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要先答他哪句,况且他就在门外守了那么一小会,他哪里知道? “叫你拿个汤婆子和碳,你就去拿,哪那么多废话。”秦恪木着一张脸,心里更加烦闷,一脚就向柏明屁股踢去,柏明一直留心着他的动作,见他架势才起,就猛地窜出几步远,险险躲过屁股遭殃,嘿嘿笑了两声,嘴里直道“这就去,我亲自去,前面内务房都有。” 说完就屁颠屁颠地往不远处的内务房跑去。 苍梧紧随其后,又见秦恪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于是关怀备至地问道:“爷,你也冷?要去找个汤婆子暖手?” 秦恪目光落在柏明的背影上,眼神幽深难测,好大一会才凉凉地道:“有你们这样善解人意的下属,何止手冷,心更冷。” 苍梧呆了呆,虽不知他哪里让他心冷了,但也平白生出一丝惭愧,于是屏住气,不吭声了。 两人站在内务房外等了一会,秦恪忽道:“她住哪里?” 苍梧愣了一下,才反应着回话:“哦,哦,在西街罗衣巷十一号,是那个叫水雀的宅子,他这人还比较厚道,还……” “知道了,拿了东西赶紧走。”秦恪打断了他的话,说完转过身径直离开了。 “呃……”苍梧抓耳不解。 柏明给他准备两只精巧玲珑的铜手炉,装了大半袋子银霜炭,外加两只刻着龙凤呈祥的火盆,东西往苍梧怀里一塞,就开始赶人:“都是崭新的,多得给你家山箬用,走吧走吧,领匹马赶紧走。” 虽被赶着跑了个来回,苍梧还是满心欢喜,嗯,他喜欢那声“你家山箬”。 当山箬包好装上热碳的手炉塞进李绥绥怀中时,她家主子已经睡熟,苍梧也得了水雀的守信,老老实实坐在廊下小杌子上烤着炭火,剥着水雀拎来的一口袋核桃。 水雀对此相当满意,东西弄回来了,核桃有人砸了,连岗也不用站了。 风冷夜凉。 罗衣巷的小院子里烘着炭火,暖意洋洋。 四方馆里鬼哭神嚎,热闹一路进了九皇子府,又传达至太子的耳里。都尉府里也接了好几趟翠则的报备。 一夜的不太平,于是次日天才蒙蒙亮,秦恪就登门造访。 睡得早却不愿醒的李绥绥,被勤劳的街坊四邻呼唲嗨呦的叫唤声,此起彼伏的锅碗瓢盆碰撞声给招呼的没睡意,她蜷在被窝里,还打算温存一会子余热,就听到外面不同于这人间烟火的声音。 “……这是你的宅子?就这么点大,还破成这样……你确定不漏雨进风……她睡哪呢?你床?……” 满嗓鄙夷,拿腔拿调。 然后声音近了,门帘子猛地被撩开,李绥绥下意识抱着被子坐起身。 穿着一身墨黑缂丝长袍的男人,杵在那窄小低矮的门口瞥了她一眼,就旁若无人地走进来,目光在一览无余的屋内打量了一番,颇为嫌弃地道:“我还当你在哪个金窝子里住着不愿走,原是来体验民间疾苦?” 李绥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轻飘飘地回着:“金窝狗窝都好,能进能出的就是好窝。” 被呛了一句的秦恪,皱了皱眉,轻咳了声才道:“今日不是来同你斗嘴的。” “那是什么?”李绥绥紧追着问了一句,“送和离书来的?” 男人面色又渐渐拉了下来:“昨夜四方馆出事了,你干得好事,不得让你知道?” “哦?”李绥绥来了一丝兴致,连声呼唤山箬给她打水来,又对秦恪道,“你外面等会,我起个床先。” 