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燕蒹葭还觉得奇怪,本是想好了许多说辞,可扶苏却很快便信了,并应承了下来。 如今想来,其实他早就知道她在说谎。只是当下没有拆穿她而已。 想到这里,燕蒹葭叹了口气:“你既是说看到了我看到的,怎会不知我为何留下西遇?” 燕蒹葭忽而笑了一下,道:“你只是看到了我死了,对罢?扶苏。” 她语气依旧是淡淡,显然并不是以为意。 “酒酒……”扶苏眸底如墨一般晕染开,他声音很低很低。 “果然如此。”见他没有反驳,燕蒹葭道:“其实这很好理解。我将西遇留下的原因,无外乎只是一个……让他活下来。” 她眼底有星河荡开,眉眼弯弯:“若是只有我一人逃脱不开天命,那便让能活下来的人,都活下来吧。” 不知不觉中,她开始安排起了自己的身后事。可此时此刻,她心中的平静的,那种仓皇无措后的平静。 她正说着,便听到扶苏沉沉说道:“酒酒,我不会让你死。” 仿佛是一句誓言,又更像是他的筹谋。 燕蒹葭看向扶苏,突然有些怜惜的情绪涌上心头。 扶苏这一生,在以为终将得到救赎的那一瞬间,与此缘浅至斯。 次日,燕蒹葭便与江沨眠说了让他进宫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是,江沨眠点头答应了。 只是,他说自来宫中女子争斗可怖,他如今是要为皇后调养,很是怕自己遭到宫中妃嫔所不容。 燕蒹葭闻言,想了想便问他要如何是好。 江沨眠也不绕弯子,只说要燕蒹葭命铁匠给他打一块银制面具,遮住脸容即可。 燕蒹葭笑道:“还用铁匠打造?公主府什么金贵物什没有?” 于是,她便命人从藏宝阁里头拿出一块纯金轻薄的面具,几乎遮住一整张脸,只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江沨眠大喜,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爱钱财,不是伪装。 见了那金子做的面具,眼中便浮现了与之形象不太符合的觊觎之色。 燕蒹葭道:“江公子办好了这件事,本公主便拿这物什做酬劳,可好?” 江沨眠点头:“好!好!极好!” 于是,江沨眠进了宫。 燕蒹葭随之前往,见她带着江沨眠前来,萧皇后并不惊讶。 知子莫若母,她哪里不知昨夜扶苏所说,皆是出自燕蒹葭的授意? 之所以会信扶苏的话,那是因为萧皇后的确是在古籍中看到过这种法子,且这种法子,当年还是在隐世家真真切切的被践行过的。 约是七百年前,隐世家遭受天火袭击,一夜之间全族几乎尽数毁去,那时隐世家人才辈出,新上任的族长极为年轻。彼时,族长正是被邀外出,等他回来之时,已然是家破人亡的惨剧。 为扭转此局,隐世家的族长动用禁术,逆转天道,使得一切重新来过。 于是,族长回到天火降下之前,凭一己之力,将天火引渡到另一处所在。 可人算不如天算,天火不幸被引渡到了一所村庄,那村庄上下三百余口,皆是无辜惨死。 这是大大出乎族长意料的结局,枉死之人,无妄之灾。 于是,族长此生便陷入了死局,为天谴所累。 族中大祭司推测,族长活不过三年。 族长的兄长心有不忍,钻研秘术,便寻到了这样一个法子。 这法子便是……以同胞之血,共承天谴。 其实说白了,就是兄长将自己余下的寿命,一分为二,给了自己的弟弟。 关于这件事,燕蒹葭亦然是知晓的,她一早便知晓此事,才做了这样的一个筹谋。 父母讳生死,显然不会与她言说清楚。而这……正是她所要的。 两相之下,让父皇和母后生出一丝希望,便足够了。 江沨眠在宫中呆了大半天,开了调养的药,同时还是要辅助以施针。 连续这般,又是半个月了。不过燕蒹葭显然是不急的,她掐算好了一切,知晓付兼那头不会有问题。 半个月过去,江沨眠才道:“娘娘这旧时留下的不足,如今已然痊愈的八九不离十了。再服用半个月调养的汤药,想要生养孩子还是不难的。” 他说的很是直白,若是放在前些时日,还会遮掩一二,但眼下早就了解了燕蒹葭的为人,便更是随意了几分。 总的说,燕蒹葭还当真是个极为直率的女子,且这十几日,几乎每日都是燕蒹葭亲自陪着他进宫……当然这是江沨眠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燕蒹葭只是想多进宫陪伴自己的父皇母后。 江沨眠自认为,两人关系算是很好了。 这十几日,除了给萧皇后看诊施针,景逸这边也是少不得的。 不过江沨眠却很是乐在其中。究其原因,不过一个‘钱’字儿。 俗话说得好啊,有钱能使磨推鬼。
