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们正玩笑着,郑真儿掀帘从入内,看见殷芜便发出一声感叹,随后才道:“郁宵让我来给阿蝉姐姐报个信,说是新郎官到门口了,从门口到这里一步一碗酒,定不让他轻易将阿蝉姐姐娶回去。” 黎族人善饮,无论男女都能喝上几碗,自酿的酒十分烈,迎亲要喝酒也是一直以来的风俗,可这一步一碗酒也着实太吓人了些。 见殷芜面有忧色,有妇人揶揄:“吆吆吆!这还没嫁过去就开始心疼了!” 殷芜到底面皮薄,只觉耳朵都热了起来。 这时下面忽然喝了一声彩,郑真儿忙出门观瞧,片刻后回来道:“大祭司一连喝了三碗,如今已上了二楼了!” 郑婶儿拍了拍殷芜的手背,低声道:“你放心,哪能真的一步一碗酒,不过是要看看新郎官的心诚不诚,他这样痛快的喝了,后面便有人给他挡酒的。” 可下面的喝彩声没断,一声声的让殷芜心里忐忑起来,屋内的妇人也觉得奇怪,纷纷去回廊上看,殷芜终于也没忍住,出门往下望。 她往下望,偏撞上百里息向上看的目光,他从未穿过红色的衣袍,喜服穿在他身上,也只稍稍掩盖了他冰肌雪魄的清冷,他眉目清亮,只是眼尾因饮酒的缘故微微发红。 二楼的男人们又开始给他递酒,他伸手接过,眼睛却还是望着殷芜的,他仰头将酒饮下,人群便又喝了声彩。 殷芜怕引发了他的旧伤,便有些急了,正想让郑真儿去寻郁宵,就见谢晖接住了人群中递过来的一碗酒,笑着朗声道:“一会儿还有婚礼,别误了新人的吉时,这碗酒我替一替新郎官。” 众人也不为难,后面郁宵也挡了几碗,百里息便顺利上了三楼来。 殷芜回屋内等着,听着热闹嘈杂的人群逐渐靠近,终于在盖头下看见皂靴喜服。 “阿蝉,我来接你。” 她被百里息抱下楼,送入花轿,坐在花轿里听外面的鞭炮声声,心依旧是悬着的。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轿帘掀开一道缝,见百里息骑着马就在轿旁,他似有所感回头,正撞见殷芜的目光。 之后便是拜天地等礼节,殷芜被搀着忙碌了半晌,最后送进了新房里,百里息则留在外面宴客。 房中准备了吃食,殷芜用了一些,又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天便黑了。 前厅的声音渐渐小了,又过了一会儿房门便被推开。 她头上的盖头被掀开,抬头便看见百里息微醺的俊颜。 殷芜起身扶住他,“可是喝醉了?” 百里息顺势环住殷芜的腰,将脸埋在殷芜的颈间,声音微哑:“还好,只是心中一直想着阿蝉,在外面便有些难熬,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些。” 殷芜耳边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百里息便松开她,说去沐浴,让殷芜也卸了钗环。 一刻钟后百里息回屋,他已换了一身大红的寝衣,低头看殷芜,凤目里是薄薄的醉意,醉意之中还参杂着情|欲。 他俯身压下来,身上带着皂角的味道,“阿蝉抱紧我。” 屋内燃着龙凤花烛,这样明晃晃的光下殷芜实在有些羞赧,她别过脸,小声道:“太亮了。” 百里息似“啧”了一声,随后有些不情愿地放下了床帐,轻薄的帘子隔出了一片小天地,床内却因帐上透进的暖光ⓨⓗ越显旖旎暧昧。 那光落在百里息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邪肆之意,殷芜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腰却忽然被掐住,整个人都被拽至百里息面前,他倾身过来,殷芜便觉得喘气都有些不畅,“你喝了酒,不如……先吃些东西去。” “不想吃东西,想吃阿蝉。” 这样羞人的话,他却说得坦然,听得殷芜脸上发热,她正要再寻话头,手却被百里息拉着环住了他的颈。 许是喝酒的缘故,他的身体滚烫,殷芜只听他说了一句“抱紧”,唇便被堵住。 他的吻温柔又耐心,气息相交之间,殷芜脑中白茫一片。 有热气喷在她的肩上,感官变得异常清晰,殷芜似乎听见外面雪融的声音…… 熟悉又陌生的身体,交颈鸳鸯一般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殷芜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那双眼尾泛红的凤目,心儿颤了颤,不禁用指尖摩挲他的眼尾,却不知是怎么刺激到了他,让他发起狠来…… 床上折腾到半宿,殷芜昏头涨脑不辨东西,只缠着百里息的颈勉强应承。 中间停了一会儿,殷芜以为他好了,便头一歪沉沉睡去。 谁知睡得正香就又被弄醒,人已被他抱起在地上走。 她气恼得咬他,他也不听,最后只得好声好气的求。 他还是不听,只贴着她的耳,“阿蝉阿蝉”地叫她。 也不知这人怎么这样的不节制,仿佛没有明日了一般。 冬日天亮得晚,殷芜睁眼时已满帐雪亮,她浑身乏累得厉害,想不起昨夜最后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只觉得自己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住,直想哭,后来也的确哭了。 她动了动正要起身,后脊忽然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一条结实的臂膀从她肩上环过来将她箍住。 “阿蝉要去哪?” 殷芜回头去看,只见百里息慵懒支着上半身,眉眼餍足,自然不敢再惹他,只颤颤道:“口渴,想喝水。” 百里息穿了衣下床,片刻后端了一盏水回来,殷芜喝了两口,剩下的尽数入了百里息的腹内。 他喝了水却还站在床边盯着殷芜,殷芜怕他又生出绮念来,只能半哄半劝道:“今日已经迟了,还要去父亲那里用早膳,要被笑话的。” 百里息忽然蹲了下来,将额头抵在殷芜的额上,长长叹息了一声,“阿蝉,我的好阿蝉……”
