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裳被烧得破烂,身被烧伤大半,脚心被木屑扎穿,却仍跌撞着,去救那一架烧得焦黑的船骨,去救那个早就被爆炸撕得破碎的人。 人走走散散,动静杂乱喧嚣。 之后,火灭了。 不久,巡检司的人捞出一具破碎的、烧得焦黑的女尸,放在蔡逯身旁。 “她真的死了。你的烧伤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走吧。” 走吧。 走吧。 所有人都跟蔡逯这么说。 但蔡逯只是坐在渡口边。 一阵风吹来。谁没有个复杂的背景呢。他想装就装,想把他的过去跟她倾诉就倾诉,不说也无所谓。 捡回家的狗长得漂亮,性情温柔乖顺,还能伺候她,有点心机又怎么了? 几日相处下来,她了解到,庭叙虽不懂武,但养花种草却有一套,甚至还懂不少医理知识。 那几盆被她养得半死不活的花草,被他一浇水一施肥,嘿,花草竟都活过来了! 那一片种着各种菜,却颗粒无收的菜地,被他一翻土一播种,嘿,菜竟都长出来了! 他还爱拾掇,注重仪式感。这才来了三日,他就把冷清的院布置得像个温馨的小家。 他把日子过得充实,整天不是做这活,就是干那事。偏他像不会累似的,越干越起劲。 美人干起活儿来都是优雅的,细腰一晃,长腿一抬,雅,真是雅! 同时,他也相当了解她的各种喜好。她眼一瞥,他就知道她喜欢吃哪道菜,下次做得更美味。她眉一挑,他就知道她想穿哪件衣裳出门。 有时灵愫就怀疑,俩人之前是不是真的认识,只是她失忆把他给忘了。 她问过他。 他却摇摇头,“我们之前虽不曾相识,但现在相处起来,却格外有默契,想来这就是缘分吧。” 她想这倒也是,便没再多过问。 他太乖了。大多时候,倘若她不找他说话,那他就待在他自己建的花圃里种花,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与她搭话。 偏她也没把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 既然没话说,那她就砍柴挑水,打拳练武,与他各自干各自的。 他是乖乖的小狗,不爱吠叫不爱出去撒欢,就喜欢乖乖地待在院里,存在感极低。所以有时候,她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还当院里就她一人。 她会光着膀子出来洗脸,这时,他就羞得全身通红,给她披件衣裳,“这这这……这太有伤风化了。” 她会边追鸡边唱一些小黄曲儿,这时,他就捂着耳朵,又好奇她的歌声,又被歌词臊得受不了,又想听又不敢听。 她也有想起他的时候。 比如,每当夜深人静,他嫌冷,总喜欢偎着她时,她就被他身上的幽香撩起了一股火。 他这样清朗的贵公子音,哭着求饶时一定会好听得令人浑身血液沸腾吧。 她踩过他的屁股。那屁股那么软弹,用手或者拍子打,肯定会留下许多明显的红痕吧。 他是块洁白无瑕的玉,那被各种绳结捆住,被各种铃铛挂住,一定会像块美味可口的点心吧。 她能察觉到他肯定也有这意思。 成年人嘛,你想不想要,那就是一个眼神的事。 当他偎紧她,她会感到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在投向她。 没错,肯定是了,他肯定也想跟她玩玩,睡到尽兴就一拍两散。他只是太乖了,太矜持了,不好意思提。 那就由她来提。 她想找个好时机。 俩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小半月。 这期间,没别的人来,空旷的山里只有他们俩相依相偎。 这日清晨,灵愫窝在椅子品茶,庭叙给她揉肩捶背。 庭叙按摩得很到位,也按得她很舒服。起初她是在专心品茶,后来,她的视线转移到他的手上。 她抚着他光滑细腻的手,不禁感慨:“咱们俩把小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庭叙低声笑笑,小指慢慢勾起,在她的掌心里划来划去。 灵愫也勾起嘴角,让他弯下身,把一朵百合夹到他的鬓边。 她漫不经心地说:“你别光给我送花呀,你自己也可以往头发上簪花。” 庭叙心情很好,围着她走来走去,像只花蝴蝶。 “我戴花,会不会很奇怪?” 他蹲到她身边,抬头望她。 他没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但却佯装懵懂,直到她出声夸赞,他才笑了起来。 烧焦的赤蔷薇碎屑,与被爆炸声冲碎的穿环工具,所有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风吹到他脚边。 巡检司的人还在对蔡逯说着什么。 可蔡逯的耳里,却响起了她的话声。 一声又一声,不断回放。 “如果你能接受我那所有不讲理的没三观的 标准,那么我想—— 是的,我爱你。” “我的意思是,恭喜你,你的确成为了我见一个爱一个里,最爱的那一个。” “如果非要给这句话加个期限,那么我想,从此刻开始,这句话将永不失效,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后来,有人曾这么形容这一晚的蔡逯。 “他的灵魂,随着那女人的离去,也一同消失在灼热刺眼的火光中,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你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抢不到好的任务,我会愿意死乞白赖地待在医馆里?” 她在这些人面前,树立的形象是末流杀手代号二五零,大家都以为她虽努力,但前途也是一看就能望到头。 蔡逯会知道,她接不到任务,所以会把她送到医馆,让她找个临时工作。 她以为褚尧也仅仅只会知道,她是代号二五零。她是个没本事的小兵小将,纯真无害。 可褚尧听了她这话,却嗤笑一声,而后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瞥了她一眼。 “哦,是么?难道现在这年头,连代号佚都抢不到好任务了么?”