秦恪哦了一声,却没出去,就屋内随意慢慢溜达,拨了拨没有焚香却铺了一层灰的熏炉盖,又弹掉了花瓶中枯死已久的早梅枝上最后一朵干花,百无聊赖的,目光又瞟向正在更衣的李绥绥。 早上出门的时候,外面花草上都起了一层白霜,这屋里更是阴冷潮湿,李绥绥小脚直跺,双手飞快地穿过夹袄的两袖,便是裹着一层袄子,那身板似乎也瘦得可怜,上次他抱她的时候,似乎觉得胸前还有二两肉啊…… 秦恪一阵心猿意马,忽地就不自在起来,两步跨出屋子,紧跟着又掀了帘帐进来,将手里一包物什扔给了山箬,干巴巴地道:“给她穿,顺道给带的。” 山箬也不客气,打开包袱,抖出一件浑身雪白的狐裘大氅,李绥绥啧啧两声:“好俊的皮毛,秦三公子有心了。” 秦恪默了默,才道:“原本上次就打算猎狐给你做斗篷,这算是聊补遗憾。” 李绥绥歪头笑了笑,也没再推辞,将大氅铺在背上,就坐在床沿上刷牙,含糊不清地问着:“哦,那你说……四方馆里怎么了?” 秦恪见她收得干脆,于是心情好了些,还没等他开口,李绥绥忽又想到什么,咬着牙刷道:“你吃早饭了么?” 秦恪没缓过神来,下意识回着:“还没……” 李绥绥目光闪了闪,继续刷了两下,含了口水吐出才道:“我猜这么早你也没吃,礼尚往来,我请你吃早饭吧,总不好白拿你的东西。” 这话有意思了,一顿早饭换一件狐氅,她还不如白拿。 秦恪默不作声,算是同意了。 李绥绥笑眯眯地对山箬道:“你让水雀去外面买点吃的回来,丰富点,也不好委屈了秦三公子。” 山箬应下便出去使唤水雀。 这还没和离,一口一句的秦三公子,秦恪心中颇为不快:“你就每日吃外面的?也没人给你做饭?” 李绥绥又含了两口水,漱完了口,起身拧着帕子擦脸,不紧不慢地回着:“颇负盛名的美食可都在市井犄角里,俗是俗了些,胜在味绝……” 眼看着她一起身就开始往下滑的大氅即将落下去,秦恪几步窜上去,一把捞在手里,李绥绥被突如而至的男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秦恪拎着毛领子,一只手就从她脑袋顶挥过,将大氅重新披在她身上,双手拢着领子往身前一带,李绥绥猝不及防被扯着往他身上一撞。 “站好了。”秦恪低沉地嗓音在头顶响起。 李绥绥眉头微蹙,到底是谁让她站不好了?她还未懊恼出声,秦恪已主动退了半步,将领子上的系带打好结,又细心用毛领子掩盖好。 他停了手里的动作,才看向李绥绥的脸,她的表情有些僵硬,眸中透着不高兴,秦恪缓声道:“好了,不会掉了。” ----
第103章 还渣得挺理所当然 == 李绥绥却忘了方才说到哪里,一时屋里寂静到窒息,四邻的喧闹就无限放大。 左边墙透过来奇奇怪怪的声音,在一众热闹里尤为醒耳。女人娇羞着:“哎呀,一大早呢,我还要去给公公婆婆做早饭呢。”男人闷声闷气着:“我也饿呢,你先喂饱我再说。” 女人娇声打骂着,一声惊呼后就变成了抑扬顿挫云雨之声,伴随着隔壁破木床吱呀韵律,实为蚀骨销魂,画面感十足。 李绥绥一阵不自在。 “难怪这破地方你住着不想走。”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还带着一丝调侃。 李绥绥脸腾得红了,飞快地绕过他,跑到妆镜前拿起梳子就开始整理头发,嘴里却不落下风地道:“我才没你那般龌龊,更不要脸的我都听过了,还稀罕听这。” 更不要脸的,自然指他和沐琳儿。 男人觉得,他关她确实有不对,但妾是她同意让纳的,他临幸妾,有何不对?