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公回来,寇推官要想报仇,就必须将这事儿捅出来,否则司马相公站稳脚跟,朱家就难以撼动。 而朱家人面对如今的局面,也不是想脱身就能脱身的。 朱家人一定会跟新党对上,如此一来,当年的事谁也遮不住。 焦大夫听到这么一分析,心里稍稍安慰,给他针灸过后,白墨存穿上衣服出门。 赵叔买了不少祭品,扶着他上马车之后,嘴里不断嘟囔。“这种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非要跟着来,若是与那帮人撞上,他们少不得对你说三道四。都好几年了,你怎么还不知道避着点。” 嘴里虽然这样说,可还是规规矩矩让车夫把车赶到南城郊外的墓地。 到地方,赵叔让车夫停下马车之后在原地等着,他并没有着急领着白墨存去烧香祭拜,而是领着他绕了一圈,上了山坡。 “你且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等他们走了咱们再过去。” 如此一来,也不用非跟人家处撞在一起,那些人实在是不讲道理的。 白墨存点点头,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是备好的纸钱贡品,还有香烛。 赵叔走出去没多久,他就感觉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大约有两个人。 白墨存忍住回头的冲动,感觉背后一股冷风扑来,他稍稍避了一下,可还是被棍棒打中肩膀,疼痛使他手里的篮子掉落,另外一个人推了他一把,白墨存装作无力反抗,跌倒在地滚了个圈,避开他们的攻击。 可两个人根本不肯罢休,冲过来就对他拳打脚踢,一边踢一边骂。 “你这畜生怎么还有脸到这地方来,说了不让你来,你为什么还要来?” “我哥哥看到你,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宁,真要抱歉,你就应该以死谢罪。” 两个人下手狠毒,一脚又一脚,踹得白墨存骨头都痛,他却毫不反抗,只努力护住自己的头,不让人伤了自己的脑袋。 金时田仍觉得不解气,抄起一块大石头,就要砸向白墨存,恨不能现在就要了他的命,给自家哥哥陪葬。 刚举起来就觉得手腕一痛,接着就有好几个石子飞过来,打得二人连忙闪躲。 一个人影忽然冲出来,对着二人凶悍的拳打脚踢,一脚一个将二人踹得滚下山坡。 金时田还要怒骂,等看清女子,吓得惊恐逃跑,大喊着有鬼。 柳依尘怒骂:“王八羔子,再欺负我家官人。老娘现在就带你们一块下地狱,问问你家哥哥,怎么会有你们的这般愚蠢歹毒的兄弟。” 第六十一章 小娘子戏郎君,痴情人念过往 两个半大的少年,落荒而逃,柳依尘着急把人扶起来,扶到一半又甩开他的手。 “白墨存,经年不见,你演戏的本事越发厉害了。”柳依尘嘴上这样说,却还是蹲下去,替他把掉落在地的贡品收拾好。 酒壶里的酒已经撒出来,纸钱也湿了不少,沾着泥土,十分狼狈。 白墨存顿了顿,道:“柳娘子?” 柳依尘瞧见他这模样,似笑非笑,忽然上前,踮起脚尖,那张脸几乎贴在白墨存的脸上,嘴唇差点碰上。 白墨存呼吸立刻变得急促,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着急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便被柳依尘逼到大树上。 “当年你也这样糊弄我,我还哭了很久,被你骗着给你做了好几日的糖糕,记得么?” 白墨存撇开头,“你站好,孤男寡女,让人看见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一个名声不好的寡妇,闲言碎语听的多了,不差这点。” 白墨存想移动,却被柳依尘挡住去路。他颇为无奈,柳依尘却觉得自己扳回一局,多年前被他捉弄的憋屈,总算大仇得报。 “一会儿赵叔回来了,你先让开,我又不会跑。” “不行。”柳依尘一把抓住他,却弄疼了他的伤口,看见他疼痛的反应,柳依尘立刻紧张起来。 “伤哪儿了,我看看?” 白墨存可不敢让她看,“我...你...你不要这样,我是个男子,这样不好。” 柳依尘手一顿,忽然嗤笑起来。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她与白墨存这模样,完全与当年调了个,当年这样戏耍逗趣的人,可是他。 “你好像不惊讶我活着。”柳依尘松开他的手,也不勉强他脱衣服让自己验伤。 哪里会惊讶,那天在大街上,最先看到她的人不是焦大夫,而是他。可白墨存没说,只是定定看着她。 见她退开,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 “我晚点去找你。”说着将身上的头巾一裹,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消失在林子里。 赵叔正好回来,瞧见白墨存身上全是脚印,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什么。他又气又无奈,还是陪着白墨存给那些人扫墓。 回去的路上,赵叔实在忍不住,“您以后还想祭拜,不如在家祭拜吧,他们与您不过几年袍泽情义,你每年都去祭拜,已经全了心意,他们的家人不接受不说,还处处为难打骂,你何苦来哉?” 本以为白墨存又是拒绝,谁知他竟然点头答应。赵叔以为自己耳朵出错,“您不会骗我吧?” 白墨存:“不,我说真的。” 傍晚,麦卷月洗过碗筷,收拾了厨房,才归家去。