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常在不死心,继续等到天黑,直到皇帝在肃昭仪宫里歇下,这才气鼓鼓地走了。谁曾想回去的路上就撞了鬼,吓得魂飞魄散,高烧不退,不断说着胡话。 这可让其余妃嫔也颇为害怕,出了这么大事,掌管后宫事宜的贤妃和惠妃一同去了乾清宫向皇帝请罪。皇帝倒未怪罪,只道这件事他会细查,便让她们回去了。 回到宫里,贤妃仍心有余悸,皇上夺了皇后的权,让她与惠妃一通打理。可惠妃到底年轻,又是刚进宫,如今宫里大部分事还是贤妃在管,现下出了事,她自然难辞其咎。 “皇上未曾怪罪娘娘,娘娘不要为此事烦心了,您这几日用膳都不香,奴婢看了很是担心呢。”茯苓在一旁道。 贤妃眉头未曾舒展:“本宫只是在想,这件事是谁做的,又有什么目的。” 茯苓想了想:“奴婢觉得皇后的嫌疑最大,她定是想让娘娘犯错,再拿回管理六宫之权。” 贤妃捏了捏眉心,她本对权力名位无什么痴妄,此前不过是想那人心里多念着她一些。可如今尝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竟有些舍不得放手了:“派人盯着凤仪宫,记着小心些,别露了马脚。” 茯苓颔首:“奴婢明白。” 之后几日后宫都在等皇帝的查处,可乾清宫那边却是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仿佛并未查出什么结果。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宁嫔又病了,太医说是风寒,可没有人不会把这病往闹鬼事上联想,一时间人心惶惶。 眼看着中秋就要到了,贤妃只能强硬下令,不许宫人再讨论此事,同时紧张地操办起中秋宫宴,只希望宴上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宫宴,五品以上的官员和诰命夫人皆要出席。 玉环捧来了内务府送到的新宫装,较平时的更为正式,是在这种大场合所穿的。料子是极鲜亮的水蓝色,袖口绣着海棠花,下摆用银色丝线勾出水一般的波纹。 柳商枝抬手摸了摸料子,是她进宫后拿到的最好的了。 她轻嗤一声:“内务府转性了,今日怎么不搪塞我。” 柳商枝换上衣服,鲜少上了次浓妆,配上从家中带来的蓝宝石耳坠,梳了个百合髻,发饰一个不少的带上。 自发生变故以来,她再也没有如此盛装过了。玉环纵然是跟在柳商枝身边很多年的,这会还是难以抑制地被惊艳到,她家小姐当真是美艳绝伦。是采女又如何,不过简单打扮一下,都比那些个珠翠满头、花枝招展的美。 玉环所想的没错,当殿门外太监喊出柳采女到后,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这位身份特殊的采女。而当视线落上她的面容之后,先前脑中所有想法全都消弭不见,只剩下被那极具攻击力的美貌震慑到的惊叹、嫉妒和不甘。 皇后端坐于凤位之上,不知是否伪装过好,看不出什么表情,甚至没朝柳商枝那看一眼。 淑妃冷哼一声,骂她做作,又忍不住再偷看一眼。 惠妃只在众人都望去时跟着看了一下,之后便立即转过头,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实则暗中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贤妃的目光则落在了柳商枝的衣服上。 宫里的东西如今都要由她经手,她一眼就看出柳商枝身上的料子是前些日子南越进贡的贡品。一共只有三匹,属那匹水蓝色的最鲜亮。她清点完呈给皇上后,没听说皇上赏给谁了,如今倒是…出现在了商枝身上。 贤妃饮下一杯酒,觉得今日的果酒有些苦。 陆婕妤一直盯着柳商枝看,看到她因为坐在门口吹了冷风,皱着眉摆出一副虚弱样子,一边看一边暗唾她东施效颦。 燕贵人则给文贵人指了指:“那就是柳采女。” 那日凤仪宫发生的事,燕贵人自是跟文贵人说了一遍。文贵人也特地派人查过各妃嫔的家世和她们与皇帝的关系。 在她看来,没有谁比她和皇上的际遇特殊,除了这个柳商枝。 文贵人在了解完全部之后觉得皇帝对这位柳采女绝不是单单只有恨意,今日看到她的脸,文贵人更加笃定这一点。 不为别的,只为柳商枝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女人。 文贵人眼眸微凝,进宫之后,这个柳采女头一个让她感受到了危机感。她想要宠爱,想往上爬,也想要祁重连的心,而想把这些东西都得到,就得把所有阻碍她的人都踩下去。 一旁的柳常在看到柳商枝那华光流彩的裙子时,牙都要咬碎了,侧头和旁边的沈宝林和楚答应忿忿道:“她一个采女,凭什么穿得比我们都要好!” 沈宝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宫装,也有些恼:“是啊,内务府怎么办事的。” 楚答应闻言,也往她那衣服上落了一眼,眼眸深深。 内务府听谁的?上头不发话,谁敢给一个采女这么好的料子?她不由在心中冷笑,老天爷就是如此不公。有些人已经什么都有了,却还要给她更多。 柳商枝啊柳商枝,你可真是好命,好命到让我想夺了你的命格活。 众大臣和诰命夫人那边也在窃窃私语,柳商枝无视各处投来的视线,坐在最靠近殿门的地方。 她微微抬眼,看到对面大臣坐席的最后坐着个熟悉的人——柳琪桃的父亲柳自胜。 他费尽力气背叛家人爬上的五品,到了这里,也就是同她这个采女一样的待遇罢了。坐在最靠边,最差劲,还要吹门外冷风的位置上无人问津。 柳商枝冷笑一声,对面柳自胜的面色变了变,狭长的眸子透露出几分阴狠。柳商枝一错不错地回看过去,她从前真是把这位过于默默无闻的堂哥忽视个彻底,不过现在不会了。 该算的账,一笔一笔算。她准备了这么久,在今天终于能有个结果了。 