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拖到第十天,桑梓才总算明白这个无赖打的算盘,连人带包裹将他扔出了桑府。 陆十松兀自在门前静坐了一天,门缝都没有开过,他也只能失落地拿着包裹去桑坪村找傅珹歌。 柴扉门口,阿黄乖乖地趴在地上,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屋外,发现没有动静又低垂着耳朵趴下入睡。 院子里,四面八方都摆满了不同样式的兵器,傅珹歌正坐在院中的木桌旁,耐心地喝水等待。 时间回溯到归来的第二天傍晚,当阿鸢和桑槿从织锦坊归来,刚跳下马车便觉得有些许异样。开了柴扉走进门时,才被满院子摆满的兵器震惊住了。 阿鸢呆呆地看着,前进的步子变得尤其缓慢。桑槿却截然不同,满脸惊奇冲上前,挨个将兵器拿起来把玩了一遍,一边惊叹着一边问:“珹哥,你这是打算开个兵器铺?” “兵器铺?”傅珹歌唇角一勾,低声嘀咕着:“这倒是个好主意。” “怎么,难道你之前不是这么想的?” 傅珹歌笑了笑:“不是!这些兵器都是我从镇上铁匠铺那边定制来的,是为阿芊准备的。” 桑槿闻言,回头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阿鸢。 傅珹歌缓缓走到阿鸢面前,柔声道:“阿芊,之前没有答应你教你武艺,是担心你吃苦,害怕你受伤。但自从这次桑州行之后,我改变主意了。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在你身边,我希望你可以保护好自己。” 阿鸢眸中倏而星光跳跃着,她转身仰起头,努力将眼泪控了回去。这才又转过身来强颜欢笑着说:“阿珹,谢谢你!” 傅珹歌极力抑制内心某种冲动,强装冷静道:“我们之间,不必谈谢字。只要你开心,一切都值得!” 傅珹歌的决定,让阿鸢一时间有些惭愧。前些日子,为了达到向他学武艺的目的,她还接受了桑槿的建议,足足冷淡了他好些日子。 可是现在想来,着实是有些小气。 “对不起阿珹,前几天,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我只是……” “我知道!”傅珹歌纵然情难抑制,却只是轻轻将手搭上她的柔肩,继续温声:“可我不在意!你不开心,可以随时不理我。你开心了,转身我便在。阿芊,只要你记得,无论任何情况下,我绝对不会背离你!” 阿鸢感知到他眸光中灼热的温度,心中一惊赶忙别过双眼,目光看向在一旁咬着手指呆呆看着的桑槿。桑槿却无视阿鸢求助一般的眼神,悄然转了声,不声不响地往蚕房蹑手蹑脚走去。 阿鸢只能连忙往后退缩几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转身去拿身后的一把玄铁铸剑。 这剑……还真有些重! 虽然不至于拿不起来,但以阿鸢柔弱的臂力,举着着实有些费体力,更遑论举剑挥舞了。 傅珹歌连忙走过去接过剑,“这把是我用的,你的是那把。我考虑到前期你不太容易使重剑,便让铁匠专门为你打制了一把软剑,想来应该更加适合你。” 傅珹歌贴心的安排,让阿鸢一时无言。她真怕自己招架不住,倏而放下手中的剑,转身的刹那却又鬼使神差地差点扑到傅珹歌怀中。 “我……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阿鸢红着脸说完狂奔离去,留给傅珹歌一抹背影。他眸定浅思,过良久才恍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立马捂唇偷笑起来。 原来那日桑槿所说的话,竟然是这个意思! 阿鸢换了一身利落常服,没有拖沓的裙摆,没有广口衣袖,飘柔的长发也被盘卷起来。 若说是出发前往桑州的前一天,她刻意调脂弄粉,一身珠翠罗绮更加存托美艳,让傅珹歌难免心神一颤,还能说得过去。 可今日她分明已经是卸去了粉脂,尽量让自己轻松上阵,免得误了练功。清淡的妆容,承载于不谙世事的面庞之上,却更加显得出水芙蓉一般纯洁娇嫩。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傅珹歌已经愣神发傻,一步一蹦跶地走到他跟前,左右看了看被他摆满了整个院子的武器,问道:“我们从哪里开始学?” 清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傅珹歌这才收回了他呆滞的目光,言简意赅地答曰:“基本功!” 薄暮冥冥,星辰初长。 夏夜徐徐微风吹拂过来,阿鸢额间仅留的两绦发丝胡乱刮着她柔嫩的脸颊。 而此时,正扎着马步的她,却谨记着傅珹歌的教诲: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乱动。 尽管她双腿颤栗着,不断有汗水滴落从发丝间一直滑落至沙石土地上,刘海抚得她眼皮和脸上一阵瘙痒难耐,她也倔强地紧咬着嘴唇,除了眨眼之外没有多余的动作。 傅珹歌摆了个小竹椅正对着阿鸢坐着,一杯一杯喝着茶,没人注意到他握着茶杯的手力度越来越大。 终于,他溘然而起,将手里的茶盏一放,没几步便来到阿鸢面前,伸手轻柔地替她理顺了被风吹乱的头发。 阿鸢依旧没有动弹,目光却随着这一细微的动作遽尔之间变得诧然,眼波流光,如含星云。 刹那间,两人目光重叠,若无声无息间搭起一座仙桥,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于此交织。 傅珹歌只感觉浑身有些燥热,干涩的上下唇瓣微微翕合,清晰的喉骨自上而下舒动。 他神摇目夺凝瞩不转,她星眼含情一时难收。 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凝视着对方,即便光线黯淡,也能清晰看清彼此近在迟尺的眸中那个自己。 