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养出白墨存的家,怎么会做出这样道貌岸然,为一己之私害死无数人的事来。 可她没有证据,又找不到漏洞,只得转换话题问:“你说他利用我,他利用我什么?” 柳依尘倒觉得是自己利用白墨存,利用他的心善,为了偷窃账本救姑姑,好几次舍弃白墨存。 她心里是愧疚的,朱长岁笑了笑道:“去衙门击鼓鸣冤是他教你的吧?” 柳依尘顿了顿,没有否认。 “那你可知,郑立秋也是他的人。” 柳依尘惊讶,并不相信。 “怎么可能,两人都未曾见过。郑立秋怎么会是他的人?” “你不知道很正常,当年郑立秋来开封赶考,谁知大病一场,差点死在路边。还是白墨存好心救下他,又是白墨存指点他去做状师,获得一份活命的本钱。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恰好我是其中一个。” “那又如何呢?若是这样,便要说他们沆瀣一气,那当年白墨存也曾帮助过你,你也与他同流合污么?” 朱长岁被噎了一下,眼神森冷扫她一眼,继续道:“我且问你,你是如何知道,陈姑被关在大牢里的?” 柳依尘犹豫一下,还是告诉他,是焦大夫带自己去大牢帮忙,恰巧遇见的。 “你就没想过,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偏偏那一日,你陪白墨存去看病,就有人来找焦大夫看病,偏偏焦大夫的药童不方便,非要带着你到女牢里去帮忙,又偏偏那么巧,你看见陈姑。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白墨存为了让你瞧见陈姑,所做的安排?” 柳依尘觉得不对,“若是他故意安排,说明他早知道我去白家的目的。既然早就知道,那后来为什么又让我得手?” “因为他要利用你,把一份假的账册传递出去,搅得开封不得安宁。之所以如此,是这份账册,涉及当年祸害他父亲的人,他要用这份账册来报仇雪恨。” 柳依尘听到这里,却想起白墨存所言,根本没有什么账册,从头到尾就是葛账房不甘心,而留下的一个骗局。 那些人心慌了,想要斩草除根,才自乱阵脚。 “就算是假的,那账册不也被蒲君抢去了吗?”柳依尘故意道:“你们应该得到账册,却还不肯放过我姑姑,难不成,蒲君没有把账册给你们?” 朱长岁:“你也不必给我下套,蒲君是否拿到账册我不知,我与他也没有干系。我只知道,白墨存给你的账册是假的。那些人没有拿到账册,只能用其他的法子掩盖事实。如此一来,就落入白墨存的圈套。” 柳依尘没说话,她本来就没打算给什么真账册,被人贩子弄走的账册,就是她造假的。她利用百珍楼大火脱身,才有如今告状的局面。 这不可能也在白墨存的算计里。 但柳依尘忽然明白,白墨存手里原本就只是假账册,可那些人杀人抢劫挖坟盗窃,却是真真实实的。 一份假账册,引得这些人出手,甚至不惜制造假案嫁祸他人,找替罪羔羊,害死几条人命,这些说不定都留下证据。 这些人,都入了白墨存的套,要被他拿捏了。 显然,朱长岁也懂这个道理。 “白墨存虽然瞎了,但他耳目众多,能查到你的来历,自然也早就知道你是谁,就算知道你是他的青梅竹马,不也毫不犹豫的利用你去完成这个布局,达成他的目的?” “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过是各取所需,我背叛他,他利用我,我并不恨他。我反倒感激他帮我指路,否则我还想不到光明正大的逼迫开封衙门,还我姑姑清白公道。” 朱长岁再次大笑,那笑声让朱火都有些瘆得慌。 他很少见自家官人这般情绪外露,上一次这么笑,还是因为朱文梓为了朱长安,不顾他的死活。 那时候官人的眼神又悲凉又冷漠,果然,如今又是那个眼神,冷冷的看着柳依尘。 “柳娘子,你可真是天真。你既知道背后有人算计你,而且不止一拨人,那区区一个你,区区一个陈姑,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你可知,如今世人都不再关心陈姑的死活,他们更想要知道,白墨存什么时候能死,当陈姑的事再无人关注,背后利用你的人,还会让陈姑活吗?又或者,你能够平平安安离开开封城吗?” 柳依尘紧张抬眼看他,惊出一身冷汗。 “你威胁我?” 朱长岁:“你误会了,我怎么会威胁你?我不过是跟你说明其中利害关系,让你做个选择。” “什么选择?” 朱长岁又给她倒了一杯茶,两杯茶摆在眼前,他淡淡质问:“一条路,你跟着白墨存,信他的鬼话,与他一起死无葬身之地。另外一条路,良禽择木而栖,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保证陈姑平安安的出来,你们姑侄二人能顺利离开开封,再无人找你们的麻烦。” “什么事?” “去撤案,撤销你对朝廷的控诉,只要你答应,我很快就能将你姑姑放出来。否则再拖下去,你姑姑只怕命不久矣。” 柳依尘:“朱长岁,你这是在助纣为虐。人人都说你是玉面判官,断案如神,秉公执法。如今看,真是浪得虚名。” 朱长岁没说话,倒是朱火着急了,”你这女人如何说话的?我家官人为你考量,好心助你救人,怎么还讥讽我家官人。” 柳依尘懒得搭理他,只定定看着朱长岁。“我原本还疑惑,白墨存是否真的为了一己之私,不顾他人死活存心利用我。可瞧你做的这些事,你和你背后的人肯定是做了对不起白令之的事,他是清白的,你们怕了,所以想要白墨存的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让我撤案,可我看得出来,你们已经黔驴技穷,比我要着急的多。朱长岁,白墨存曾将你这样的人当做朋友,真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你放肆!”