宁嫔的身体已经痊愈,同样出席了中秋宴,柳商枝对上她略带担忧的视线,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过去。 片刻后,皇帝入殿,柳商枝同旁人一道起身行礼,动作快到祁重连连她的脸都没看清。 自她受伤那日后,祁重连没再见过她。她也从未想过同其他妃子那般,去御前送些汤水、或是假装偶遇,成日在屋子里窝着。 直到前些天,终于开始作妖。祁重连以为她转性了,翻来覆去的等。等了几日,这女人又不作了。 闹鬼…祁重连心底冷笑,他倒要看看,她这究竟闹得是哪门子鬼。 皇帝既到,宴席很快开启,各类菜式流水一般呈上来,堂下有宫中伶人作舞。 为首的舞姬模样娇美,动作轻盈有力,跳得算是上乘。 祁重连却看得很是乏味。不为别的,只因这场景让他想起当初祁元冠礼上,柳商枝精心准备的惊鸿一舞。见过那样的舞之后,旁的便再难入眼。 可偏偏那段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舞蹈,没有一个动作是舞给他看的。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为了旁的男人。 而他,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躲在门缝后面,目不转睛地偷看着那颗万众瞩目的明珠,饥渴而又贪婪地渴望着想将那个他该唤作嫂嫂的人拆骨入腹。 想到这,祁重连觉得喉咙有些痒,他饮下一口酒,忍不住抬眼看向坐在最靠后的女人。 她在朝门外看着,不知在看什么。 祁重连心中恼怒她的心不在焉,却又不自觉顺着她的目光往外望去。 只一眼,长眉猛地蹙起,瞳孔微缩,那是什么东西?!
第22章 柳商枝也是满面惊诧, 她坐在最外侧,自然最先发现了外面的异动。 起初只是听到一些异响,像是鸟雀扑扇翅膀的声音, 待她转头看去,只见外面黑压压一片, 竟是一群燕子成群结队地往殿里飞来。 门口的守卫察觉不对,却是没有拦住,多只燕子飞进大殿横冲直撞,引起殿内众人惊呼诧异, 很快就闹得一团乱。 “这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 哪来这么燕子啊?” “中秋宴燕子报喜,这是吉兆!” “吉兆?这都秋日里了, 忽然冒出来这么多燕子, 这…是吉兆?” 下方的大臣与诰命窃窃私语着, 联想到近日后宫里的闹鬼传闻, 不由觉得后背发凉,眼神往上面坐着的祁重连身上瞟。 当今皇上怎么上位的众所周知,莫不是遭了天谴了? 贺云生看着台下众人的表情,知道明日这事若是传出去定要出乱子,立即转向冷着脸的皇帝等待指示。 祁重连缓缓吐出两字:“去查。” 贺云生领命退下,王启顺带着一众宫人拿着长竹竿和捕网很是狼狈地驱赶燕子, 原本欢庆祥和的中秋宴一团混乱。 祁重连抬眸看向那被鸟所惊离席, 同其他嫔妃一起缩在红柱旁躲避的女人。 她面色有些白,只当这会没人注意她, 皱着眉同身旁的婢女耳语些什么,婢女领了话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柳商枝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心虚, 旋即,她像是察觉到前方的目光,一抬眼,跟祁重连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柳商枝赶紧低头,不受控制地吞了吞口水。 这事跟她没关系,殿中的燕子压根不是她安排的。她原本准备的是在宴会散后,众妃嫔回宫路上再让人闹一次鬼,让皇上插手此事,请来钦天监问询。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是有人想陷害她?祁重连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很拙劣,甚至祁重连可能已经查清是她在背后装神弄鬼,却是什么都没说,像在看小猴表演似的。 可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想看她争宠,看她折断脊梁,放下身段尊严去争个头破血流,成为心机深沉的小人。 他想看,柳商枝就去做。 可柳商枝没想去抹黑他皇帝的名声,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一不小心,她全家都得死。 祁重连看着柳商枝那张写满心虚的脸,面色晦暗不明。这女人够笨,做坏事的时候几乎要把“是我干的”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他看向满殿被燕子闹出的狼藉,和堂下那些人时不时望来的畏惧又探究的眼神,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柳商枝,你这么让我难堪,是为了给他报仇吗。 不知过了多久,殿中的燕子终于被驱赶完毕,王启顺气喘吁吁地站回祁重连身边,愣是在秋日里累得满头大汗。 贺云生也带着结果回来了,在祁重连耳边小声道:“是废太子在宫中的余孽,已经抓住了,他们在殿顶动了手脚,燕子也是被训练过的。” 殿顶被人动手脚一事前些日子有人禀报过祁重连,他当时以为是那女人要做些什么,就随她去了,没想到竟是被旁人钻了空子。 “那她呢。”祁重连沉声问道,贺云生会意,他自然也去查了,将柳商枝原本的计划说了一遍,又道,“刚才柳小主让原先准备的人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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