第29章 改变 灵愫不笑了。 她脑里闪过很多种想法,确信自己没有露馅后,她的第一想法就是褚尧调查过她。 杀手阁的同僚不会出卖她,那些不安分的前男友被小谢敲打过几次后,也断然不敢再造次。她处理任务时都会换上夜行衣,戴着獠牙面具,不会有外人认出她。褚尧是怎么调查出来的? 倘若褚尧手里真有证据,能证明她就是代号佚,那他势必会知道:代号佚目前正在完成一桩隐秘任务。 如果他再多掌握些证据,就会调查出:代号佚正在打卷宗的主意。 恢复记忆就这点好,能让她刺破对方的伪装,窥探到他们最隐秘的心思。 谁能想到这么寡的褚大夫,会在曾经浪.叫着,喊他自己为霪.狗呢。 她的笑是在慢刀割肉,仅仅是对视一眼,过去的那些爱恨情仇就又重新笼罩在褚尧心头。 仅仅是对视一眼,他就想起那一段淫.靡荒诞的恋情。 坏女人。 他的指节微乎其微地抖了抖,扶住门框,“走错了,是去隔壁。” 说着,抬脚就要走。 谢平起身阻拦,“褚大夫,宴请帖你收了,礼单上也记着你的名字,怎么会走错呢?再说,隔壁吃的是丧事席。” 谢平的话,赤裸裸地戳穿了褚尧的谎言。 谁会穿这么高雅去吃丧事席? 那个一听灵愫要来,催着办饭局的不是他? 那个火急火燎上礼,想走关系让谢平给安排个好位置的,不是他? 谢平示意褚尧往里走,意思是:她身边的位都给你让了出来,你就别装了! 褚尧却还是摆谱,尽管大家在起哄,但他仍旧表现得像“这是你求我来的”那副模样,不情不愿地坐到灵愫身旁。 气氛很热闹,在一片哄闹中,跟谁说些悄悄话恰正合适。 褚尧甫一落座,灵愫就想跟他握手。 他直接无视。 这人一来,场里马上变得静悄悄的。所以蔡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以及话里的重点——“新情人。” 而后阁里又窜来一个熟人。 褚尧手里拿着绷带和金疮药一路跑来,“病人,你的伤还没好!” 说完后知后觉地抬头。 这一出戏,兜兜转转竟还是一场熟人局。 灵愫拨开人群,飞快朝那人奔去。 那人却依旧嚣张,懒散地晃着劲瘦腰身,花蝴蝶般地晃到蔡逯跟前。 他的声音里夹带着一股疯癫劲,“自我介绍一下。” 他说:“我是易老板的前男友,闫弗。” 他手叉腰,绕着蔡逯转了一圈,又拍了拍蔡逯的肩,“难怪会被她挑上呢。像‘他’三分,已是绝杀。” 灵愫就在这时冲了过来,站在蔡逯身前,伸手护住他。 闫弗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烟枪,放在唇边咬住,慢悠悠地吸了口。 他俯下瘦高的身,直到与灵愫平视。 像同她在狎戏一般,他把呼吸放轻,朝她吐了口白烟。 “易老板,我还是来了。怎么,是不是很失望?”说完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真可惜啊,还是没死成。” 蔡逯的呼吸变得极不平稳,用力攥了攥手,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一贯张扬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异常沙哑,“怎么回事?” 灵愫却只是瞪着闫弗:“给我滚。” 她的脾气一向是好到无边无际,曾让蔡逯无数次怀疑过,她的脾气真的会有不稳定的波动么。所以蔡逯很难想象到,在此时此刻,她会浑身防备,威胁一个陌生人让他“滚”。 听到这话,闫弗笑得更是放肆。 “哈,易老板可真是睡完就翻脸不认人呢。”闫弗越过她,看向蔡逯,“你也想让我滚么?新情人?” 闫弗是个狡诈的狐狸,什么难听说什么,一阵见血,直击要害。 “新……情……人。”他求她太多次了。 她数不清,他像这样,情绪崩溃地求过她多少次。 明明她每次都拒绝了呀。 骂他扇他揍他,拿烟斗烫他,拿刀子捅他,拿鞭子甩他,把他的脊梁骨折断,把他的爱碾碎抛却…… 每一次,她都拒绝了呀。她也不是真的质疑褚尧这方面的能力。 只是他看着寡感太足,太禁欲了。 仿佛过去数年,他都从未自我纾解过。粮仓攒粮,攒着攒着,仿佛全都消解了。 如今他还戴着单片金丝眼镜,鼻梁高挺,眉眼冷峻,气质忧郁沉静,让眼光挑剔的她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对视的那一瞬,她脑里闪过很多画面。 今晚,他梦寐以求的好多事,竟都一起实现了。 幸福过了头,反而会担心,这一切是不是假的。 蔡逯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真的是你见一个爱一个里,最爱的那一个吗?我真的能以男友的身份自居,等你回来,再把我一起带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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