朱火过来呵斥,柳依尘拿着杯子就使劲往地上砸,吓得朱火不敢上前。 朱长岁也不生气,“你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朝廷之事十分复杂,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我好心给你一条活路,你就该好好想想,如何活下去。难道忘了,你当初孤身来开封,是为了什么?你姑姑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救你脱离苦海,给你一条活路,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因为你的一时意气,惨死在大牢里?” 第八十七章 旧怨难了咒君死,两党相争不罢休 朱长岁这辈子最艰难的选择,便是选正义,还是选家族。 曾经他为了家族,在无知的情况下背叛过白墨存,而柳依尘为了姑姑,也背判过白墨存。 他觉得这个女子跟自己很像,也是无可奈何之人,所以对她有过同情与怜悯。 如今,他心里却又有一种隐秘的痛快。 再来一次,他经历的痛苦选择,这个女娘也要再经历一次,选白墨存还是选她姑姑,怎么选,都要愧疚难受。 世间可真是微妙。 柳依尘狼狈的离开,纵然她看着气焰外放不好惹,可内心慌乱的很,根本不知道如何选择。 她也深深知道,朱长岁说到做到,甚至不用朱长岁动手,只要再过些时日,姑姑莫名其妙死在大牢里,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 不仅如此,她也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想见一见陈姑,上次姑姑的反应让她有一种感觉,或许见到姑姑事情会有转机。 可朱长岁并未如她的愿。 朱长岁态度冷硬,若想见到陈姑,就必须去撤案。 撤了案,就能见到人。 朱长岁甚至语带机锋,“做人不可以太贪心,不能什么都想要,官家尚且如此,柳娘子,难道比得过官家?” 当年官家也没得选择,新党与旧党相互斗争,到最后不也没有保住王相公,让他远离了朝堂? 他朱长岁不过是大理寺少卿,又凭什么贪心,什么都想保住。 至于柳依尘,就更渺小,能救下姑姑已经是天大的幸运。白墨存的事,她管不了。 柳依尘脚步匆匆离开朱家,慌乱之间却撞上了一个人。 柳依尘认得她,是麦卷月。 麦卷月大概不记得她是谁,柳依尘对她淡淡的说道歉,转身就要离开。 麦卷月却忽然一把抓住她,硬是将人拖到巷子里,见四周没人,才神色冷冽的质问:“你去见朱长岁了。” 柳依尘愣了一下:“你跟踪我?”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你是谁,你应当也知道我是谁,我便直说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去见朱长岁,他的话你不要信,他就是个畜生骗子。” 柳依尘看着女娘愤怒带点扭曲的面容,疑惑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的?你认识他。” “我只与他短暂的打过交道,若不是因为他,我父亲校尉的职位怎么会被夺走。因为他的偏帮,导致我家中男丁不能继承校尉的官职,更无法领到朝廷发放的饷银。若有这份饷银,我家中也不至于日子过得艰辛,我阿娘跑到衙门去告,结果被朱长岁抓起来,在牢里关了一段日子。 还是白哥哥出手,才将我阿娘救出来。可我娘出来之后,人就有些疯癫,养了许久才稍稍好一些。可怜我从前也算是个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自从父兄战死。那些人吃人不吐骨头,不仅侵吞我们的抚恤,更害得我活得猪狗不如。” 麦卷月提到这里,十分痛恨朱长岁。她抓紧柳依尘的肩膀,用力过大,甚至捏疼了柳依尘。 “柳娘子你信我,不要相信朱长岁的鬼话,他无论说什么,定是为了一己之私,当年他的人也是这样糊弄我阿娘,让我阿娘在那纸上签字画押,完事才发现,我阿爹辛苦一辈子,甚至战死沙场该有的抚恤银子,该有的职位饷银全都没了,他就是个骗子,是个畜生。 他就该千刀万剐,什么玉面判官,他应该被天打雷劈,死在粪坑里,让千万的蛆啃咬,死无葬身之地才是。” 柳依尘从她极端怨恨的言语,凶残的眼神里看出来,她的确无比痛恨朱长岁。 柳依尘用力挣脱麦卷月的手,麦卷月总算意识到,自己弄疼她了,又连连道歉。 “柳娘子你信我,他真的不是好人。” 柳依尘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只是眼下白墨存被他抓在大牢里,我总要套些消息,设法营救才是。” 听他这么说,麦卷月才松一口气,紧张问:“那你想到法子了吗?他可答应放人?” 柳依尘没敢与她说实话,只摇了摇头。麦卷月忍不住哭起来,只觉得好人太苦。柳依尘安抚她许久,直到把人送回去,这才回去见七娘。 七娘听到她的复述,还来不及说话,楚娘倒是忍不住唾骂:“我就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阿姐,那个姓宋的,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都火烧眉毛了,他怎么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莫不成已经是煮熟的王八,动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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