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涞愈发低了身子,不冷不淡的平静陈述道:“落雪公子是主子,奴才是下人,身家卑贱不敢高攀,自当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但公子心善把奴才当人看,给以优待,奴才便以恩还抱,往常伺候就多多关心些是奴才的本分。” 因估摸着皇帝那里一时半刻完不了事,她站在殿外空等不免尴尬,便想与他随口说两句打发时日,顺便缓缓现下诡异尴尬的气氛。 但是越听越觉得他是在暗中讽刺,听得帝渚心头也不怎么爽快了。 她蹙了眉,不赞的斥道:“落胎生成,本就是人。” “入了宫,便不算了。”姜涞的话语冷的没有温度。 “宫里的奴才天生命薄,只是小小一粒擦过便无的灰尘,算什么人。” 宫里的奴才就算再卑微也是人,怎就成了他嘴里的灰尘了?这什么死脑筋? 帝渚正要纠正他那个错误的认知,这时殿内的哭声慢慢的沉低了,一道清脆沉稳的低哑笑声透过紧闭的殿门传来。 “是皇姐来了?朕可等了皇姐许久呢,外面初雪正化,寒气料峭,皇姐快些进殿吧。” 话落,殿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衣衫半披的俊美儿郎姿态慵懒的依靠着门栏款款而笑。 长发凌乱,面颊泛红,眸光璀璨,轻薄的华丽黄袍散开大半,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颈,从那往下的暧昧痕迹多不胜数。 在殿的太监奴才们个个又羞又怕的急忙转眼,不敢再多看一眼。 帝渚委实无语的瞧着倚着门栏巧笑生花的少年郎,思绪一时间乱如麻头,说不清是赫然不齿还是无可奈何。 她最见不得什么他就故意要给她看什么,还隔三差五就当场表现一次。 帝渚觉得上辈子自己一定是他的杀父仇家,跟他有血海深仇,所以他今生特意来讨命的,要不就是她欠债千万的祖宗大爷,今生要她加倍奉还方才如意。 几乎算是衣不蔽体的皇帝娇身倚门笑的颠倒众生,与旁日他当着外人面时表现出的君礼仁德,弟躬谦卑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就这么笑微微的望着帝渚,纹丝不动。 “……天冷,皇上穿的衣薄,就这般的站在外面同臣谈事?” 一场暗中比拼谁更能忍耐的较量过后,帝渚惯性认输,勉力稳了心神不至于自己万一忍不住一掌把那祸害当场拍的脑浆涂地,只忍着怒气暗示他赶紧穿好衣服滚进去别再丢人现眼。 帝家的颜面真是被这个能人糟践的所剩不多了。 “谈事?”皇帝意味深长的重复一遍,“朕还是第一次见皇姐主动同朕谈事,倍感稀奇呢!” 帝渚发誓这一刻真的很想给他一掌。 许是皇帝瞧见帝渚愈发难看的脸色,自己也不能把帝渚逗得过火,终于大发慈悲的摆了摆手。 “好吧,既然皇姐难得要和朕正色商谈一次,朕也甚是期待是何事呢。” 他转头向垂首静立的姜涞吩咐道:“去把落雪扶出来回他阁里休息吧,别妨碍朕与皇姐说话。” 一个扶字就不言而喻之前殿中的情况是有多么火辣热烈,姜涞便领命进殿,去扶那位受的折磨不轻的可怜人了。 帝渚撩袍进殿时,正见姜涞半扶半抱的把昏倒过去的落雪带了出来。 她别眼悄悄扫了一眼,心里便是紧了一紧,果然那日梅树下见到的如仙灵精怪一般的俊儿郎再见之时已是大变模样,憔悴不堪,惹人心怜。 “皇姐心疼了?” 前方传来喑哑阴魅的笑声问话,帝渚闻声回头,冷声道:“皇上的人臣能心疼什么?只是瞧着有些不忍心。” 原本那么美那么纯粹的一个好儿郎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任谁瞧见了都会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不忍心?”随手掩了散乱衣物的皇帝懒散的支着下巴,身体软的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的依坐在宽大的华椅里,漆漆长发瀑泄而下,洒满椅面。 他漫不经心的望着帝渚,笑道:“当初朕问过皇姐,若皇姐想要朕割爱也无不可,是皇姐自己说不要的,而今又谈什么不忍心呢?” 进了殿,帝渚顺势在皇帝下位的太师凳从容坐下,不答反问:“皇上心喜与他,何不好生对他?” “朕只是瞧他一时新鲜,谈什么喜不喜欢?天子哪里有真心一说,这不是皇姐以前特意说过的话嘛。” “臣说的是先帝。” “皇姐,先帝可是你我的母皇,亲生母亲呢,子传母,性相像,古书有载。” “臣不像她。” 帝渚还是这么的固执别扭,皇帝不可置否的笑了下,并不反对她,只无所谓的点着头随口附和:“对,你不像,朕像。” 不想在这无意义且惹人不快的话题上越说越深,越扯越远,对于先帝她从未有一字好说。 帝渚低眉瞧着眼皮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皮肉干燥,怎么看怎么不像女子的手该有的样子。 她看看看着便是暗暗叹了口气,语气不变:“说回正事吧,臣给永宁订婚的事皇上应当已经知晓了。”