第221章 弥尘拜访 九月初三,燕蒹葭出门采买。 堂堂一国公主,其实委实没有亲自采买的必要。即便是她打算两日后远行南疆。 但耐不住,她实在留恋建康的一景一物。 建康的街,依旧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往日里看腻了的一番景象,如今却是弥足珍贵。 燕蒹葭今日是领着赤芍出门的,这会儿两人下了马车,便直奔成衣铺子。 燕蒹葭矜矜贵贵的被养了许多年,如今一想到远行在外,便觉得没有几套崭新的衣裳,怎么可以? 不得不说,她这一想法,还是过于天真。 笑眯眯踏入成衣铺子店,燕蒹葭与赤芍便一眼见着一个少女正在挑选布料。 那少女身姿曼妙,脖上挂着通体湖蓝的璎珞,鹅黄色的襦裙穿在她的身上,显得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容端庄而美丽。 大家闺秀,便是如此。 赤芍见怪不怪,建康的闺秀大都是这样,不像她们江湖儿女,实在是粗糙的很,没什么礼仪体统可言。 不过燕蒹葭却是认得,那少女是当初有过几面之缘,却多次试图与她结交的右相幺女,书皖鱼。 书皖鱼见来的是燕蒹葭,正要行礼,便见燕蒹葭率先说道:“书小姐。” 简简单单的打了个招呼,书皖鱼何其通透,自是明白燕蒹葭的意思。 再看看燕蒹葭今日穿着实在低调,书皖鱼便笃定,今日燕蒹葭是想要低调行事。 于是她看了眼身侧跟着的婢女,示意其待在原地候着,只独自朝着燕蒹葭走去。 书皖鱼上前,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道:“好久不见。” 她一双眸子亮晶晶,在看见燕蒹葭的那一刻,弯成了月牙,赤芍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禁无声的笑了笑,趁着书皖鱼走过来的空档,掩唇低声冲燕蒹葭道:“她好像很喜欢你。” 燕蒹葭闻言,不禁一愣,随即看了眼赤芍,又看了眼书皖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意会有误,赤芍的意思……实在是耐人寻味。 说话间,书皖鱼已然走到燕蒹葭的面前,她静默的打量了眼赤芍,随即便思索道:“这位姑娘有些眼熟。” 这回,轮到赤芍愣了愣,她凝眉半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瞪大眼睛:“你是南山道人的弟子?” 她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书皖鱼的名字。 “是我。”书皖鱼点了点头,寒暄道:“两年不见,赤芍姑娘的伤,可是好全了?” “好全了。”赤芍回道:“那时还是多亏了姑娘和令师的照拂。” 南山道人也算是江湖中人,所以这两人认得,燕蒹葭并不奇怪。 燕蒹葭笑着看向赤芍,揶揄道“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怎么还会受伤?看来你的功夫还练不到家。” “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赤芍脸色一红,而后争辩道:“那时年少轻狂,不懂事。” 说着,赤芍又看向书皖鱼道:“原来姑娘是贵人家的小姐,难怪那时我便觉得姑娘有些不同。” 她对书皖鱼的印象,很是淡薄,只记得这姑娘很是端庄美丽,但江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 就连她自己,赤芍摸了摸鼻尖,毫不谦虚的想着,她自己也是个美人儿。 燕蒹葭一瞧赤芍摸鼻尖的动作,便知道这姑娘又是沉浸在自我夸赞的情绪之中。 不由失笑,正抬眼,便见书皖鱼正对着她笑。 “殿下与赤芍姑娘的脾性,很是相似。”书皖鱼见店家识趣的在远处候着,便率先说道:“难怪当初我很喜欢找赤芍姑娘说话。” 说这话的时候,书皖鱼依旧淡雅温婉,仿佛是春日宴中,各府邸小姐聚在一起说打趣儿的话一样,若是不仔细去想,便很容易让人觉得,书皖鱼其实是想讨好燕蒹葭。 赤芍闻言,摸鼻子的动作瞬间停下来,只目光流连在书皖鱼与燕蒹葭两人之间,笑容极其暧昧。 “原来如此。”赤芍道:“只是可惜了……” 她压低声音,道:“可惜公主有国师了。” 燕蒹葭:“……” 本公主真是谢谢你啊,赤芍!场面搞得这样暧昧,本公主怎么下得了台! 见燕蒹葭神色很是无奈,书皖鱼笑容愈发温婉起来:“是挺可惜的。只是,赤芍姑娘实在是误会了,我是欢喜公主,但这份欢喜只是感激公主曾经救过我一命,并非那般如姑娘所想的……” 燕蒹葭觉得书皖鱼这姑娘,当年被南山道人选为关门女弟子实在是名副其实的。 这姑娘镇定且体面,哪怕是对世家小姐的扭捏做派没有好感的燕蒹葭,也不由为之侧目。 “那件事,我的确是忘了。”燕蒹葭想到这里,不由轻笑着道:“书小姐不必记挂在心中。因缘际会,说不定书小姐早就已然报答过这微不足道的恩情了。” “或许是吧。”书皖鱼颔首,看了眼身后等着的府中丫鬟,便道:“在此遇到公主,实在是缘分,他日若是公主和赤芍姑娘若是有时间,可以到府中小坐。今日便不打扰公主与赤芍姑娘的雅兴了。” 说着,书皖鱼与燕蒹葭和赤芍两人点头致意,便命丫鬟付了银钱,很快离去了。 直到书皖鱼离去,燕蒹葭才拉着赤芍赶紧量体裁衣,挑选布料。 两人之后便又去了云记买了些许珠宝首饰。 天黑下来,赤芍还是乐此不疲,笑容明媚道:“公主,我与你成为朋友,实在是三生有幸。” “我看你是与我的钱成为朋友,三生有幸罢?”燕蒹葭笑了一声。 “一样,一样。”赤芍笑着回道:“都城的繁华,真真是容易让人迷了眼睛。” 她先前凑的那几千两银子,可是辛辛苦苦好多年才攒足的。可在都城,随随便便买几件首饰便是一两千两银子没了。 实在是繁华迷眼,富贵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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