 嘉善喝了口茶后,才笑了笑,她问他说:“大人晚上,吃的饺子吗?” “不是。”展岳抬眼,似乎有些奇怪嘉善怎么这样问。 嘉善懒洋洋道:“没吃饺子,怎么一股醋味儿。” 她晃了晃手中信件,难得有机会戏弄一次展岳,她双目睁大了些,雪白着脸道:“把我的信上都熏着了。” 展岳并不像嘉善以为的那样窘迫,他定定地看着她,神情丝毫不乱。 他的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地承认说:“我是醋了。” 展岳的目光微抬,他手指轻描淡写地在桌上敲了敲:“殿下打算如何回他?”
第029章 嘉善的眼眸里有眼波流转, 她微微笑了笑,轻道:“大人这话,问得委实有些宽了。我如何答他,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呢。” “你私拆我的信件, 我都没与你算账。” 她语气轻脆, 侧过头, 不惧不畏地与他对视。 展岳的面色沉静如水,眼里却有一丝炽热闪过,他道:“殿下要怎么算?” 展岳喝了口茶, 慢条斯理地说:“臣任由处置。” 他放下茶盏, 张开双臂,无畏地迎接嘉善的打量。 展岳的身材很好, 手长脚长地,又是宽肩蜂腰。因为褪下了盔甲, 那身子显得修长而硬朗, 隐隐可看见他胸前肌肉的起伏。 嘉善红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展岳笑说:“公主既然不算,那我可要问了, 不知公主今日叫我来,所为何事?” “难道是我猜错了, ”展岳自问自答道, “公主不是,要给我一个答案吗?” 他缓缓起身,唇角勾起,蓦地走到了嘉善身前的书案边。他单手撑在桌上, 半俯下身,盯着嘉善瞧。 展岳的瞳孔呈墨一般的乌黑色, 他的眼底写满了温柔。这片温柔很快在他眼中弥漫开。 他狭长的凤眼微弯,特地放轻了声音,说这句话。 嘉善的眉梢轻轻地捏了起来,她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展岳那张太引人注目的脸,她微低着头,从善如流地问:“你见过蛇吗?” 展岳回答说:“吃过。” “我见过。”嘉善轻柔地道。 她目光久远,似乎是在回忆往事:“小时候,我那位佑成皇弟,总喜欢在殿里养些奇怪的东西。其中,就包括蛇。” “殿下怕蛇?”展岳微眯了眼,他自然地发问。 “怕。”嘉善坦率地承认了,她用两只手稍稍比划了一下赵佑成养的蛇的长短,她说,“我那年五岁,佑成不过四岁,可那条蛇瞧着又大又长,我瞧着,比我俩的胳膊还要粗。” “有一回,我在御花园里放风筝,正巧碰见他出来溜蛇。”嘉善的目光寒冷而坚硬,她一双美目微弯,笑道,“他养的蛇是青色的,和草地的颜色一模一样。我一不留神,踩到了那条蛇的尾巴上。那蛇反过头来就咬了我一口。” 即便嘉善讲得是陈年往事,展岳听着也神色一紧。 察觉出了听众的紧张情绪,嘉善张嘴,笑道:“大人放心,没有毒,只是,它的牙齿很尖利。” “太医给我上药的时候,那种被咬了的酥麻的感觉,还一直徘徊在我心里,这些年过去了,我也不曾忘记。”嘉善停顿住了。 她往展岳的方向,抬头望了一下,她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嘉善的字音咬得字正腔圆,一个个字地往展岳心里钻。 展岳看着她,轻声一句:“殿下觉得,我是蛇?” 嘉善笑一笑,实在不好违心地说“他像”,她道:“大人更似孤鹰,搏击长空,鹰腾万里。” “只是,”嘉善眼眸低垂,她平心静气地道,“我被咬过一次,自然见什么都觉杯弓蛇影。” 嘉善放低了声音,她说:“你明白吗?” 她略抬眸,终于扬首看向了展岳。 他还在纹丝不动地盯着她,那双细长漂亮的凤眼里,有几许固执和危险。 展岳抿着唇。他默了默,片刻后,他对着嘉善的方向略抬起了下巴,凝声道:“如果有蛇咬了我,我只会把它拿去煮蛇羹。” 他略垂眸,缓缓吐出一句话:“要是当时我在,我必不会对咬了公主的那条蛇,善罢甘休。” 嘉善挑眉,她笑道:“确实没有罢休。父皇知道以后,打了赵佑成板子,并且严肃地勒令他,再不许养这些奇怪的东西。” 展岳点头,见怪不怪道:“陛下是心疼公主的。” 嘉善沉默了一会儿,她抿抿嘴说:“是。父皇从来疼惜我。” “甚至为我想好了,日后的各种出路。”嘉善想到德宁长公主的儿子郑云迟,便有些发苦地笑说,“一想到父皇为我煞费了苦心,我偶尔,也想过认命。” “你甘愿嫁给郑云迟?”展岳这人无比通透,听到嘉善说认命,他眼里有丝雪亮的光闪过,他冷不丁道,“你愿意,我不愿意。” 他沉默地慢慢走近她,直视着嘉善的眼睛。 嘉善的神色不动。 “公主是成心刺激我吗,你连他都考虑过,却不考虑我?”展岳声调清冷,他面无表情地对她挑了挑眉。 嘉善的脸颊又忍不住泛红,她移开脸:“我想过了,有德宁姑姑的面子在,他不会欺侮我,我至少能落个自在。” “德宁长公主,与元后似乎不合,和殿下,也不是太过亲近。”展岳笑笑,想起了下午的事,他哑着嗓子说,“今天我在宫门口,碰到长公主,她还特地漏口风给我,让我传话给展少瑛,试图以此勾起他的尚主之心。” 