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仪卫们就地取材,把客栈后院的柴房打开,这里本来是匪类用于关押劫财客商的地方,现在成了鸾仪卫刑讯的场所。 雪醅走到门口不远处,血腥气就扑面而来,她眉头一皱,退后几步,示意守门的鸾仪卫把指挥使叫出来。 “我还要回去侍奉郡主,不能沾上血腥气冲撞了她。”雪醅问,“审的怎么样了?” 指挥使松了口气:“回大人,这群匪类在这里劫财已经有二年七个月。” 雪醅也松了口气。 她不怕几个开黑店的劫匪,只怕是有人得了郡主离京的消息,秘密布置人手在此处装作匪徒截杀。 雪醅又问了指挥使几个问题,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她肃然警告指挥使:“没能第一时间识破匪类,致使郡主险些置身险境,是鸾仪卫的过失,郡主宽宏大量不予惩处,你们却需时时自省引以为戒,断然不可再犯。” 满身煞气的鸾仪卫指挥使在清秀窈窕的雪醅面前像是看见了老虎的猫,垂头恭谨应下,见雪醅转身欲要离去,连忙问道:“这些匪类该如何处置,还请大人示下。” 雪醅想也不想,直接道:“处置掉,善后仔细些。” 指挥使领命。 雪醅刚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对着仍然恭谨立在原地的指挥使抬起手,食指在唇边轻轻一压:“不要惊扰郡主休息。” 指挥使连忙应是。 雪醅颔首,转身而去。 次日傍晚,两人从远处走来,行至近前,忽然大惊失色。 客栈不见了踪影,满地焦黑余烬,断壁残垣,俨然是一场大火烧过之后的模样。 二人对视一眼,满眼惊骇之色。其中一人扯开嗓子:“老三,吴全……你们在哪?” 回应他的只有远处旷野间呼啸的风声。 另一人颤巍巍走上前去,在焦黑的残垣里扒了几下,忽然说:“完了。” 他扒出一截烧剩的粗木头,这是客栈门前的条柱,半边已经烧成枯黑的颜色,另半边还算完整,可以看出断面光滑,不是烧断或折断,而是以利器一削两半。 他的同伙咽了口唾沫:“老黄,这是……这是惹上硬茬子了?” 见对方点头,同伙明显急了:“那、那老三他们?” 对方阴沉着脸不说话,转身就要走:“还管什么老三,窝都烧干净了,人还有命在?先回去。” 同伙大急:“不行!” 老三是他的亲弟弟,也是这一伙山匪窝里唯一一个读过书,识几个字的文化人,在客栈里担任掌柜,如今客栈没了,他亲弟弟死活尚未不知晓,怎么能说走就走? 对方拗不过他,只得留下来跟他一同翻开废墟上的杂物,不断呼唤客栈中人的名字。哪怕心里都知道凶多吉少,总还是存着一点念想。 客栈不小,二人翻了半天,双手膝盖都磨出了鲜血,夜色已经降临,风声呼啸过耳,在旷野上打着旋回荡出刺人的余音,直教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老黄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一脚把一扇烧得只剩半截的门板踢开,灰烬呛得人不住咳嗽:“他×的老子不干了!你这蠢货自己挖吧!” 他的同伙也是个暴脾气,这一次却没跳起来破口大骂,反而僵在原地全身战栗起来。 老黄心中蓦然生出不祥之感,沿着同伙目光所及之处颤巍巍低下头去,只见他方才踢飞的门板下,露出一截烧得枯槁焦黑的手臂。 “啊!” . 客栈废墟上鸡飞狗跳时,打着严家旗号的车队已经急匆匆穿过了野松岭及附近山野,终于抢在了天黑之前赶到了奉杨县城,在一家客栈投宿。 奉杨县城是本州最富裕的大县之一,往来客商无数。这样的县城里自然不会再有黑店,打前站的鸾仪卫们吸取了昨日教训,精挑细选择选了一家上等客栈出来,包下了两个院落,然后迎明湘入住。 奉杨县城富裕,附近官道修缮也精心,道路平整不颠簸,明湘今日就好了很多。她在屋子里吃了两块点心,还有心情叫来雪醅,要和她一同上街去转一转。 跟随车队的鸾仪卫中,有白部的采风使在,本来就担负着探查沿途民情的任务。明湘一行人出了客栈大门,天色还未完全黑透,索性就沿着街道上人流最多的方向慢慢走去。 奉杨当地盛产竹编,明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一家专卖竹编的店铺吸引住了目光。 檐下挂着两盏竹制如意灯笼,灯身上用极细的竹条绞出了两只兔子的轮廓,灯笼中闪烁的烛光恰巧从兔子的眼睛中透了出来,尽管整盏灯并未镶金嵌玉,却别有一种生动的野趣。 她与雪醅相携踏入店门时,刹那间几乎偌大的店里所有人同时投来了目光。 这并不是因为她们身后跟随着数名精干的护卫,也不是因为她们一望而知华贵的衣裙。 从装扮上看,明湘与雪醅极像一对姐妹,然而她们的容貌截然不同。左边的雪醅容貌出众,气度沉稳,行走间裙幅微动,顾盼间含笑从容,俨然便是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而她的身侧,则是一位更加秀美动人的妙龄少女。 那少女容色秀美毫无瑕疵,便如同一尊精心雕琢而成的雪玉美人像。而她夺目的美貌与自身的气韵一比,却又令人难以单单瞩目她的面容,反而要将全部心神着落在她那皎皎如月、清雅无双的周身气韵上。 对众人投注的目光,明湘恍若未觉,径直走到一旁,好奇地打量着店内陈设的竹编。 