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提着东西进来,一边喊:“大官人,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门口多了一只死猫,这都是谁干的?” 何东不言语,蒙刃意味深长的笑,谢过婆子,然后让她去家门口,把那死猫清理干净,便可早些回去。 何东却忽然起身下床,跑到门口一看,果然瞧见一只死猫,但那黑猫他眼熟的很,虽是只野猫,但也钻过他的院子,最爱在他的厨房里偷吃的。 何东把黑猫提溜进来,不顾婆子的阻拦,拿刀剖开黑猫的肚子。从猫的肚子里发现了一些食物残渣,隐约有药渣的痕迹。 婆子不解,何东又跑到厨房,左右翻找。 婆子急忙问他,“你找什么?” “药渣呢?” 婆子指了指角落里的笸箩框子,“在那,还来不及收拾呢。” 何东冲过去一看,那笸箩已经翻倒,药渣洒出来,显然被动物翻找过。 何东送走蒙刃,最终换了一身衣服赶往白家。 到白家的时候,发现有人不少人围在白家门口砸东西,扔烂菜叶的,臭鸡蛋的,甚至泼粪水的。 那些人嚷着让白墨存去死,说他贻误战机,祸害几十万人命,就该千刀万剐。 别人不知道,何东自然知道这事儿。 此事的罪责是多方面的,哪里是白墨存一人的错误? 说句大不敬,先帝都有过错,怎么能堂而皇之只责怪白墨存。 如今来了这么多人,要讨一个公道,分明有猫腻。 何东还没有想明白,便有女娘冲出来,站在门口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人胡说八道,白墨存才不是那种人。他上对的起天地,下对的起袍泽,他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你们这是在污蔑他。” 有人不愤,“哪里是污蔑?如今衙门放出风声来,就是白墨存贪生怕死,贻误战机,害得永安城战败,几十万人惨死。朝廷让他将功赎罪,他不知感恩,反而在背后挑拨离间,伺机报复。这样的人,难道不该去死吗?” “我可怜的阿爹,上了战场再也没能回来,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我的儿呀,他不过十八岁,都还未成婚,就这么死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成了孤魂野鬼。儿呀,你的命太惨了,怎么这凶手还如此逍遥快活,在开封城里兴风作浪。” 众人根本不听女娘的辩解,群情激奋,要冲进白家,将白墨存抓出来千刀万剐。 好在很快有巡逻的队伍赶到,将人驱赶离开,何东趁机拖住那女娘逃离,来到后门,从后门进了白家。 “你一个小女娘,这般冲动做什么?万一让毁容,可如何是好?” 刚才有人砸石头,何东及时冲出去护住麦卷月,才没有让她被石头打到脸。 那石头可不小,打在身上疼的很,他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麦卷月愧疚的问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倒是你... ..” 他忍着痛问道:“你不是走了吗?白老弟给你寻了去处,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今天早出门,听到他们议论白哥哥,说的特别难听,还说他被抓了,我担心的很,这才回来看看。” 赵叔听见响动已经出来,将这二人迎进屋子,给他们倒了茶。 何东焦急的问他:“赵叔,我才一段日子不来,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白老弟做了什么?” 赵叔破口大骂:“哪里是我家官人做了什么,是那些人下作无耻,想要灭我白家满门,要斩草除根。” 赵叔越想越恨:“朱长岁就是个畜生,亏得当年他被继母虐待,被亲爹嫌弃,我家官人见他可怜,还将他带回家中,同吃同住,视作兄弟手足。不求他报答我们,但也不能这般忘恩负义,祸害我家官人吧。” 麦卷月很着急:“赵叔,现在怎么是好,白哥哥的事分明是朱长岁作祟,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把人救出来。” 第八十五章 忆往事不堪回首,存旧恨惨绝人寰 赵叔是从柳依尘那里知道,白墨存是被谁抓的。 他是万万没想到,朱长岁会歹毒至此。 到底是朱家的种,装的再道貌岸然,骨子里也是狼心狗肺,刻薄寡恩的。 可他没想到才过了一日,白墨存的事便传遍大街小巷,立刻将陈姑案压下去。 “他这是要利用舆论,逼死我家官人!” 比起陈姑的冤枉,永安城一战留下太多的孤儿寡母,老弱病残。 他们是真真切切痛失亲人,所以比起同情陈姑,他们更同情自己,更憎恨白墨存这样害死亲人的凶手。 那些人一个个发了疯,跑到白家门口唾骂,扔垃圾,倒粪水。 后来想起白墨存并不在此处,家中只有一个老仆,便疯狂跑到开封衙门门口,要求他们处死白墨存,以慰战死之人的亡灵。 柳依尘心想,或许这便是朱长岁的目的。 要让一件事情的热度过去,最好的法子,是用另外一件更痛彻人心的事,将案子压下去,什么事情能比得过永安城一战的愤怒。 柳依尘跑到朱家门外等了好几日,终于见到朱长岁。 