展岳见嘉善脸色微寒,便又说:“不过,我自没有帮她传这话的道理。” 嘉善神色微霁,眼神里却仍透着一股凝重。 “我和郑云迟不一样,”展岳站在书案前,他侧眸,深深地凝视着嘉善,“我保护你,不是看谁的面子。” 他声线紧绷:“我只想你这一生,不要孤苦无依。” “想全力以赴,为你,得偿所愿。”展岳缓慢地说。 嘉善轻轻地打量着他,她微咬了一下嘴唇。 展岳的手指冰凉,他伸出一指指尖,略抬起了嘉善雪白的下颚,他的声音,缓慢而低哑,一字字像是从喉咙管里挤出来的。 他盯着嘉善,唇线紧□□动放柔了气势:“公主,信我吗?” 嘉善一时没回答,她只是端详着展岳的脸。 展岳的整个面部,在火烛的照亮下,俊美地有些不真实,就像他这个人一般。仿佛是距你于千里之外,可总能在万中挑一的时候,找到你心里的崩口,轻易地将你击得溃不成军。 嘉善微闭了闭眼,历来往事在她脑海中久久不去。 她想到了上辈子的展岳,想到了展岳在柳树下说“他心里,有个姑娘”,想到了那个月亮正圆的夜…… 两世为人,应当没有人比她更能看清楚展岳的本事才是。他要的,好像最终都得到了。 这一次,他说要保护她,说要让她不孤苦无依。 嘉善的背脊紧绷成一条线,她缓慢地握住了展岳噙着自己下巴的手。展岳的指尖发凉,嘉善的掌心,却是滚烫地。 那火热的温度,仿佛是烧灼了般,隐隐透过展岳的皮肤,交融进了他的血液里。展岳的身子一颤,他眨了眨长睫,求证般看向了嘉善。 嘉善说:“我嫁给你,你真会保护我一生一世吗?” 展岳道:“骗了你,不得好死。” “哪怕——”嘉善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哪怕我,短时间内,无法为你生下一儿半女,”想到上一世,她和展少瑛成婚八载都未曾有孕,嘉善的语气放低了些,她的杏眸里有水光潋滟,“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展岳却一愣。误以为嘉善这话,是说不会太早与他圆房。 他侧过头去,手在身侧慢慢捏成拳,他温声说:“听你的。” 嘉善的眼眸闪了闪,她目光泛红。 嘉善对他一笑:“那么,我做你的妻子吧。” 这一瞬间,展岳整个人的神色变得无比柔和,他的手掌缓慢收紧,反客为主地以指腹摩挲了一下嘉善的手心。 他的视线,也小心地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临走之前,展岳犹豫了下,还是意犹未尽地伸手,捏了捏嘉善的脸后,才踏出了凤阳阁。 自从与德宁谈过嘉善和郑云迟的事情以后,章和帝对这桩结合,越想便越觉称心如意。他其实心里也晓得,德宁长公主因为一些旧事与阿乔不合,可是上一辈的恩怨,总不至于牵连小辈。 何况,嘉善不只是皇后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啊。 德宁到底是皇姐,来日,总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多照拂嘉善与赵佑泽一二。 他刚准备拟下赐婚文书,打算择个好日子叫陈功颁到郑国公府去时,陈功却说:“陛下,信安居士求见。” 章和帝还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信安居士说得是谁。 汝阳长公主是真的在长春观出了家,先帝为了以示郑重,特地给她赐了居士封号,便是“信安”二字。 这些年,她逢年过节时虽也会捎些问候来,却是礼到人未到,很少亲自进宫。如今听说汝阳来了,章和帝只好将赐婚的事儿先放在一旁,宣了汝阳觐见。 汝阳依旧是一身素衣,并没有因为要进宫而特地着装打扮,她对章和帝行了个礼。 章和帝允她起身,给她赐了座后,章和帝笑说:“朕与皇姐,经年未见了。” “是啊。”汝阳恬淡地笑一笑。御前的小太监为她添上了茶,汝阳对他道一声谢,骇得那小太监连连说:“不敢。” 章和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笑道:“皇姐这些年修身养性,性子愈发平和了,朕倒有些羡慕。” “陛下是九五之尊,”汝阳谦道,“何必羡慕我一个身无长物之人。” “是我,该羡慕陛下膝下儿女成群才对。”汝阳冲着章和帝,清淡地一笑。 章和帝略微沉默了下。 他也知道,汝阳会在观中出家的一个很大原因,便是驸马傅懿去得太早。永定侯府失势,而她又没能留下一儿半女,一时心灰意冷,这才遁入空门的。 无儿无女与永定侯府,必然都在汝阳心里留下了两道无法抹平的伤痕。 他见汝阳发上,生出了一些银丝,不由地喟叹说:“皇姐既然来了,就在宫里多住些时日,朕这便令人去将贞太妃以前住的宫殿打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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