第73章 番外二 二人梳洗一番, 坐了车来到郁岼处,这边诸事已准备妥帖,郁宵、谢晖都在, 又请了几个族中的长辈作陪,百里息便同他们同桌而食,殷芜则到了偏厅去。 郑婶儿和郑真儿一左一右牵着殷芜入席, 同桌亦有几个相熟的婶子嫂子作陪,席间几个婶子开了几句玩笑,殷芜面皮薄,耳朵都红了起来,但也因着玩笑,席间倒是热闹活络。 殷芜细听外面的动静, 因隔得远, 声音也听不太清, 但百里息的声音却能辨认。 郑真儿见殷芜担心外面,掩唇笑了一声, 不声不响出了偏厅,出去遛了一圈,回来又坐在殷芜身侧, 小声对殷芜道:“阿蝉姐姐放心吧, 外面有郁宵和谢大哥保驾护航, 族长也说大祭司旧伤未愈, 所以并未饮得许多酒,郁宵让我告诉你外面快散了。” 殷芜握了握郑真儿的手,拣了块鹅腿肉给她吃。 不一会儿, 外面果然散了,厉晴入内对殷芜道:“主上让夫人在三楼稍歇, 主上同郁族长说完话便来。” 殷芜听了“夫人”这称呼,一时有些不适应,面上却不显露,应了一声,送走了各位婶子嫂子,便回了房。 她昨夜被百里息折腾得狠了,又左右支应了一上午,此时精神不济,便脱了鞋放了帐,头一挨枕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得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她眼皮沉重,便也没理会,谁知那人上了床又往被子里钻,宽阔的胸膛贴上她的脊背,手臂也缠上她的腰身。 殷芜哼唧了一声,依旧闭着眼。 “阿蝉。”他贴着她耳边唤了一声,手又不老实探进了她的裙衫里。 殷芜惊坐起来,慌忙按住他作乱的手,有了些恼意,压着声音道:“昨夜你就没闲着,如今青天白日的又来闹我!” 百里息已褪了外袍,此时穿着挺括的细白棉布中衣,坐在床边,眉眼含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昨夜阿蝉哭了我才停的,距离上次已经一年半了。” 殷芜知道这觉算是睡不成了,也看到了百里息无赖的一面,只得起身重新梳头,百里息在她身后坐下,看着镜中人,“啧”了一声,殷芜恍若未闻,百里息便将桌上那支红玉钗拿起在她头上比了比,人也贴上来,“阿蝉真美。” “外面都是人呢!”殷芜低叱了一声。 百里息却不管,忽将殷芜拦腰抱到妆台上,擎着她的后脑,迫她抬头,先是轻轻啃噬,引着殷芜动了情,便央着她在妆台上试了一回。 等两人收拾完同郁岼辞别,已是傍晚时分。 两人携手走在街上,只觉城内热闹非常,卖热饮子的,卖小食的,卖甜食的,殷芜腹内空空,想吃街边的小馄饨,又怕百里息闻到那味道恶心,正犹豫,便听百里息道:“听郁宵说,芮城的鸡汁小馄饨味道不错,正想尝一尝。” “可你不是吃素?”殷芜诧异。 百里息拉着她的手在桌边坐下,同摊贩要了两碗鸡汁小馄饨,才对殷芜道:“现在偶尔也可以吃一点荤腥。” 殷芜心中觉得古怪,鸡汁小馄饨却端了上来,薄透而有韧性的皮子,粉润的内馅儿,上面还滴了几滴香油,撒了油绿的小葱花。 她舀起一个小馄饨放进口中,只觉鲜得不行,抬眼看百里息,见他也吃了一个,看向她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笑意。 “怎么样?”殷芜有些紧张,害怕他吃素习惯了,不喜欢这小馄饨的味道。 “很鲜很好吃。”他道。 殷芜看他不像假装,自己便专心吃起来,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入腹,整个人都暖和又满足。 天色渐黑,两人便上了马车,殷芜靠在他怀里,有了些困意,懒懒询问:“你为什么会吃素?是因为冯南音吗?” 车厢内静默,车外却热闹嘈杂,殷芜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睡着时,听百里息开口道: “我曾同师兄被困在地宫中,看见他啃食死人尸骨,自此见了肉便恶心。” 殷芜瞬间惊醒,“那你方才还吃鸡汁小馄饨……” 百里息拍拍她的后脊,安抚道:“现在已经无碍了,那年除夕夜,你送了饺子给我,我都吃光了的。” 凉透的肉馅饺子,又腻又腥,可因是殷芜包的,他便不舍得扔,听着门外谢晖和殷芜贴桃符的交谈声,一个一个都吃进了肚子里。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能放下殷芜,也准备好再不踏足冠州,可一天有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都难熬,他到底是放不下。 他曾说这一年里,若殷芜同谢晖成亲了,他便不会再来打扰,其实都是骗人的,他一个月来一次冠州,又让厉晴暗中守着,若殷芜真的要同谢晖成亲,他必会快马加鞭来把殷芜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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