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渚只好听命进殿脱衣。 大抵是帝渺知晓她不喜欢外人服侍自己,因而内殿无人在侧,帝渚稍是松心,开始脱下濡湿的外袍。 仗着武功高,内功强,哪怕季节再冷,温度再低,帝渚穿的衣物就三四件而已,因而那杯灌满的茶水把她腰部的位置浇了个通透,脱去中衣后腰间的衣物还是湿哒哒的贴着。 虽然不算大事,但冰冰凉凉的贴身穿着终究不太舒服,帝渚犹疑片刻就解开了里衣衣带,掌间凝聚内力慢慢的烘干湿润的那部分。 烘干的差不多时,前方突地传来一声叫唤:“阿姐,我把衣服拿来了。” 彼时正侧身对着殿门的帝渚闻言一惊,忙是把散开的衣服重新掩住,再偏头看向进来的帝渺。 见她正低着头把叠好的衣服放在了柜上,表情仍是带着笑的,似乎没看见什么。 她这才松了口气,一边随手把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对帝渺说道:“衣服放这里就成了,我自己来,你出去吃着糕点等我吧。” 帝渺也没注意到她的行为不太对,笑眯眯的点头:“正好前日膳食坊送来了贡果,是阿姐以前最喜欢吃的紫玉葡萄呢,我特意给阿姐留着,马上端来给你剥好皮啊。” “好。”帝渚眉目柔和的像能化作绵绵春水,“我即刻就来,你先吃着。” 帝渺使劲点头,笑容嫣然,堪比盛开的焰火绚烂,转身飞快的跑出殿去给阿姐端果子去了。 等到换好衣物,帝渚看出这套衣服被帝渺改过了些花纹细节,显得更是华贵,衣料也厚实不少。 每件的内衬都被帝渺特意加厚了,比她以前穿的轻薄衣物是要厚重许多,穿在身上很保暖,而帝渚的心更暖。 满心欢心的出了内殿,帝渚看了一圈殿中,桌上空空,帝渺不见踪影,她问旁边的宫女们也个个回答不知。 帝渚敏锐的察觉不对,找到最后一个看到帝渺的宫女,问出她是在哪里看见过帝渺便立刻寻了过去。 一路弯弯拐拐的寻到了偏殿小厨房的阁楼后,帝渚才好不容易看到了那蹲在草丛后哭声呜咽的娇小身影。 她哭的十分伤心,却恐被人发现而只能缩在这偏僻的角落里发泄,低低哑哑不敢放大的哭声,任谁看着角落里那卷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的柔弱身影,便不自禁的心疼万分。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帝渚一瞬间晃了晃神,忽觉无比的似曾相识。 像是在何时,在何处也见过有谁蹲在草丛里呜呜的哭。 “渺渺?” 正捂嘴哭得汹涌的帝渺诈然间听到一道熟悉的低唤声,下意识的就想赶紧抹干眼泪装作无事,上方就有温热的身体覆盖下来,从背后温柔而紧紧的抱住她。 一如往日的温暖安全,似乎就算天塌了都有这个人给她撑起来。 她一直以为她的阿姐足够的强大,足够保护自己的同时也无人能伤害她。 她一直这么以为的。 阿姐的确很强大,温柔,对她从一而终的包容深爱,竟令她忘了自己的阿姐其实也是个人,也是一介凡夫俗子,也会受伤,也会疼。 但她从不会说,既是不屑,亦是贴心。 “别哭了好么,渺渺?” 因这一句话,帝渺眼眶里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漫出来,心里五味杂粮,说不出是疼是涩,是该责怪帝渚还是该骂自己粗心,只有铺天盖地的悲伤与难过。 她反过身一下死死抱住帝渚的腰,一面锤着帝渚,一面泪眼汹涌的责问她:“你当时不是说你受的伤不严重吗?你不是说过不疼的吗?” 刚才她进殿一眼就看到了帝渚胸前的可怖痕迹,那么长,那么重的旧年伤痕。 一条丑陋凶恶的疤痕从那漂亮的锁骨一路爬到左胸肋骨下的位置,肉连着肉,皮连着皮,像极了一条巨大的凶狞蜈蚣趴在帝渚胸前,正张开大大的血盆大口,无数尖锐可怕的獠牙要把帝渚生生撕开两半! 那伤痕离心脏的位置就差那一点,不难想象若是再近一点点的距离,此刻的帝渚就是一捧黄土。 触目惊心的可怕,撕心裂肺的心疼。 当时帝渺只看了一眼,便不难想象当时帝渚是受了多大的伤。 她心想这该有多疼啊,是不是她的阿姐当时就差点因这伤死了,再回不来见她一面? 光是想一想那时场景,帝渺就后怕的不行,同时极其的难过。 为了不让帝渚察觉,她急忙找了个借口从内殿退出来,才出了外殿不远她就再也忍不住了,蹲在这里号啕大哭。 难怪帝渚夏日极其不愿跟她一起睡觉,再热的天气亦是衣领高束,也不喜欢和她过于亲近,这么冷的天气衣服被淋湿了也不想换。 明明之前那么多时候都有迹可循的,为什么她就没早发觉到呢? 偏殿的一处角落里,一大一小的两个帝姬站在荒凉的草丛前紧紧相拥,空气静寂,唯有令人难受的哽咽哭腔逐渐蔓延开。 帝渚任由帝渺有气无力的捶她发泄怒火。 其实胸口前的旧伤早就不疼了,帝渺打的也一点不疼,可看着帝渺一颗颗的金豆子不要钱的滚落,她就一揪一揪的心口犯疼。 “那没什么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么?我没事的。” 帝渚把哭得哽咽的帝渺揉进怀里,轻轻拍着帝渺的背,哑声低气的哄着她. “我不疼的,早就不疼了。” 帝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更是汹涌,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怎么可能不疼啊?!那么长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呜呜呜,怎么可能不疼,你当时肯定好疼,好疼好疼的呀,你骗我,你个大骗子!” “没有,我当时已经昏过去了,上药的时候我都没醒。” 