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燕州还是一片富庶祥和之地,官道上形形色色的人潮之中虽有几个不怀好意之徒,却也忌惮着朝堂恩威, 不敢肆意行事。 所以安平王夫妇才敢让女儿和家仆走官道赶赴扬州。出行前,鲍二更是在安平王府跟前拍着胸脯立下过誓言, 他必定要将苏婉宁平平安地护送去扬州。 可如今的燕州乱成了一滩浑水,宽阔又通明的官道上黑灯瞎火地没了旁的旅人不说,更有些迷迷蒙蒙的香味侵入鲍二等人的鼻间。 寂冷的黑夜之中, 鲍二家的领着月牙、丹蔻和苏婉宁往密林里逃去。 鲍二与其余的家丁则拿着武器预备着应对突如其来的争端, 只是这些习惯了走南闯北的家丁却也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况。 “昨日刚日燕州时一路上瞧见了好多沿街乞讨的小儿, 那时咱们便该察觉出不对劲来。”鲍二扶着头疼欲裂的脑袋,一边叹息一边感慨着说道。 其余的家丁团团紧贴在他身旁,每个人都强撑着心里那股子气息, 若是一旦松懈,只怕安平王府的马车便会被人硬劫了去,连带如花似玉的姑娘也要遭人毒手。 “燕州境一定是出事了。”鲍二顿时变了脸色,意识到他们安平王府的马车等同于入了虎穴后,脑海里想的也只有护住苏婉宁的安危。 也是京城里的流言太甚嚣尘上,害得姑娘要如此匆忙地赶赴扬州避祸, 否则安平王府怎么会连个路引都拿不来, 最后无法经由各处驿站护送行走。 “都警醒着些。” 鲍二说完这话后,便觉那刺鼻的香味离他更近了几分, 方才还只是浅浅地萦绕在他鼻间, 如今却是霸道地要钻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陡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十分模糊,无法辨认眼前的景象, 连身子也颤颤巍巍地好似要朝着一边倒去一般。 其余的家丁状况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过一刻钟, 众人便东倒西歪地倒在了地上,渐渐地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恰在这时,隐在暗处的男子才领着身后的小厮们走了出来。 来人踱着迷蒙的夜色而来,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这数十个昏迷不醒的家丁,便与永芦与双溪说:“将他们都扶到马车旁。” 之后,徐怀安漾着光华的眸光便落到了官道旁漆黑的密林之中。 “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去找她。” 这一路的护送已然是轮到了他该露面的时候了,既是要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苏婉宁跟前,又有什么比英雄救美更合适的方式。 徐怀安承认着自己手段的卑劣和无耻。 反正自从他辨明自己对苏婉宁的情意后,他便与光风霁月的君子再无什么联系,卑劣和阴暗乃至不择手段地谋取都是冠在他身上的罪名。 只要能得她芳心,徐怀安甘愿背上这样的罪名。 他定了定神思,吩咐双溪:“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些土匪虽被我镇住后不敢动作,难保他们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 双溪轻功了得,应声后便立时隐没于夜色之中。 永芦负责搀扶走所有中了迷香后昏迷不醒的奴仆,顷刻间便将这一片狼藉的官道收拾了干净。 如此,徐怀安方能潜入密林里去寻找苏婉宁的踪迹。 土匪劫道是假,可密林里到处都是饥饿了许久的野兽,哪怕是蛰伏在暗处里的毒蛇咬了她一口,也够身子娇弱的苏婉宁疼上十天半个月,甚至还有可能危机性命。 思及此,徐怀安不得不加快自己搜寻苏婉宁踪迹的脚步。 密林里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徐怀安举着火折子照亮前方的道路,树木葱葱翠翠,倒是脚旁的荆棘丛被人踩得东倒西歪。 徐怀安便靠着这点痕迹去寻找苏婉宁的痕迹。 寂冷的夜色里掺杂着野兽的几声低鸣,零星的“窸窣”声响更是不知缘由、不知方位,没来由地便让人心间一凛。 他不怕这迷蒙的夜,却怕苏婉宁出了意外。 好在顺着荆棘枝干被踩踏的痕迹,他终于是在一处暗洞前嗅到了丝丝缕缕的清香。 他举着火折子要去探明暗洞里的景象,却冷不丁被人拿了块石子砸在了胸膛之上。 徐怀安躲闪及时,那石子几乎是擦着他的胸膛飞落于地。 此等满含戒备的行径也让他确信暗洞里定然有人躲避,这人多半就是苏婉宁以及她的婢女。 “苏姑娘。”徐怀安举着手里的火折子未曾上前,只轻声朝着暗洞的方向唤了一句。 里头的人似乎也花了不少力气去辨认这道清冽且熟悉的嗓音。 片刻后,苏婉宁才带着月牙与丹寇走出了暗洞,鲍二家的则持着木棍跟在她后头。 “徐世子?”苏婉宁不确信地唤了一声,借着火折子去打量徐怀安的样貌。 徐怀安并未上前叨扰苏婉宁,只是指了指自己身后空无一人的暗黑密林,与她说:“没事了,官道上没有匪贼了。” 至于匪贼为何会消失,他又为何出现在燕州境内,徐怀安却是避而不谈。 