他已经几日没睡好,人看上去很憔悴,眼袋青黑,衣衫都有些不整。 见到朱长岁,柳依尘还很礼貌的见礼。 “朱少卿可方便与奴家谈一谈?” 朱火见她如此冷静,反倒有些神色紧张,他看一眼自家官人,朱长岁让他去开门,把人迎进去。 今日的天颇为阴沉,朱长岁主动为她烹茶。 朱长岁不着急,柳依尘也不着急,只等他烹好茶,将一碗清茶放在柳依尘眼前。 柳依尘这才开口问他:“你为何要害白墨存?” 朱火在一旁听了,也是心情复杂。他倒不是同情白墨存,只是不明白,自家官人为什么要把柳依尘放进来,这女人明显就是个麻烦。 能把自己姑姑的案子闹的人尽皆知,甚至朝堂都引起争论,掀起一阵风浪,把朱家也卷进去,又哪里会是个好相与的善茬? 照他的想法,应该避而不见,赶紧把案子办了才是。 谁知朱长岁喝过茶,很淡定的问:“柳娘子是否知道,葛账房的案子是白墨存一手策划。” 柳依尘顿了顿,一时有些犹豫。 他果然是知道了,但他知道了多少。 柳依尘害怕自己露馅,说了不该说的,便用疑惑的眼神看他:“朱少卿这话是什么意思?葛账房的案子不是了结了吗?” 朱长岁难得在外人眼前笑了笑,淡淡笑容,可不是因为高兴,而是眼神中带着一种嘲讽,甚至怜悯。 他在怜悯什么? 柳依尘不明白。 “看来柳娘子知道的不少,也是,你与白墨存青梅竹马,纵然有过嫌隙,但感情一直在,他一出事你便来寻我,为他前后奔走,打探消息,的确与我不同。” 柳依尘不解:“什么与你不同?” 朱长岁没解释,只说:“白墨存精心策划,利用葛账房的死,弄出尸体被盗之事,宣扬盗用军粮的案情,看起来好像是要为葛帐房一家讨一个公道,可如果我说,他从头到尾的目的,都不是为葛账房,而仅仅是想利用你们这些人,报自己的私仇,柳娘子可信?” “私仇?什么私仇?” 柳依尘认定他话里有话,并不肯轻易信,再说账册的事可以是白墨存策划,可她被逼去偷窃,难道也是白墨存的计划? 真是可笑! 朱长岁问她:“你可知道,白墨存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听说他父亲被贬之后,到了南边,水土不服病逝的。” 朱长岁却摇头:“不,更准确的说,他父亲是死于党争。” 白墨存的私仇,要从他父亲的死开始说起。 五年多以前,白墨存的父亲白令之,官居兵部尚书。 虽然因为枢密院的存在,兵部权力被削弱很多,但毕竟是六部之一,兵部尚书的权利又会小到哪里去。 那一年,发生了一件案子。 那是胡氏惨案。 柳依尘没有听过这件事情,五年前她还在并州城,很多事情都不了解。 朱长岁一边烹茶,一边继续道:“那一年,边城虎口镇与西夏人发生冲突,死了不少人。那些将士阵亡之后,每个人的家眷,都能得到一定的抚恤金。偏偏那一年,下了一场冬雪。开封城里,都冻死不少人。” 其中有一姓胡的妇人,眼看着儿子被冻死,便抱着儿子的尸体,到宣德门外,敲击登闻鼓,说朝廷侵吞她丈夫的抚恤金,至今一文未发,才使得她家中无米开锅,无钱买炭火,孩子活生生被冻死。 她豁出一条命,要朝廷给他们家一个公道。说完,便一头撞死在宣德门外。 这便是胡氏惨案的开始。 出了这样的惨事,朝廷自然是要查的,查来查去,便查到了白令之头上。 柳依尘定定看着他,觉得他接下来说的话并不是什么好话,朱长岁看见她防备的眼神,忍不住笑。 “莫要这样看我,这灾祸不是我造成的。” 说完又顿了顿,神色异样。 “朝廷查出,白令之因为克扣抚恤银子,害得无数将士的家眷遗孤冻死在那一年,所以被朝廷贬斥,发配到南边。 白家从此开始没落,最后白令之死在南边,此事成了白墨存心头的痛,这些年,他一直筹谋报复回来。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他父亲报仇雪恨,你们这些人,也不过是被他利用,是他复仇路上的棋子而已。” 柳依尘看着他眼里的愤恨讥讽,深吸一口气,“那白墨存的父亲,当真贪污抚恤银子了?” 朱长岁对上她追问的眼,有一瞬间的心虚呆滞。 他没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告诉柳依尘:“当初把证据拿出来的,是白墨存的一个族叔,他说白令之拿着贪墨的抚恤银在老家修了豪华的宅院,所有花销,与那些被贪污的抚恤银子都对得上数。柳娘子可知,那一年除了普通百姓,被冻死的将士家属有多少人?” 柳依尘不敢想,朱长岁偏要告诉她:“整整八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以说,有八十个家庭,因为没有这笔银子,而家破人亡。告状的那个妇人,她的孩子是胡家唯一的血脉,丈夫战死,她死了孩子自己也活不下去,所以告状之后,才一头撞死在宣德门外。那是真正的绝了户,断子绝孙,无人送终。” 第八十六章 青梅竹马也算计,故交好友也无情 无人送终,多么歹毒可怕的事。 没有一个人不害怕这四个字。 人们笃信鬼神,死后若无人送终,无人烧纸钱,便是到了地下,也是被人欺负的孤魂野鬼,贫穷潦倒,难以转世投胎。 柳依尘听到这里,心头发颤,可仍然不愿意相信白墨存父亲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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