第61章 59 金碧辉煌的承乾殿唯有两人当面对坐,再无旁人,于是人的声音回荡在殿中便十分的空旷,回音绕梁。 直到帝渚落话,过了许久,一声轻笑才慢慢悠悠的响起,喜怒难测。 “朕是昨晚快要入睡时知道的。” 既然帝渚不打算和他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皇帝也懒得和她废话闲扯,顺着她的话答下。 说到这里他神态稍变,笑意恶劣的张狂,“所以昨晚朕便找了落雪来侍寝,不过玩到一半他就哭的好生厉害。这一点他倒是比不得朕的姜公公善于忍耐的好性子。” 帝渚:“…….” 她一点儿也不想听皇帝比较这两人侍寝的优劣看法。 “皇上生气亦是应当,臣越权做主,的确是错。”她道,“所以今日一早臣便来请罪。” “既是请罪,那皇姐说说,该如何办呢?” 皇帝故意装作一副左右难办的模样,看着帝渚的一双星眸却是森森冷意,笑意扭曲的近乎狰狞。 其实他哪里在意这等芝麻小事呢,他在乎的只是正好能寻个由头给帝渚添不痛快。 那晚她公然令他丢了面子不说,还把他打算借两国和亲之由来拉拢下一代的储君这事搅黄了,尽管两国联盟之事依旧进行的不错,但他不会就此作罢。 新仇旧帐一并清算,帝渚却不知道她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迟早她会痛悔不已当初不顾后果的忤逆他的错误行为。 可惜的是,世上从没有后悔药。 皇帝把问题抛还给帝渚:“其实朕无意责怪皇姐,但国规森严,朕也颇是为难呢,皇姐,你说说怎生是好?恩?” “既然错了,就该罚,自古如此,不分尊卑。”帝渚稳如泰山,淡淡答道,“不过,若是能将功折罪,又该另说。” “怎么个将功折罪法?” “皇上登基不过几年,国位尚未稳固,臣时有听闻宫人们说皇上寝食难安,正好臣这里就有个可以让皇上安心卧榻的好法子。” 这话落进耳朵里堪比雷霆惊雷,炸的皇帝心头一空,刹那间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迅速滑过,令他看帝渚的眼神都变得几番复杂。 恰逢帝渚转头看住他,目光沉然如最深的深海临渊,漆黑深邃,深的像能把庞然大物一概都吸附进去,却不见一丝波浪。 单单这一眼,皇帝瞬间心明彻底,帝渚了解他,他何曾不了解她呢? 了解是一回事,但表面的功夫谁都知道要维持的。 而且,帝渚的亲口证明,才是更叫人相当惊喜。 不用一兵一卒就轻松得到一切的极大惊喜。 “既然如此,皇姐说来听听。” “臣有一物,可助皇上稳固皇位,至今而后高枕无忧,再不用忧心有碍皇位的忧虑。”她道,“这个功,可否足够皇上原谅臣的罪名?” “哦,何物呢?” “掌管边疆二十万将士的镇国兵符。” 这话一落,皇帝慢慢慢慢的勾唇,相当满意的笑了。 今日帝渚给他带来的惊喜,果然丰厚。 时年,崇贤上元六年年末。 一向宠爱永宁帝姬的皇帝心怜自家的皇妹长居幽宫冷清,而她年数合适,又知她与荆州刺史柳家的小儿子柳园两情相悦,便特意下旨赐婚。 转日皇帝便迫不及待的命礼部司坊下六聘定挑选良辰吉日,着重安排自家皇妹的亲事,不得亏待分毫,还赐下无数珠宝贵器,锦缎布匹,应有尽有。 正逢年关,便定吉日为来年开春时再行完婚。 腊月底末,洋洋寒雪落满了将军府的庭院,一眼看去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纯粹的不含丝毫杂色,刺得人眼生疼。 清早,帝渚带着松子行至庭院正准备晨起练功。 才站定不足半刻钟,忽有数名负责管理将军府日常开支用度的将士从假山背后乌压压的冲了过来,每个人手里还拿着各式的折子花册。 “将军,军师和宴大人外出巡防三日不在,他留下的手札属下对不上府里的账本,这怎生是好啊?” “将军,三娘让属下禀报你,昨日她算了整晚府里的开支,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算的明白,三娘说这事她做不来了,让将军你自己想法子。” “将军,霍燕校尉今日训练将士不小心又打破了两层外墙,加起来前日几名将士比斗时毁坏的练武库,何时请人来修缮?要不要再次加厚?” “但加厚的价钱会增高,上次城里的工匠们说咱们府里的毁坏速度频繁,要他们做就要多加两倍工钱。” 身边的人群又围着她开始噼里啪啦的说着繁琐的账本,麻烦的杂事,七嘴八舌的询问帝渚。 比如府里的银两入不敷出,之后该是如何安排府中的活计与吃食住行,比如他们该不该上报朝廷报销,又逢即将过年了府里的年货该怎么准备等等之类。 帝渚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当时她做决定做的有多爽快,现在的报应就有多惨烈。 这些繁杂琐事帝渚这几日实在听得太多,从起床便能一直听到天黑,听得她简直烦不胜扰。 她拒绝再听属下们围着唠叨个不停,唠叨的耳朵快生了茧子,干脆躲去了庭院最大的一棵柳树枝头上闭眼躺着,索性来个不闻不问落个清净。 见将军都被逼的上树躲着他们了,那些人不好再强逼,只好百般无奈的结对离开。 过了不大一会儿,帝渚刚是松下了心,突然有人如燕子穿林的跳到了她身边,摩拳擦掌的对着她嘿嘿一笑,好好的一张俊脸此刻扬眉扭眼,被他做的极为猥琐。 “将军,咱们府里近来的日子,咳咳,过得有点,有点拮据,属下的手头有点紧巴巴,将军你,你能不能借属下一点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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