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蝉,明日在浴房好不好?”他声音有些哑,手也不老实地摸上殷芜的腰。 殷芜昏昏欲睡,他便又凑过来,亲亲摸摸不准殷芜睡,最后实在闹得殷芜没了脾气,只盼快些让她睡觉,胡乱应了一声。 第二日起来,百里息早已离开,殷芜也把昨夜的事忘得干净,洗漱用膳之后,寻了江茗来,江茗道:“主上今早已吩咐过,属下已备好了车马,稍候便能去看那铺面。” 于是殷芜去寻了郁岼和谢晖,三人一道出了府。 那铺子在东市,坐了半个时辰马车便到,江茗扶殷芜下车,指着不远处一闭着门窗的两开间道:“便是这里了,之前这里是个绸缎铺,前主人出售了宅院和此处后便离开了京城,之后一直空着的。” 几人进了铺内查看,才知前面虽然只有两个开间,后面竟还连着个小院子,只不过院子内并无主屋,只在东侧起了一排厢房,应该是做库房之用。 “这房子有些老旧,不若扒倒重盖,东侧南侧各盖两排,日后一面厢房做绣活儿,一面绣坊做绣娘的住处。”殷芜道。 郁岼点点头,觉得这个想法倒是极好。 在铺子内转了两圈,几人便准备去街上看看,出了门往东走,不过十多米,人便多了起来,在东市转了半日,又在酒楼吃了午膳,郁岼还要和谢晖再去看看东市成衣铺,让殷芜先回去。 殷芜一个人坐在马车上,也不知是发起了饭昏还是累了,眼皮沉得抬不起来,竟就这样睡着了。 “阿蝉醒醒。”百里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殷芜哼唧了两声,艰难睁开眼,就见百里息正蹲在她面前。 揉了揉眼睛,她伸手扶着百里息的肩膀坐起来。 “累,身上没劲儿。”她嘟囔一声。 百里息轻笑了一声,抱着她下车往府内走,揶揄道:“这是想起昨夜的事,准备要糊弄过去?” “昨夜什么事?”她是真忘了。 百里息扫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腰,提醒,“今夜浴房。” 她想起来了,后悔不已,便想耍赖,求饶道:“今日真的好累,饶了我吧,改日好不好……” “既然累了,正好泡泡澡,我为夫人捏捏背,也好解乏。” 殷芜还想求饶,却觉得有些恶心,下一刻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是怎么了?”百里息忙将她放下来,帮她拍背。 半晌殷芜才缓过来,她摇摇头,道:“应该是中午吃得有些油腻,直犯恶心。” 两人回屋,百里息让她坐在罗汉榻上,给她把脉。 起初殷芜只当吃错了东西,并未觉得怎样,谁知百里息脸色却有些难看,殷芜便想起最近她确实觉得乏累,心想莫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否则百里息的脸色不会如此。 她小声询问:“我这是……得了什么大病?” “另一只手伸出来。” 殷芜乖乖伸手,百里息摸过脉之后脸色愈发难看,问:“你上月癸水可来了?” 年后他们去了冠州,回来后到了日子,殷芜的癸水却没来,她以为是舟车劳顿的缘故,百里息那几日又有些忙,所以并未告诉他。 见殷芜摇头,百里息便更加肯定了。 “可是没救了?”殷芜以为是寒症厉害了。 “傻阿蝉,你怀孕了。” “诶?”殷芜讶异,“你不是一直有用药?我怎么会怀孕?” 百里息现在悔恨得肠子都有些发青,他知道是哪次。 “快说呀!”殷芜觉得自己不可能怀孕,别是百里息医术不精。 “除夕那夜。” 那夜他从汐州赶回,两人分开半个多月,一时情热,他满心满眼都是殷芜,将她欺负哭了,几次后才相拥睡去。 到了第二天早晨,他才想起自己未曾用药,但是算了算殷芜的小日子,推测应是无碍,又不舍得给殷芜用药,便那么过去了。 谁知竟就是那一次有的。 殷芜心情有些复杂,她很喜欢孩子,也担心自己子嗣艰难,可这身孕来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气得踢了百里息一脚,嘟囔道:“都是你不做好事!” 下午郁岼回来后,殷芜和百里息去见郁岼。 两人落座,郁岼是何等敏锐之人,只看两人面色,便知道殷芜有事要说。 “什么事,竟让你们两个都张不了口?” 百里息确实张不开口,前段日子回冠州,他还信誓旦旦和郁岼说不在乎子嗣,即便殷芜想要孩子也要再等两年,调理好她的身体再说,可这才过去一个月,殷芜就有了身孕,且是在他承诺之前就有了,就是百里息这样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此时也觉得脸热。 殷芜足尖踢了踢他,百里息只得开口道:“阿蝉有身孕了。” 屋内瞬间安静,简直落针可闻,接着郁岼气得拍桌叱道:“你前些日子怎么答应我的!” 百里息实在是没话替自己辩白,殷芜忙上前给郁岼拍背顺气,缓声道:“这事也不怪他,原本我们……” 殷芜顿住,毕竟是两人之间的私隐之事,不好同郁岼说。 “蝉儿的身体如今怎么样?怀孕可会有什么影响?”郁岼此时最关心的自然是殷芜的身体,他让殷芜坐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百里息。 “女子怀孕生子,对身体自然有很大的损伤,”百里息看向殷芜,心中不免愧疚,气自己当时心存侥幸,却也只能如实道,“阿蝉身体底子确实弱些,但这一年来调养得仔细,倒是没有大的隐患。” 殷芜身体早已无碍,可百里息存着私心,他不想让殷芜怀孕,不希望殷芜冒一点风险,所以即便在送走瑶瑶时殷芜不舍,在知道郑真儿怀孕时,殷芜失落,在看到郁宵和郑真儿的孩子时,殷芜满眼爱意,他都不曾松口,只是抱着殷芜,宽慰她,安抚她。 可只疏忽了那一次,殷芜偏就有孕了。 郁岼犹自生气,殷芜让百里息先出去,自己则给郁岼倒茶顺背,宽慰道:“这身孕虽来得突然,女儿实际却很高兴,且如今有没有太大的风险,父亲不要太过担心。” 郁岼近几日越发觉得身上沉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俗事已了,余下日子能陪着殷芜,便已无憾,谁知如今又平白添了一桩心事。 即便他不想殷芜犯险,总不能让殷芜舍了这个孩子,既然如此,便只能让殷芜安心保养,遂缓和了态度,叮嘱殷芜若有不适一定要告诉百里息。 殷芜出来时,见百里息立在廊下,面色沉郁,不禁嗤笑一声:“我一个怀孕的,劝完父亲,还得来安抚你,真是没天理了。” 百里息缓了神色,过来牵殷芜的手。 虽是冬末,天却依旧黑得早,此时府内已经掌灯,两人在连廊里徐徐而行,一双影子叠在一起,安静美好。 百里息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住,他抱紧殷芜,身体有些僵硬,许久,声音紧绷:“阿蝉,我害怕。” 妇人生子的风险殷芜知道,有的要命,有的留了病,当年殷臻就是因为生产,事后又没调养好,才落了一身病,百里息担心什么她知道。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美人娇娆无双,百里息却五内犹如火烧。 他只是想想殷芜或许会死,就已经想要发疯,可又不能让殷芜忧虑,便只能强压下了心间躁意。 立春之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殷芜也开始害喜,厨房虽然每日换着花样做吃食,可殷芜还是吃几口便觉得恶心,有时一日里只吃些汤水,人也渐渐瘦了下来。 府中又请了两个厨娘,一个擅做甜点,一个擅做糖渍果子,殷芜吃了颇为适口,总算能多进些粥饭。 郁岼和谢晖忙起绣坊的生意,在京中找了十多位绣工精湛的绣娘,又从冠州调来两个颇通人情世故的年轻人,主管绣坊中的一切事物,定了本月初八正式开业。 郁岼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直至几年前才与殷芜相认,享受了几年的父女天伦,如今知晓殷芜腹中怀着孩子,虽不知是外孙还是外孙女,心中却总是盈满了期盼喜悦,感觉身上都轻快不少,药也按时按点吃,他想着总得坚持到殷芜生下了孩子才是,否则他走了,殷芜免不得要伤悲一场,对她是大大的不好。 而且他对那尚未见面的孩子,也是期盼不已,见一面,他也真就没有遗憾了。 平日上街,看到和孩子有关的东西,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的,郁岼都要买,什么拨浪鼓、虎头帽、桃木刀剑、银铃铛,林林总总,比那货郎家还要全乎。 殷芜看着那一屋子的孩子东西,有些哭笑不得,百里息却劝她由着郁岼去吧,都是他做外祖的心意。 又过了一个多月,殷芜害喜的情况终于有所缓解,适逢城外茶园的春茶下来了,殷芜想起郁岼最喜欢春茶的甘甜,便同郁岼、厉晴、春玉他们一起去城外茶园采茶。 茶园的主人是个老翁,在此种茶十多年了,见殷芜一行人来买茶,便夸赞今年的春茶好:“今年雨水、气候都极佳,老翁我种了十几年的茶,从没遇到过这样恰到好处的雨水,贵人若不信,让我孙女泡一壶给你们尝尝。” 殷芜笑了笑,在茶棚内坐下,道:“倒不是不信老翁,只是此时真的渴了,便泡一壶来解渴吧。” 老翁笑着喝了一声,便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从帘后出来,手中端着一套白瓷茶具。 “贵客们放心,这茶具都是才煮烫过的。”小姑娘眉眼灵动,动作麻利地给殷芜郁岼沏了一壶茶,便退了回去。 这样的乡间,自然不可能有多花哨好看的沏茶功夫,可即便这样简单的泡茶方法,也能喝出这茶的甘甜来。 郁岼也说茶不错。 老翁笑得愈发开怀,道:“我这有已制好的茶,还可自己去摘了给我,我制好了再来取,不知您们二位怎么个想法。” 殷芜没采过茶,回家也不过是在院子里打转,实在没趣儿,便想自己摘些茶叶,让老翁制了来取。 “阿翠!” 那小姑娘听了呼声,脆生生应了,出来带殷芜他们去茶园采茶。 山清水秀,满鼻茶香,殷芜采得认真,可采了许久茶叶才勉强盖住竹篓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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