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宴,便只有一家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罢了,她给自己施了淡妆,穿了一身是不失端庄而又比较素净的衣裙,朝着二夫人的小院去了。 几声咳嗽传来,姜予转身看见了一身银袍的小侯爷,他眉宇间还是有些病态。 姜予便问道:“你这几日的寒症还未痊愈?” 庄衡心想可不是,那日雪夜追出去,宁栖迟便病的更重了,可偏偏小侯爷吩咐了,不准将这事往外说。 以往小侯爷都是这般,不愿意让侯爷和夫人操心。 宁栖迟抬睫看她一眼,撇过眼,看似依旧淡然,“无事。” 姜予摇首表示不赞同,“病久成疾。” 病好了,她才不用去照顾他。 宁栖迟静默着,垂眸未言。姜予也不会再说什么,安嬷嬷已经回了周氏身边,他们也该像往常那样。 宁栖迟不喜她的靠近,她明白。 风雪冷冽,却比不过他们之间。 过了会,李氏便叫他们进去,毕竟是夫妻,圆桌上还是要靠近一起坐的,周氏出行不方便,是以缺席了这次筵席。 侯爷倒是来了,见着宁悸乐呵呵的,连连调侃要他早日成家。 李氏脸上也带着笑,一边数落着宁悸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不知成家立业,一边又听说他一手词写得名满天下笑的开怀。 李氏道:“你啊,瞧瞧你兄长,不过才二十,便已经是四品了。” “是啊,还娶了漂亮媳妇。”宁悸赞同,狭长的眸子上挑,与宁栖迟对上视线,似是调笑,“真羡慕你啊,兄长。” 可这话一出,除了侯爷和姜予还在吭哧吭哧的吃东西,场面上所有人都静了静。 片息后,李氏置下筷子,不悦道:“你这孩子,如今本事大了,敢调侃起你兄长来了?” 宁悸笑着挠挠头,“抱歉啊,兄长。” 心底却又几分古怪,他说这话有什么问题吗?新婚夫妻旁人说笑两句难道不是郎情妾意,喜乐融融才是么? 小侯爷神色淡漠,好似浑然不在意。他身侧的姜予盛了一碗汤,正小口小口的喝着。 家宴还在觥筹交错,李氏很高兴,说说笑笑,宁悸一边应和着,一边忍不住将视线瞥了过去。 外界都传,虽然并非天作之合,可已经成婚,小侯爷就是捏着鼻子,也不得不考要为家族虑绵延后代。 两人坐在一处,样貌皆是不俗,可距离却约有半只手臂那么远,不交谈不接触,仿若陌生人一般。 宁悸抿唇喝了口酒。 他能感觉到,兄长并非喜欢那姜千珍,兄长与他不同,从不拘泥于情情爱爱,更何况他从小就有一门赐下的婚约,妻子已定,便没有什么好追求的。 是以他听闻换人一事,并不赞成坊间言论,兄长即使不欢喜这位妻子,也必然会与她行周公之礼,亦或相敬如宾。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宁悸瞧见姜予喝汤时不小心撒了些在桌面上,她一惊,左右无人注意赶紧拿帕子擦了擦,神态鬼鬼祟祟。 他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家宴到了尾声,姜予却先一步被家丁叫走,说是院子里的两个丫鬟拌嘴吵了起来,不小心烧坏了明日要用的木料,急着让她去解决。 她脚步匆匆的离开,宁悸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框中,屋外又下起了小雪,院内红梅初绽,凝霜覆寒。 宁栖迟也告辞了。 婢女们把喝醉的侯爷搀扶走,宁悸才攀扯住他母亲的衣衫,“母亲,我今日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么?” 他神色单纯,很是无辜。 李氏叹气,埋怨道:“你呀,罢了,我便同你说说,以免日后你触怒了你兄长。” 李氏便说起这其中的一来二去,宁悸听着,惊异无比,兄长居然还是想要娶姜家那位掌上明珠? 他皱起眉,“可嫂嫂并未做错什么。” 李氏叹气,“你这位嫂嫂是个好性子,只可惜她自小没有生在姜家,也没有一个为她算计的长辈,无人护着,却得了这桩让人眼红的婚事,所以她根本守不住。前些日子贵妃让她进宫,便是给她立了下马威,贵妃那样不生事端的性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反正你兄长与她没有一分逾越,倒不如和离去,清清白白的去找下家,你也别再说这些了,他们的事无需我们来管。” 宁悸听过,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破开了思绪,又有什么让他极度欣喜的念头生了出来。 他忍不住开口道:“母亲,我可以护着她吗?” 屋外 风雪如利刃,以摧枯拉朽之势吹落树梢枯叶,一道身影如松立山峰,如寒冰刻成。 庄衡被冷的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问。 “小侯爷,您不进去吗?” 作者有话说: 二夫人想打断逆子的腿。 —— 明天下午六点更,太困了写了一半,先睡啦晚安宝子们 谢谢小皮皮的84瓶营养液,晨熙麻麻、舒爱红的一瓶营养液