但这个话题他一点都不想接,毕竟他确实带着故意让李绥绥闹心的成分。 他默默看着她梳发,那头发浓厚乌黑,铺在白狐氅上,像浓墨在雪原上勾出的一瀑河川,随着梳齿掠过,河流奔袭起一波波浪卷,连绵起伏,氤氲铺散,又蜿蜒成无数溪流,溪流荟萃又离散,最后整整齐齐地拢在她脑后,一顷而下…… 李绥绥就那么站着,双手别在脑后,飞快地聚拢发丝,随意地将其翻挽了几下,用一截丝绦缠住。 他直直地看着她,就这样出了神,似乎隔壁越发高亢地叫唤声也再没入耳。 李绥绥就没那么淡定了,心里直抱怨,隔壁的哪天恩爱不好,非要现在,恩爱就恩爱吧,还不低调,非要普天同乐才高兴? 好在,这时水雀在外面叫喊开饭,终于缓解这份尴尬。 所谓的丰盛,也是极为名副其实。 打包回来的美食铺了堂屋里满满一整张四方桌,云英面,酥琼叶,灌肺,羊肉汤,水晶脍,葱泼兔……虽说不上卖相多好,但总算热气腾腾,喷香扑鼻。 李绥绥似乎忘了刚才那桩,大方地邀请秦恪入座,自己也迫不及待食指大动,一边吃一边道:“哦,方才一下就忘了正事,秦三公子贵人事多,你一边吃一边说,不耽误你。” 秦恪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又想起绿芜说她曾在宫中被人虐待的那段,一时又没了胃口,捏着筷子半晌没动,只淡淡地说起正事:“昨晚上,九皇子醒来发现自己的问题,先是找上了四方馆的接待使,又报了官,才闹起来的……” “他还不算太蠢。”李绥绥揶揄了一句,又夹了一筷子酥琼叶放进他碗里,“这个和蜜煎相似,但更为松脆,你尝尝,就外面才吃得到。” 说完,她又忙补了一句:“你要是啥都不吃,我这礼尚往来可就做得不到位了,是吧,秦三公子。” 秦恪沉默片刻,才勉强咬了一口,随着“嘎巴”一声脆响,爆了满味蕾的甜腻。 “还不错吧?”李绥绥笑眯眯地望着他。 秦恪将整块酥琼叶咬完,很耿直地道:“太甜,不喜欢。” 没得到认同的李绥绥,撇了撇嘴,将灌肺推至他面前,促狭道:“你就只适合吃这个,吃哪补哪,你多吃些。” 秦恪望着高高堆叠出奶白汤汁的心肺片,犹豫了一下,没吃,继续道:“等官兵来了,又验了伤,九皇子才开始崩溃,后面和元赫扬大闹了起来,还是太子赶过来救场,九皇子的意思,非把这事捅给官家,太子的意思,是让元赫扬给九皇子道歉……” 李绥绥失笑:“那蛮牛定然不认账,不可能道歉的,这事,只怕就扯给上面了?” 秦恪斜了李绥绥一眼,道:“还得托你的福,如今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哪还有心思巴结讨好谁,拼死怕也要拖个下水。” 李绥绥咬了一片羊肉,眨巴了一下眼睛,道:“那你说,到底是后面这一刀伤得重,还是你踢得那几脚致命?” 嗯,他踢得确实不轻,他没告诉李绥绥,现在九皇子只能躺着,肋骨断了几根,膝盖也骨裂了,加上之前的手还没好,如今也算个正经的残废。 这回他没接话,拨着勺子喝了两口汤。 “话说,你怎的突然想起对他下手了?”李绥绥看了他一眼,又道,“啊,我听说,前些日子元赫扬欺负了温沵沵,难不成九皇子也有份?啧,你这是为她出头?啧啧,冲冠一怒为红颜,原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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