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绥怔怔抬起头,两弯秀眉轻蹙,喃喃着:“你说什么?” “从前任你予取予求,是我害了你……不如,往后余生你只消恨我一人。”秦恪声音极其轻柔,说得也格外委婉。 李绥绥心里却猝然一抖,几乎是秒懂,他不但要囚她,还要斩去她这只笼中鸟的翅膀,她足足愣了几息,声线颤得变调:“秦恪,你在说什么?” 她眼睛半抬着,泛着红、充着一层薄薄水气,灼亮清透的眼瞳呈着雨湿落红的凄美,令人不忍自视。 他吻着她额头,竭力让自己声音足够平静:“绥绥,在都尉府忍耐几年可好,你不喜京都,那等万寿山工事结束,我便请旨搬离,此后安于闹市、隐于深林都随你,若想云游四海寄余生,我亦为你牵马执鞭……凡是皆过往,我们一起,让那些不愉快滚蛋可好?” 驸马爷阅人无数,却未对谁讲过只字片语的情与爱,哪怕是李绥绥,这疑似表白的言辞也是头一回听。 情思不露,只因入骨。 便知是南柯一梦,亦不想再设法欲盖弥彰。 李绥绥心中短暂的愕然心驰,顷刻又被天平另一端沉甸甸的现实无情碾压,她轻轻摇头,作了半分让步,恳切道:“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不乱来只求公道,最后的结果,交由他人来断可好?” “不好。”秦恪断然拒绝,他极力曲加粉饰的太平,只如春江湖水的冰面,承不起任何劳什子结果的踩踏。 ——推他出局,偏生他是位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回头的混不吝。 李绥绥亦是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犟骨头,于是她吸了口气,敛去满腔杂陈,双手从他头上滑向脖颈,仰着他喜欢的那张脸,送去笑靥如花,软声道:“秦恪,我不舍恨你,所以别把我关起来好不好,你喜欢怎样,我都允你可好?” 曲意逢迎换得她江山安好,总归是笔划算买卖,反正她于他早债台高筑,又何妨多一笔。 她主动将嘴巴送上去,秦恪微微避开,这样刻意卑微的示好,还不如他自己硬来。 李绥绥锲而不舍,双臂攀缠在他脖子上,将两人黏得密不透风,唇上软软的脂腴抵上他耳际,轻唤了声:“三哥哥……” 秦恪耳根猝然一麻:“……” 关于这声三哥哥,秦恪曾执着好几年。 初识李绥绥,她还是个围着秦邈打转的小奶团,一声声二哥哥叫得软又糯,他亦想听一声三哥哥,可她那见人下菜碟的本事,打小无师自通,甩个鬼脸就道:“三弟弟,本公主还没让你先叫声二嫂嫂来听,你怎的先乱起纲常了?” 那么小一丁点,说个话老气横秋又没正行,且红了秦邈的脸,瞠了他的目。 此后经年,他见她总要玩笑逗上这么一句,她却满口原则,咬着三弟弟不改口。 直到她被软禁在宫中,直到再相见,那声三弟弟终是变成了无比客套的三哥儿。 更是后来,他的称谓不断在她口中变化着,奇奇怪怪的,讽刺而敷衍的,怎敌她一声捧在云端的三哥哥。 “三哥哥……”她的声音放得轻飘又软甜,目光逐着他神色,仔细观察着他是否吃这拙劣的伎俩。 秦恪小沉默一会,终是鼻音沉沉应道:“三哥哥在……” ——嗯,他吃。 李绥绥于是安安心心缩进他怀里,带着商量的口吻小声道:“我回来住也行,可你别关我好不好?” 久未听见答复,她又小心翼翼抬眼去看他,眼皮滚烫,覆来他炙热的唇:“嗯,再叫一声来听听。” 李绥绥:“……” ——执念这东西真是可怕又伟大,乃具峰回路转之神奇。 “三哥哥,好哥哥……答应我好不好……”她一举得逞,于是极其爽快多附送一声。 那声好哥哥一出口,两人均被腻得浑身一震,鸡皮疙瘩散落满床。 秦恪神情空白,眼隐无奈,深深看了她许久,最后轻叹一声:“出去住了段时间,倒是格外会撒娇哄人,行吧,你好好哄别变脸,哄高兴了,三哥哥应下便是……” 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这般毫无抵御被她攻克,索性,一起以滥为滥任其自流吧。 且滥,且也让这良辰放滥。 驸马爷向来不是形/shi/主/义,李绥绥几声虚头巴脑的谄媚口号无法满足其胃口,雷厉风行、深入开拓才是一位成功商人的实干精神。 说什么一会叫她起床吃食,青天大白日的,生生折腾得外面之人跟着红脸赤颈,皆识趣地不曾来扰。 正当秦恪兴致正浓时,这对逐浪云雨不靠谱的准爹娘便作孽尝了恶果。 见血时,秦恪嘴唇都白了,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最后还是李绥绥紧团着被子将绿芜喊进来。 结果这姑娘比秦恪还没出息,又喜又吓,捂着小脸掉着眼泪直抽抽,气都喘不上来。 李绥绥心里打着鼓,却格外镇定地掐着秦恪腕上的皮肉,凶道:“你别只闯祸不给善后,搞个一尸两命,你得为我服丧当三年和尚!” “……” 原本胆战心惊的氛围,硬是被她搅变画风。 也不知哪个字眼戳中秦恪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竖着两条浓眉,唇上颤栗气吼道:“服个屁的丧,下辈子再做梦!” 他话都还没囫囵吼完,便攥着拳头着急忙慌跳下床跑去门口叫人。 “你怎知上辈子不是这么说的?”李绥绥呆若木鸡瞧着他一丝.不挂的背影,且还不忘补了句,“啧,驸马爷身材虽感人,可这一院子姑娘看着又不打赏,也稍微秀得含蓄点啊……” “……” 再然后,亦澄阁算是掀顶闹上天。 陈大夫打头阵,接着是京都里的妇科圣手前前后后踏进门。 秦恪黑着一张脸又让人去宫里请御医,及时被诸位大夫给阻了,想训他两句吧,见得他那副嗜血神色又委实没那胆,但秉着职业操守,还是七嘴八舌谆谆告诫起来: “公主这胎虽说已有三月,可既不显怀又小气,房事得克制,这次只是少量出血,万不能再存侥幸之心,若是胎膜早破可就不得了……” “对对对,多忍耐两月,当然建议整个妊娠期都别……” “……人家年纪轻轻,你让人家别?这把握好力度,调整好姿势也不是不行啊……” 几位大夫交流着教诲着,慢慢就演变成学术辩论,从俨乎其然的安胎调养,辩到没羞没臊的体位择优。 秦恪立在诸位医者当中,身姿笔直而僵硬,表情不断风云变幻,又不时朝床幔投去一眼,听到最后,他耳朵里也进不了只字片语,眼前总是那片红,只觉五脏六腑如被溺在冰水中,窒息绞疼,难受得紧。 “行了,赶紧去弄药,多的话都写下来。”他不耐地赶起人。 陈大夫前脚踏出去,又反手扯住他袖口,也不管人听不听得进去,仍是苦口婆心再次强调:“……就这半年的事,且是体现爷自制力的时候,听劝啊,往后日子还长,委实受不了就另辟蹊径嘛……” 秦恪甫一脚将他踹出去,回头又迎上两双幽怨的核桃眼。 绿芜埋怨还没出口,青萝已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我家殿下要有小宝宝了……驸马爷你可不能再打她欺负她了……呜呜呜……我还想当养嬷嬷呢……” 秦恪:“……我何时打她了??” “那都出血了!你还说没有!”青萝急赤白脸,情绪得愈发汹涌,“呜呜呜……驸马爷你实在要撒气,你下回打我吧……呜呜呜……别折腾我家殿下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绿芜拿帕子直接堵上她的嘴,肃着小脸又对着秦恪一番恳切耐心的劝说。 整个早晨,驸马爷全然被那些禁情割欲的耳提之言给鞭策,他一回纵欲成灾,便彻底冠上如狼如虎、震震冥冥,不顾妻子身怀六甲的贪欲之人。 秦恪咬牙切齿,愣是忍着没回嘴。 再去掀帘帐时,李绥绥已沉睡,安静祥和的过分,乃至他没忍住去探她鼻息,某人嘴里的一尸两命真乃骇人听闻。 秦恪吃下教训,在李绥绥卧床静养的半月里,莫说睡觉再抱她,中间相隔距离且能塞下一个人。 这回没禁她足亦只能在床上老实呆着,李绥绥闷得心头起煤灰时,还特认真问秦恪:“你跟我说句大实话,是不是早知会如此,所以故意而为的?” ----
第132章 太子造访 == 秦恪虎着脸,把那纸皮核桃徒手捏得七零八碎不吭声。 核桃是水雀专程送来,秦恪到底守约没真拔去她的爪牙,而水雀如释重负,趁此还向他卖惨一番,说怀孕的女人小气,得精心伺候着,这怀孕的李绥绥更得当祖宗供着捧着,情绪敏感,难养如斯啊。 秦恪不置可否,甚至对李绥绥的肚子颇为抵触,别说没正眼瞧,嘴上连多的过问都无。与此截然相反的是行动,不论从安胎吃食,还是孕产前后的人员配备及事物用度,他倒是毫不含糊让人置办得整齐妥帖。 绿芜翻着送进来的一箱箱婴孩用什,暗笑出声:“竟是清一色粉嫩,驸马爷这是盼着殿下肚里的是位姑娘呢?” 李绥绥心觉好笑:“那孩童的物件可不都红红粉粉的么。” 绿芜甫又拎出两条短小喜人的百花春裙,笑得更不含糊:“这样的小裙亦不少,还说驸马爷不是想要位小棉袄,小棉袄好呀,定然随了殿下模样。” 青萝扁扁嘴,杏眼微瞪:“不成不成,殿下头一胎可得是位小公子,回头我给缝上几条虎纹肚兜,催一催小公子可得赶前头。” 李绥绥被她逗乐了:“青萝,原来你竟是送子观音下凡呢?哈,几条肚兜就催个儿子出来?要真灵验,那我给你塑金身建庙堂,保不准还能靠香火钱发家致富。” 青萝闻言,叉着腰,一本正经道:“怎么也不能让一春院那位先生出个儿子吧,殿下你不懂,这后宅里女人一多,事儿可不少,尤其是妻妾均怀孕,那阴人使绊子的动作决计有,再说往后什么嫡庶长幼之争,可麻烦了……” 李绥绥笑得前仰后合:“你这是看了多少戏本,成日脑子就腻想着妻妾过招、宅里斗狠呢?” 青萝沉湎宅斗不可自拔,犹自愤愤叨念不停,听得两人面面相觑直捂额。 一番耸人听闻的言论发表完,青萝又是满目轻蔑:“不过殿下放心,论身份论姿容,想来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料想不敢对殿下使什么幺蛾子,如今乖乖躲在一春院二门不敢出,哼,别说之前驸马爷没去看她一次,如今殿下回府,就凭驸马爷日日留宿亦澄阁,她也没戏了,欸……也就这一点,驸马爷总算做了回人……” 李绥绥听着她口无遮拦的八卦,倒是认同沐琳儿终究要错付,这位小妾姿容虽出色,但同温沵沵、梁如儿之辈相较,那委实差距明显,有身孕都得不到男人关怀,莫说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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