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桑梓眼珠一转,又接着问道:“那既然如此,为何你们会分别?你又为何会来到桑榆镇?” 马车突然一顿,车里三人随着之前行进方向身子一倾,接着抬起头面面相觑。 桑梓有些紧张握拳,却无意间发现手心里不知何时渗出了少许汗珠。 她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想起之前在清沅江放纸鸢之时,傅珹歌能够在那么深的水中,用弓箭将游动的鱼射杀,她就不免有些心悸。 想到这里,她赶忙扑到阿鸢身边,紧紧搂着她的手。 阿鸢见状,也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柔声道:“阿珹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等他愿意告诉我们的时候,自然不会瞒我们。但我相信,如他所说,他绝对不是坏人,也对我们没有半分恶意。桑梓,你不妨耐住性子,等他的答案?” 车帷外久久没有动静,好半天马车才终于又开始启动。桑梓总算是长呼了一口气,心内直道好险! 阿鸢回望一眼车帷外,随着车身的晃动也开始思绪万千。即便是她,对于傅珹歌的身份也是多有疑惑,但即便是她,也尚有不能告知众人的秘密。 所以,她更是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心中有话,却难以言说那种苦闷。 阿珹,你究竟是有什么样的难处呢? 马车驶入桑榆镇街头时,已是翌日下午。 车在桑梓家门口不远处缓缓停下,桑梓刚下车没走几步,便发现自家大门口石狮子旁边的墙角处,瑟缩着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妇人,怀里还熟睡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她认出来了,那是老檀的老伴儿和他最疼爱的孙女。 靠着冷墙坐在地上,本就寒冷刺骨,一听到动静,老妇人立马抬了头看向桑梓。 她慌忙推醒怀中的孙女,艰难起身拉起小女孩便疾步上前,唇色因为受凉被冻得乌白,说起话来又急促又显得颤巍巍。 “桑梓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老檀临出门时说最多三日便能回来,眼见这都已经过了三日了他却还没回来,我就带着孙女到这里来等他。诶?老檀人呢?” 一阵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 桑梓愣愣地看着妇人,几度欲张口,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从她纠结的神态,一脸不加掩饰的惭色,老妇人已经心中预感不妙。 “他……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孙女闻言,连忙拉了拉妇人的手,伴着哭腔叫了声“奶奶……” 桑梓实在是不知如何解释,便索性直接扶着老妇人的手臂一滑,跪在了她的面前。 老妇人连忙蹲下要扶她起身,“桑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桑梓眸中清泪夺眶而出,憋了半天才忍不住脱口哭道:“翠芳姨,我对不起您!我……我没有守好与您的承诺,没有保护好老檀。他,他回不来了……” “什么?!”老妇人一听,当即双腿若被削骨,身子一歪倒向地面。 桑梓还没来得及去接住她,却见她已然被一人伸手一捞,从临近地面的一刻给揽了回来。 “陆十松?!怎么又是你?” 看着突然出现的陆十松,桑梓原本心中的愧疚,已然被一腔恼怒占尽,恨不得踢他两脚出气。 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添乱吗? 陆十松这次却一反常态,没有像之前那般嬉皮笑脸,神情异常正经严肃。 “我自己犯下的错,理应我自己来抗。让你一个姑娘替我挡刀,算什么男人?” 他话音刚落,已然转过身,正对着老妇人深深鞠了一躬。 桑梓这才发现,他不是空着手来的……他,他手里还拿了一根手臂般粗的木棍! 陆十松,你究竟要干什么? 桑梓还没来得及质问他,他已经撩开外衫,单膝跪在妇人面前,将木棍递给她道:“这位夫人,老檀是我不小心误杀的,这件事,错在于我,跟桑梓姑娘没有关系。我这次,就是专程过来负荆请罪,不管您要怎么打我骂我,哪怕您一棍子将我打死,我也认了。只是希望您不要怪罪桑梓姑娘。” 桑梓一听,当即恼了:“陆十松!” 老妇人心寒了一阵又一阵,听完陆十松自陈其罪,哪能不气愤。她腿部忽而有了力量,推开小孙女从地上爬起来,抡起木棍二话不说便往陆十松背上狠狠来了一棍。 虽然老妇人力道比不过年轻人,但这么粗的棍子打下去,说不疼那是假的。 桑梓捂嘴惊呼道:“陆十松,你没事吧?” 陆十松痛地发出“嘶”一声哀嚎,抬起头来时,却俨然无事人的神态,笑着看向桑梓。 还没等桑梓来得及阻止,老妇人再一次抡起了棍子。这一次,她却用足了力气,狠命敲在了陆十松的头上。 伴随着桑梓一声尖叫,陆十松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当即迎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老妇人还没意识到她已经伤到了人,愤恨之中还想再打两棍子,却被桑梓跪在面前拦住了她。 “翠芳姨,你住手!人不是他杀的,是他手下擅作主张,现在已经移交给知府衙门公审了。虽然他也有错,但是罪不至死。你放过他吧!” 翠芳姨被她这么一跪,倏而也清醒了些许,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以及已经趴在地上不再动弹的陆十松,瞬间有些慌神,木棍也滑落在地上。 她一屁股倒下,往后退缩几步,愣怔片刻后张嘴便嚎啕大哭起来。 “哎哟喂,我这苦命的老头子,你怎么就比我先走了……” 这时,听到声音不对的傅珹歌这才调转马头过来,看到桑梓满脸是泪,怀里抱着陆十松,一身锦衣染尽鲜血。 “十松!” “陆公子!” 几人惊呼着上前,傅珹歌连忙探了探他的脉搏和呼吸,赶忙让桑梓将他扶道他背上。 几人没有管坐在地上痛哭的夫人,赶忙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去找大夫。 车里,桑梓用自己的手绢捂住陆十松额头的鲜血,一言不发,泪如泉涌。 阿鸢不停在她背后轻拍着安慰她:“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桑梓边哭边道:“阿芊,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太斤斤计较了,明明这件事可以交给县衙解决,我非要赌什么气?” 阿鸢摇摇头,“你没有错!只是,这或许也是陆公子想要处理这个问题,解决你们误会的一种方式,他拿出了他的诚意,接下来,要不要谅解他,就看你了。” “我?”桑梓垂眸沉思少顷,抬头道:“若他能平安无事,到时候还是去取得翠芳姨的原谅吧。” 说罢,眼看阿鸢睖睁着她,又赶紧补充道:“我陪他去!” 傅珹歌赶着马车飞也似地赶往医馆,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老妇人这一棍子敲在他头上,若不及时医治,指不定真的回天乏术。 好不容易到达,连马车都来不及停,他便又一次将陆十松背在背上,快步走进医馆里。 大夫正在给排队的病号把脉,见有人背着正在滴血的病人冲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病号走上前,简单看了两眼后,赶忙对他们道:“快,放到病床上!” 傅珹歌照做,而大夫也将三位姑娘拦在了病房门外,紧张兮兮地关上了房门。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桑梓在外面焦急地踱来踱去,紧咬着嘴唇,不停看向屋内。 桑槿和阿鸢则同样心事重重地坐在不远处的长凳上,互相紧握着手,内心不停祈祷。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房门总算是被打开,大夫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低着头走了出来。 ---- 桑梓:我也不想原谅他啊,可他太爷们儿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尽相授 == 大夫前脚刚一踏出门口,后脚桑梓便堵了上去。 “大夫,他怎么样了?” 明知桑梓已经急火攻心,那大夫却玩味迭起,一边低头擦手,一边不住摇着头。这动作着实把桑梓吓得面目苍白,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阿鸢和桑槿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刚要强忍悲痛安慰,却听傅珹歌从屋里走出,一边擦着额头的汗珠,一边追问大夫道:“大夫,您刚刚说这外服药几天换一次来着?” 看他淡然的神色,看他舒缓的表情,听他询问的问题,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换药?!有必要换药的话,不就是没事了? 大夫擦完了手,这才抬头看向傅珹歌,答曰:“哦,前几日每日一换,五日后可以隔天换一次。但内服药每日三次不能断,直到痊愈。” 桑梓越听越气愤,额头的刘海随着吐出的气飘飘荡荡,最后终于忍不住,想要上前给这个大夫来上一脚。若不是阿鸢和桑槿赶忙拉住她,那大夫这一脚必被踢中无疑。 “你这个坏老头,吓死我你好偷着乐是不是?” 阿鸢便将她往后拉,劝道:“冷静!!冷静!人没事才是万幸!” 桑梓也听劝,当即便停下双脚,还很淑女地捋了捋自己的发丝。口是心非道:“没事,我不过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说罢,她冲阿鸢一笑,扭着腰肢绕过双目惊恐心有余悸正跳到傅珹歌身上躲避的大夫,走进了病房。 好长时间后,傅珹歌才回头看着大夫,两人尴尬对视一眼,大夫这才轻咳两声,从他身上滑下来冲着屋内大喊一声:“女子,粗鲁也!” 一只鞋子从屋内飞出,大夫又一次惊慌失措,连奔带跑地溜了个干净。 几日后,陆十松的伤势算是稳定了下来。 桑坪村的土屋没有多余的房间,加之桑梓本人对他心存的愧疚,他便荣幸地被桑梓留在了府里养伤。 这些天,为了安抚老檀的家人,桑梓没有少跑动。织锦坊事情忙完,她便每日带着昂贵的礼物,带着银钱来到老檀郊外的屋子。 起初老檀的家人并不买账,接连几天桑梓连柴扉门都没有进得了。 桑梓也没有放弃,堵在门外、桑田间,甚至躲在老檀家的茅厕外,就是为了能给他的家人说上话,直到老檀的老伴儿迫无无奈终于松了口。 翠芳姨要求自己的儿女去织锦坊做工,孙女上学堂的学费也要桑梓来出,这些条件桑梓一一答应下来,除此之外,还单独给了她们家很丰厚的一笔抚恤金。 县衙那边,桑元征也在桑子渊的指令下,很快结了案,老檀也总算是可以入土为安。 丧葬那天,陆十松拄着拐杖,头顶包着白纱布,一身粗布麻衣,在桑梓的搀扶下来到了老檀家。有了桑梓前些天的周转应付,老檀家人也对陆十松便也没有了那么大的敌意,允许他跪在老檀坟前忏悔。 事情总算是得以平息。 对于陆十松的伤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没有大碍”一类的话,大夫说过很多次了。但陆十松本人就是躺在床上不见好,打死不愿意起来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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