倏而,阿鸢没能支撑住,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傅珹歌第一反应是要去扶她,手刚伸至半空又僵在清风之中。 半晌后,他轻轻蹲下身,俯视着阿鸢倒地后已然凌乱披散的长发,温生问道:“还继续吗?” “继续!”阿鸢回答地丝毫不带犹豫。 短暂的休憩过后,她双手撑住地面,拒绝了傅珹歌要帮忙扶她的好意,小声说了句:“我可以的!”便从地上艰难地站了起来。 尽管体乏腿软,汗流岑岑,阿鸢还是义无反顾继续回到刚刚的动作,未言一句苦累。 傅珹歌只好紧紧握了握拳头,收回他显而易见的疼惜之心,默然转过身去,坐回了椅子上。 桑槿端着菜篮从后院回来,阿鸢扎着马步。 桑槿抱着柴火进厨房燃起炊烟,阿鸢还扎着马步。 桑槿做好饭坐在木桌旁瞌睡都打了一轮,阿鸢依旧扎着马步。 直到弯月都已升至头顶,才终于听到傅珹歌说了句:“好了,今日到此为止!” 桑槿长吐一口仙气,赶忙上前将阿鸢扶到八仙木桌旁坐下,心疼地皱紧眉头,斜睨着傅珹歌有些怨怒神色。又考虑到阿鸢这是自己请求的,怪不得人家傅珹歌,便也只能自己隐忍下去。 “阿芊,你还行吗?” 阿鸢唇色已经开始泛白,但却依旧没有吝惜笑容,莞尔一笑道:“没事阿槿,万事开头难。我就是体质太弱了才会这样,时间长了就好了。” 此刻傅珹歌的神色也并不轻松,赶忙告诫阿鸢,“若是感觉承受不住,我们随时可以停。不要强迫自己,委屈自己。欲速则不达!” 阿鸢笑笑:“好啦,你们就不要担心我了,我要是真挺不住,不会硬撑的。咱们吃饭吧!” 桑槿和傅珹歌短暂对视一眼,都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叹气摇头。 倏而,大黄又开始兴奋狂吠,柴扉门口,一人探着脑袋往院子里瞧了一瞧,双手扒着木门带着哭腔就开始哭喊。 “公子,阿芊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 ps: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追爱记 == 整整一天滴水未进,陆十松刚到土屋小院之时那种饥渴难耐可想而知。 于是乎,他丝毫不顾及形象,愣是毫不客气地接连扒下了三大碗米饭,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谁能想得到呢,为了能得到桑梓的原谅,为了能证明自己的赤子之心,他足足在桑梓家门口对面的街边蹲了一个下午,起身时腿都麻得走不动路。 自己都要感动了,桑梓却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感到委屈,趁着酒足饭饱,赶紧拉上三人不吐不快。 “你们大伙儿评评理,就算是块石头,也早就应该被我感化了吧?可她呢?说把我轰出来就把我轰出来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陆十松撇着嘴,说的像个闺中怨妇。连一旁的大黄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于情,她们与桑梓的感情比与陆十松更亲密。于理,原本就是陆十松死缠烂打在先,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也难怪桑槿听了,都能只顾着取笑:“陆公子,我看你是当局者迷。阿梓这么对你,已经算得上是格外开恩了。这要是换了别人,可没你这么幸运。” “开恩?”陆十松双眉紧拧,低头想了又想,暗自嘀咕着:“是吗?” 傅珹歌收拾好了厨房,边走边擦着沾满水渍的手走出来,见陆十松仍旧还未开窍,抬起右手往他后脑勺一抡。 “你小时候跟几个哥哥抢糖果的机智头脑都萎缩了么?你好好想想,就拿你纵容郑二刀害死桑梓家车夫这事儿,人家没和你老死不相往来,还留你在府里养伤,就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你非但不心存感激,还好意思埋怨人家!我要是桑梓,非泼你一盆洗脚水!” 陆十松闻言突然眼笑眉舒,雪白的牙齿露在初夏夜的清风中收都收不回去。 “真哒?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明白了。你们说,这是不是代表,阿梓她心里是有我的?”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满面笑意却都没有说话。 陆十松也不在意,目光乜视着前方上空那轮弯月,眸中星光耀眼,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他双手握拳靠在胸口,歪着头自言自语:“对,她心里一定有我!” 良久后,陆十松才偶然感觉小院有些冷清。 直到一片枯黄的竹叶簌簌落下,轻轻滑过他的鼻翼落在大腿上,他这才发现阿鸢几人已经不知何时悄然回了房。 他微闭双眼暗自笑了笑,“没关系,我会向你们证明的,她心里有我!” 屋内烛光昏黄跳跃,屋外已是夜半更深。 乡间的初夏之夜百鸟已然归巢入眠,田间的虫蛙还有一阵没一阵“叽叽”“呱呱”乱叫。 傅珹歌在屋里铺好了床被走到门口,环视了一眼小院,唯有大黄正趴在院墙角落,闻声立马站起身来,用力将尾巴摇动地像个风火轮。 而陆十松早已不见踪影,他坐过的长凳已经被好好收起放在了八仙桌旁边。 傅珹歌暗笑着摇摇头,当年那个混小子,如今也终归是有了让自己如此执着之人,也许对于陆十松来说,这也不枉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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