永乐郡主无论什么时候出现,都一定是人群中最受瞩目的那个。她早已经习惯了众人目光所集的感觉。她垂下眼挑挑拣拣,拈起一只竹编的小狐狸,举到雪醅面前:“你看,像不像衡思?” 那只小狐狸手艺精湛,大尾巴绕在颈侧,眼睛乌黑发亮,整只狐狸不过巴掌大,可爱中还带着一点狡黠。 雪醅捂住嘴,笑出声来。 “像不像?”明湘问她。 雪醅一边笑,一边讨饶:“三妹可别为难我了,我不敢说。” 明湘捧起小狐狸放回原处,又去看另外一边一只竹编的猫儿,欣然道:“这里的竹编有趣,可以买几件捎回去。” 雪醅也凑过去看。 明湘挑了一会,和雪醅各自挑选了几件竹编,又折回去看最初那件竹编的小狐狸。 雪醅说:“三妹如果想要,买下来就是了。” 明湘不答反问,继续未尽的死亡发问:“你觉得衡思看到它会不会觉得熟悉?” 熟悉什么,觉得很像自己吗? 雪醅紧紧闭住了嘴,坚决不肯接话,满眼讨饶地看向明湘。 明湘终于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恰似三春盛景,美丽至极。 她准备停止捉弄雪醅,正要说“那就买下带给他看看”,忽的面前飘过来一片阴影。 明湘抬头。 面前的年轻人手持折扇,风度翩翩,朝明湘露出一个恰如其分的笑容:“请问姑娘觉得店中竹编如何?” “……” 店内有极细的惊讶声响起,显然有人认出了这位难得一见的奉杨县尊家中公子。 对方态度有礼,笑容斯文俊秀,明湘怔了怔,虽然对他的发问有些讶异,还是说:“不错。” “多谢姑娘赏识。”谢虞笑容愈盛,正要开口,只见明湘又低下头去拿起那只狐狸竹编,仿佛面前没这个人似的,准备令侍从前去结账。 谢虞:“……” 作为奉杨知县之子,父母均出身望族,他本人又长相俊秀才学出众,还从未被如此视若无物过。 “姑娘。”他重新撑起笑容,“在下想冒昧一问——作为赔礼,姑娘看中的这些竹编,全部由在下结账,可以吗?” 店内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再度响起,雪醅甚至听见有人低低地抽气。 她眉头大皱——哪里有人上来就对陌生女郎如此发问的,这人必定心怀不轨! 雪醅往前一步,就要开口喝止,却听身后明湘开口:“可以。” 明湘没想那么多,在她看来,这人反正没有什么威胁,既然他愿意上赶着付账,那就给他一个发问的机会,横竖仅仅一问而已,又问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来。 谢虞笑容满面:“请问姑娘,这些竹编是准备留着自己赏玩,还是送与旁人?” “……” 雪醅更加笃定对方心怀不轨,却不能抢在明湘之前开口,她暗地里清了清嗓子,只待明湘一个皱眉,就要开口斥退对方。 “送给我未婚夫。”明湘道。 她微一颔首,目光越过几乎呛住的雪醅,对面前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要替她付账的冤大头和煦微笑,眼神点了点身后随从捧着的数件竹编:“公子,请吧。” 作者有话说: 桓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意外获得了名分。
第129章 ——这个少女,长着一张与已故武安王妃足有五分相似的脸! 谢虞结完账, 身后已经没了人影,他快步追出店门,左右一看, 疾步追了上去。 “姑娘留步!”他扬声唤道。 街道上往来行人闻声好奇张望, 精壮威武不苟言笑的护卫转头警惕地看着谢虞,紧接着一行人在街边止步,护卫侍从垂首让开,露出那两位被簇拥在正中的小姐。 谢虞听见那位请他去结账的小姐温和发问:“公子还有事吗?” “三妹。”雪醅蹙起眉来, 眼风从谢虞身上一掠而过,旋即移开,声音不高不低,“这样不成体统。” 谢虞唯有苦笑。 这位小姐口中说着‘不成体统’,但显然不是在训斥她的妹妹,而是在含沙射影的责怪自己。 他从前还从未有过这样的遭遇, 却也心知自己的举动不太妥当, 苦笑着低头道:“姑娘教训的是, 在下冒昧,实在抱歉——可否请二位姑娘暂且移步, 在下有一件要紧的事相询。” 眼看着雪醅蹙起的眉没有松开的意思,谢虞又说:“请问二位姑娘是定州严家的小姐吗?” 明湘和雪醅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眉梢轻轻一扬。 雪醅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 比出一个不大显眼的手势, 而对面的谢虞却还恍然不觉,四下一瞥,手指向不远处一家规模颇大的酒楼:“二位姑娘如果不放心, 就到这里坐坐。” 片刻之后, 一行人坐进了这家醉仙居的二楼包间中。 “在下虽未见过二位姑娘, 却听严大小姐提起过两个妹妹。”谢虞说。 ‘严大小姐’是严怀英的长女严梅蕊,和两个还未出阁,轻易不在生意场上抛头露面的妹妹不同。严梅蕊成婚后,就开始协助父亲打理生意,如无意外,将来严怀英手下的基业,将主要由大女儿接管。 雪醅身为‘二姐’,挺身而出接过话头:“原来谢公子和大姐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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