第29章 29 ◎乖孩子◎ 雪地路滑, 纷纷扬扬的碎雪簌簌的扑在伞面上,一路远行,公子才发觉腰间的荷包丢在了二夫人院子里。 那是成亲时, 少夫人绣的,昨日翻箱倒柜收拾东西的时候寻了出来,他还觉得有些稀奇,毕竟这东西自从大婚那日取了下来就一直放在角落里落灰。 宁栖迟取过,放在手间,垂眸瞧了片刻,手指小幅度扫过刺绣。 梧桐树上双栖鸾鸟,不是很扎眼的颜色,却异常精致小巧, 庄衡正要取回来,他们家小侯爷却已经别在了腰间, 庄衡一时间心下大惊,把疑问吞到肚子里, 只当自己没看见。 或许是小侯爷觉得东西精致,随便用用呢。 果不其然,今日便没再看见在小侯爷身上出现。 可路到半途, 宁栖迟却停了脚步, 说了句‘不见了’。 庄衡下意识的就想到那个荷包。 于是便一路寻了回来,可到了二夫人院门前, 小侯爷却停步不前,他离得远, 只能隐隐约约的听见似乎是二公子和二夫人私语。 再离得近点, 就听见了二公子那句‘那我可以护着她吗?’ 庄衡内心的惊讶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下巴都能掉到地上, 二公子纨绔,可从未做出不尊长辈,偷鸡摸狗的事来,如今却惦记起了长嫂? 可是转念一想,这嫂嫂也并非是真的嫂嫂啊,不过空有名头而已。 他禁不住去看自家小侯爷,风吹着他的衣袖黑发,眸色明暗不定,侧脸被檐上的羊角灯衬出线条清晰的轮廓,仿若有霜雪在眼睫上。 小侯爷会怎么想呢? 再怎么说,少夫人现在还是他的妻子啊。 庄衡觉得,小侯爷心里肯定是对少夫人还有愧疚的,可两人早就有和离的心,那么不过是合作关系,小侯爷与姜家三小姐有些传闻,少夫人不介意,若有人对少夫人有意,想必小侯爷也不会有什么情绪吧? 那么如果有人能愿意对少夫人好些,应该算是好事? 里边已经传来了二夫人要提鞭子抽宁悸的声音,瓷器落地,庄衡吓得一颤一颤。 袖袍灌入凉气,宁栖迟转身。 他脸色愈发病白。 庄衡听他道:“走吧。” “那公子,东西不找了?” 屋外霜枝轻颤,落入一片莹白。宁栖迟没有回答,只是神色仿若萦绕着一丝丝暗色。 肌肤上的冷光几近透明,手放在怀间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宁栖迟垂下眼帘。 本就不是他的。 庄衡很是忐忑,他又觉得,公子似乎是在意的,不然那天雪夜里也不会追出来,也不会将那荷包贴身放在怀里。 可公子,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正想着,却听见他道:“你以后,去跟着少夫人吧。” * “咳咳。” 晨起姜予正在漱口,闻言差点将水吞到肚子里,好在她及时吐了出来,接过春觉给她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角。 面前的人还有些局促,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显得有些老实。 水画惊奇,“你说,小侯爷打发你来跟着我们少夫人?” 见庄衡直愣愣的点头,水画捂唇,“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小侯爷的事?” 庄衡很冤枉,除了听到二公子大逆不道的一番言论,他可是什么都没做。 “少夫人,公子说让我听候你调遣。”接着他就自卖自夸,表示自己手脚功夫不错,要是外边有什么流氓,他能一个打十个。 姜予听着,眼底不禁含了一丝笑。 “那水画,你下去给庄侍卫安排一间住所吧,不能亏待人才呀。” 庄衡有些不好意思,“谢,谢过少夫人。” 少夫人可真温柔,他乐滋滋的想。 等人走后,姜予才收拾了妥帖,她穿了一身水墨冬袄,下搭着橙霞马面裙,挽了个流云发髻,寥寥金簪,面容姣好,看上去端庄又贵气。 春觉叹道:“姑娘还是第一次穿成这样呢。” 姜予问道:“是不是显得有些老气?” 春觉摇摇头,“姑娘永远是姑娘。” 姜予听罢,笑了笑。 宁府准备好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宁悸早早便等着了,只是他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脸侧还有红红的印子。 姜予见了,忍不住关怀的问了下,“小叔昨日没睡好?” 宁悸支支吾吾道:“我母亲喝的多了,扇了我两巴掌。” 姜予惊呆,二夫人可是个慈悲的,这二公子是犯了什么事能让她大动肝火,居然还扇了两巴掌? 她实在是惊奇,可惜宁悸并不多说,含含糊糊的混了过去,眼神飘忽,似乎不太敢看她。 姜予只好不再多问,被春觉扶上了马车,路过将军府的时候,王茵茵招了招手。 “唉小姐。” 她身后的婢女没她跑的快,见她提着裙摆,一脸开心的跑了过来,然后利落的跳上马车,掀开帘子,还不忘朝后面招招手,“三哥哥,你快点。” 远处的王攀若征了一下,他远远的看见马车里已嫁作他人妇的女子,不禁心底有些苦涩。 他点首示意,终究不跟王茵茵一样无礼,上了自家的马匹。 这个傻哥哥,王茵茵心想。 她钻入马车,便一路朝着定王府去了。 “我母亲先去了,我说我等你呢。”王茵茵很高兴,“没曾想还未等一会你便来了。” 姜予弯唇笑,“是我们心有灵犀。” “可不是!” 一路欢声笑语的,路过街口,马车忽然却停了下来,声音停顿,王茵茵朝外问道:“出什么事了?” 外头传来马夫的声音,“回姑娘的话,前面是是兵部尚书府的轿子。” “也没得我们让他们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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