帝渚抬起拇指一颗颗耐心的抹掉她好像永远掉不完的眼泪,轻声解释. “后来好几天我才苏醒,身体麻木的没感觉,所以我真没觉得多疼,三娘他们几个就在我旁边可劲的哭,我问他们哭什么呢,我这还没死呢……” 她不知怎么哄哭得歇斯底里的帝渺,只能拿当时的事笨拙的哄逗着她。 “你还说?”帝渺眼泪就没停过,一听娇容顿怒,眼角还挂着眼泪就重声喊道,“你要是死了,我也跟着你死。” “不准乱说。”帝渚皱了眉头,极不赞同的反驳她,“难道你活着的意义只是为了我么?即便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这样才对得起地下的我和父君!” 帝渺死死抓紧帝渚的臂膀,泪眼婆娑,语气却是铿锵坚定的。 “我已经没了父君,不能再没了阿姐,倘若阿姐你当时回不来,我一个人在世上孤单单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现在不一样了。”帝渚听后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便颔首在帝渺额前轻轻一吻,柔声道。 “你不是说你喜欢那个叫柳园的胖公子,正巧他也喜欢你么?就算没了我,也还有他陪着你呀,以后就别说这种傻话了,知道么?” “我不管,反正没了你就是不行。”阿姐的话听着古古怪怪的,总觉不太吉利。 “阿姐,你答应过我的,今后咱们每年中秋都在一起过,吃月饼逛花会,你还要给我买好多好多的糖人,焉能反悔?没了阿姐的中秋算什么中秋,不过也罢!” 闻言帝渚一顿,见怀里的帝渺睁大了一双红彤彤的杏眼招子瞪着她等回答。 一副她不答应就死不放手的坚定姿态,慢慢笑了,点头应她:“好,阿姐不反悔,阿姐答应你。” “真的吗?”帝渺仰头瞥她,眼角挂泪,半信半疑,“以后阿姐不会再受伤,不会再离开我吗?” “真的。”帝渚按着帝渺入怀,低声一字字极其郑重的宣誓道,“给阿姐一点时间,到时咱们两个永远都会活得好好的,永远在一起。” 闻言,帝渺终于破涕为笑,心满意足的抱紧了帝渚。 帝渚轻柔珍重的抱着帝渺,像抱了一块稀世之宝。 她摸着怀里人儿的一头青丝,却是低眼幽幽望着帝渺身后的草丛,眼瞳深邃漆黑,不知在想什么。 帝渺泪痕模糊的脸蛋深深埋入帝渚肩发里,她哭了许久,金豆子掉了无数,于是帝渚原本才换好的一身衣裳又被打湿了大片。 可此时此刻,两人谁都不在乎这等小事了,唯有抱着对方的心安与温暖。 以及,对命运无奈的服从。
第58章 56 越近年关,天气越冷,次天便下了大半日的雪,飘飘大雪把整个皇城装扮的银装素裹,分外美丽,却是美的刺骨。 提着一堆包装精致的装盒回到府里的柳园,一进家门就觉氛围诡异。 婢女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中规中矩的过分,连呼吸都不敢多喘一分,走路做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唯恐做错了事招惹祸事临头。 看样子今日府中应当是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 不认为这府中能有大事与文武无用的自己牵扯上关系,柳园也不在意,慢吞吞的拍干净身上的雪。 他正打算回自己的院落,忽有人从斜角的方向猛地冲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诶哟,小少爷啊,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大夫人都在正厅等着你呢!” 管家刘叔擦着汗从长廊下跑过来,殷勤的正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一向没得到过眼高于顶的管家热情以待的柳园颇为受宠若惊,急忙扭过胖胖的身子躲过了管家伸来的手。 他惶惶摆手谢道:“不必不必,刘叔,这东西我是要送人的,易碎,自己拿就好了。” 管家讪讪的收回了手,也不多话,急急把他领着往正厅走。 见此,柳园便知今日府里的古怪是和自己有关了。 而能与一无才,二无位,在府中不受宠也不受待见,最小的七少爷柳园扯上的大事,细数最近发生的事情,结合奴仆与管家的反应,柳园隐隐约约的知道是谁来了。 说起来,他与那位了不得的大人物还有幸见过一面呢。 果然,柳园一进正厅,就见平日严厉肃穆的父亲与苛责自傲的大娘皆是坐在了下首的位置,神态谨慎,坐姿僵硬。 正姿端坐上位的女子一身玄衣金袍,五官一如那日的熠熠生光,气势凛冽逼人。 她身后还站了两名男子,华袍银肩,眉眼含春,皆是生的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他们站在玄衣女子身后,面色恭敬,规规矩矩,显然是奉她为主。 多了这么几个如画如仙般的人物,这普普通通的大厅似乎都变得金光灿烂起来,想来蓬荜生光便是如此了。 柳园看得心底暗自啧啧惊叹,他不敢当前失礼,也有点心虚惶恐,忙是上前躬身跪下,仍是孝顺的先向父母请安后再叩拜帝渚几人。 他是偏室生的孩子,母亲身位低微,早年挨不过正室的欺压便投了井,没了唯一的依靠,他又是最小的一个,无论文武都远不及前面的几位兄长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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