苏婉宁才经历了一场生死攸关的惊惧,充满颤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以为土匪们已杀到密林的暗洞时,却不想露面的人会是徐怀安。 徐怀安是万万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这几日翰林院内热闹非但,史老告老还乡后空出了院正的位置,陛下又多次在朝堂上提起“唯才是用”的论调,仿佛是根本不把年龄和资历放在眼里。 翰林院里呼声最高的人也是徐怀安。 连她爹爹苏其正也在安平王府里数次感叹过:“眼瞅着这院正一位要落到梁国公世子头上,往后他可真是前途无量了。” 明明即将踏上青云之路的徐怀安,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燕州? 里头的答案让苏婉宁不敢深思。 月牙和丹蔻也是大喜过望,慌忙搀扶着苏婉宁往徐怀安立着的地方走去,并道:“姑娘方才被荆棘丛割伤了腿,正该寻个地方好生包扎一番才是。” 话音甫落,苏婉宁还未曾言语时,徐怀安的那双璨着亮光的眸子却已紧紧落在了她的腿腕之上。 苏婉宁被他盯得极不自在,不知作何回复,只冒着浓重的夜色向他敛衽一礼道:“徐世子,多谢。” 除了一句多谢外,她也不知该用何等话语来表示自己的谢意与愧疚。 今日这一场灾祸,又是徐怀安对她施以援手。 他虽不言不语,苏婉宁却知晓这霸占官道的土匪们必然十分棘手,徐怀安必然费了不少精力才摆平了这些土匪们。 或者是损伤了身边的暗卫,又或者付出了更多的代价。 苏婉宁忽而立定了身形,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顷刻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徐怀安。 徐怀安却浑然未觉,趁着夜色细细地打量了一眼苏婉宁,确保她无恙之后,才松了口气:“燕州不安全,还是连夜赶路的好。” 苏婉宁瞥他一眼,正对上他满是担忧的目光。 这目光太直接又热切,映在这天寒地冻的黑夜里,烧的苏婉宁短了口舌、无法言喻。 “徐世子,您……” 徐怀安抛下了京城里的一切,凭着一腔孤勇赶赴燕州。 没有挟恩相报,也没有利益纠葛,他只是回回都在苏婉宁陷入困境时出现,数次救她于水火之中。 徐怀安仿佛能察觉到苏婉宁的窘迫,便道:“一切都出了燕州再说吧。”
第35章 坦白 鲍二醒来后从永芦嘴里知晓了“始末”, 便认定了是路见不平的徐怀安救下了他们安平王府的车队。 他是对徐怀安感恩戴德,听闻徐怀安也要去扬州“探亲”之后,鲍二便兴冲冲地对苏婉宁说:“姑娘, 咱们不如与徐世子一同前去扬州吧?一来是好有个照应,二来咱们身上也没有那么多可以酬谢徐世子的谢仪, 还得让舅老爷出面才是。” 苏婉宁闻言只瞥了一眼不远处立身清濯的徐怀安,见他半边身子都隐没在迷蒙的暗色之中,衣衫一角被荆棘丛划破了一道口子, 将这矜贵无双的公子硬扯出几分落魄的滋味来。 她只是一叹, 心中五味杂陈。 鲍二家的还在追问, 抬眼望去,他身后这些劫后余生的家丁们脸上也都是惊惧和恐慌之色。 刹那间,苏婉宁也只有点头应“好”这一条路可走。 鲍二得了她的允准后, 又笑着凑到了徐怀安跟前,殷勤地邀请他一起前往扬州。 徐怀安没有迟疑,欣然应允了此事。 如此,他便稀里糊涂地加入了苏婉宁这一趟前往扬州的路途。 因燕州境不太平的缘故,鲍二也不敢在此多耽误时辰,便立时亲自驾马往西南方向的津南行去。 女眷们都坐在翠帷马车之中, 徐怀安驾了马缀在队伍的最后。 鲍二对方才的事仍觉心有余悸, 一边驾马时一边与身旁的家丁说:“咱们一共二十六个人,只靠永芦一个人, 是怎么把我们从山匪手底下救过来的?” 他是时常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 与苏婉宁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不同。 鲍二虽明面上对徐怀安毕恭毕敬,并热情相邀他一同前往扬州, 可心里却是存了几分忌惮在。 他总觉得昨夜的事处处都透着怪异,可一时半会儿还不敢往阴暗晦涩的地方去想。 许是徐怀安身旁的小厮都是能人异士, 有以一敌十的本事也未可知,亦或者梁国公府为徐怀安此次出行配备了好些暗卫。 这些暗卫都蛰伏在暗处,不到紧要关头不会轻易现身。 思来想去,鲍二还是觉得这个猜测更靠谱一些,便收起了与家丁插科打诨的心思,只聚精会神地驾马行路。 而车厢内端坐着的苏婉宁却数次掀开了车帘,借着缕缕清辉般的月色去打量后头骑在马背上的徐怀安。 短暂的视线交锋,月华与夜色为苏婉宁做了掩护,让她能恣意地打量一回徐怀安。 她想,她是真的看不透徐怀安这个人。 苏婉宁承认自己有几分姿色,可却没有美到能与萤月争辉的地步。 徐怀安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识过,定然不会因美色二字便心悦上了她。 至于性情和人品,苏婉宁自我审视一番也觉得自己处处妥帖,可却不如京里那几个虎门将女英姿飒爽、洒脱明艳,若论温婉柔善,自有人比她更合徐怀安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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