赵叔锁好门,也回屋里休息。 唯有白墨存,屋里点着灯,没有睡觉,而是开着门窗,静静等待。 打更的更夫走过一遍,白墨存才听见细微的动静,没一会儿,柳依尘出现在他房间。 她有点饿,抓起桌上的鹅油卷就咬了一口,软糯鲜香,好吃。 白墨存看见她来,松了一口气,上前给她倒上一杯茶,静静看着她吃东西。柳依尘脸颊鼓鼓的,像只可爱的松鼠。 白墨存忍不住轻笑出声,一双眼眸里眼波流动,藏不住的欢喜。 柳依尘听见他笑,瞪他一眼,就着茶水咽下糕点。“你为何装瞎子?” “为了活命。” 轻轻四个字,一下就让柳依尘无法怨怪他。来之前,她都想好要怎么责骂他。 自己在他家这么久,他早知道自己是谁,看着自己演戏,不知看了多少笑话。可眼下,柳依尘又心疼起他来。 他一定受了很多苦的,遍体鳞伤不说,还为了活命装瞎子。 “你早知道我来你家做什么?” 白墨存顿了顿,摇头道:“我知道会有人来我这偷账本,却没想过来的会是你。依尘,我当时赶你走,便是不想你搅和进来。没想到......你跟从前一样倔强。” 她认定的事儿,咬牙也会办到。看似娇软的小娘子,骨子里倔强且勇敢,没有人比他知道,他爱的小娘子,是个多么勇敢的人。 柳依尘看着他消瘦的模样,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不肯认我,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怨恨我?” 白墨存笑了:“依尘,我们都长大了。” 当年说好去看灯,结果她没有来,后来去告别,却听说她要订亲。他跑去质问过,却被柳依尘言语激烈的赶走,换做任何一个少年郎,都要生气难过的吧。 “你应该怪我的,我不知道,当时你家出事了。”为何心有愧疚,因为自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仅没有关心安慰,还狠狠刺伤他。 白墨存想,那时候是伤心怨恨的,怨恨自己怎么会喜欢这样没良心的小娘子,怨恨她为何能跟别人订亲。 可后来想想,幸好她没有跟自己订亲,不然如今也要受自己牵连。 “不重要,都过去了,年少时不懂事,那些小波折,不值得怨怪一辈子。只是我没想到,你丈夫也会死在永安。” 柳依尘却摇头:“我没有丈夫,都是骗你的,我不信你没调查过。” 白墨存微微诧异,并州那么远,哪里能轻易查到她的全部。没有丈夫,那这些年,谁护她周全? 那时候年少无知,吵架了只想让对方不好过,所以故意说自己要订亲,再不肯与他见面。谁知他家中出事,父亲被贬斥,他投笔从戎,二人再没有见面。 后来天意弄人,柳依尘的父母意外死亡,同族的亲戚想吃绝户,强行给她许配人家。她打了亲戚一顿,拿走家中所有财物逃跑。幸运遇到陈姑,便在陈姑的绣坊干活。 陈姑心善,拿她当女儿一样对待,可陈姑被贼人陷害入狱,柳依尘只能来到开封,做起偷窃的事儿。 柳依尘心想,命运这样摆弄她,到底是善待她,还是想玩死她。 二人一阵沉默,屋外的风吹动烛火,白墨存看着她道:“依尘,这些日子,你都在何处?” 柳依尘也不隐瞒,将自己从百珍楼逃出来的经历告诉他。甚至见过宋寺卿的事儿,都如实相告。 “白墨存,我对你毫无保留,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风更大了,竟然吹灭来烛火。二人陷入黑暗,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第六十二章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我啊......在给自己报仇。” 白墨存起身找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烛火,顺带关上窗户,任凭屋外的风吹个不停。 柳依尘道:“那一定是很大的仇恨,你这人,小仇怨都是当场就报的。越是等待蛰伏,越是仇深似海。” 柳依尘觉得心酸难受,他甚至都不爱笑了。从前他很喜欢笑的,温柔的,阳光的,调皮的。可现在,他身上都是伤,总是沉默寡言,双眸空洞,这是经历多少伤害,才彻底改了性子。 柳依尘忽然不敢听,她实在害怕。她撇开眼,不让眼泪被他瞧见。 白墨存关好窗户回来,看见她的模样,忍不住上前抱住她,任由她闷头在自己胸口,轻轻抽泣。 他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哄小孩一样,“我的依尘,也一定很辛苦。” 如何不苦呢,父母没了,亲戚逼迫。一个孤身女娘,要在这世间立足,是千难万难的。他有时候会无比怨恨,老天为何要折磨他爱的人。 柳依尘听见他的安抚,心里越发难受,多少日子了,这一路走来全是辛苦,哪里有时间哭泣。没有人疼爱的时候,眼泪都是廉价的。 白墨存的一句话,轻易戳破她的防御。 她在他的怀里哭了一场,情绪渐渐平静。白墨存这才得空告诉他,自己回来,是想要替当年战死的同袍一个公道。 “我的兄弟们,拼着命运送了军粮,我起初以为,是有人贻误战机,才导致军粮没有运送成功,后来才知道,军粮是被人倒卖了,他们为了防止我们发现粮食都是陈米,刻意拖延了速度,等我们验收时,为了赶时间,就不可能一袋袋查验。”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粮食到战场上,城破了,粮食也丢失了,他们狼狈如丧家之犬,谁还顾得上那些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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