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他点时间... 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本能地去扯套在脖子上的东西。 触感绵软,是布! 手上没有力气,安秋鹜用脚踩住白布的一端,双臂死死缠着另一端,身体大力地往后仰。 “博轼,你周围立着的是魏家所有被你害死的人的牌位,这白布上写着的是他们的名字,十年前他们含冤而亡,十年后我便带着他们向你讨回,血债血偿,你便跪着去地狱忏悔吧!” 她双臂发力,紧紧绞住他的脖子,博轼双眼暴睁,还想挣扎。 却被人一左一右按住。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其中一人,“我...我是...你的...义父!” 严无期那双苍白的眼中露出厌恶,“这份情我已经还了,现在该是报杀父之仇了!” 白布勒紧,在脖子上缩成紧实的一圈,那些名字像一个个归来的冤魂,抱着他的灵魂大肆啃咬。 他伸手朝上发出最后的悲鸣,“复兴基...” 尔后,跪倒在魏家人的牌位面前,以头抢地,脖子上还缠绕着写满他们名字的白布。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棂,洒进魏家的祠堂,照在魏乙的牌位上。 牌位面前是已经死了的博轼。 —— 安秋鹜回身走到安虎身旁,轻轻靠在他肩膀上,道袍上的血迹已经凝结成暗红的一片。 祠堂里满目狼藉。 这一次,她没有力气安排善后的事宜。 她拉过安虎的手,捡起一旁的拂尘递过去,安虎的手已经冰凉,不可能再握住拂尘,落了她就再递,一遍又一遍,似乎只要她一直递下去,安虎就可以活过来。 安婉再也忍不住转头扑在何氏的肩头痛哭。 “鹜丫头,快来,祖父带你骑马去!” “你们就是太苛刻了,鹜丫头还小,学那么多规矩干什么。” “咱们鹜丫头是要做天上的雄鹰,绝不会成为圈养在金丝笼里的雏鸟!” “侯府的事,鹜丫头怎么不能说了,别怕,有祖父在你呀就畅所欲言!” 总这么下去可怎么的了,穆晋安和皎月赶过来扶她起来。 “姑娘,侯爷走了,再也拿不起这柄拂尘了。” “秋鹜,你这样,侯爷不会心安的。” 她没有动,也没有理会他们,只是不再把拂尘递到安虎手中,而是紧紧握住安虎的手,就像她刚到侯府那年,安虎拉着她出府踏春。 若是时光倒流,她想,再叫一声祖父! —— 最近,京都发生了许多大事。 最离奇地莫过于魏家旧宅中死了一个当朝的官员。 “听说那人是工部侍郎,叫什么博轼。”茶楼里众人嗑着瓜子,讲起这桩怪事。 旁边一人伸长耳朵满脸不解,“不就死了个工部侍郎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连皇子说杀就杀,死个官员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诶,你不知道,怪就怪在他的死法,那叫一个惨烈,听说魏家旧宅附近的人家最近老是半夜听见许多哭声,恐怖的很!” 众人忙让他具体说说。 “听说是几个附近的儿郎捉迷藏跑进魏家旧宅去了,结果不小心误入放满牌位的祠堂,”说到这,他咽了口唾沫招手示意众人围近点,“那祠堂里全是暗红的血迹,而那个博轼就正正地跪倒在牌位前,一把大刀插进他身体里,双手握在刀把上,就好像是他自己捅了自己一样。最离奇的是,他脖子上紧紧缠着好长的一圈白布,白布上写满了魏家人的名字。那样子就像是...” “像是魏家冤魂索命来了!” 有人抢先补充道。 众人听完全身一颤生出冷汗来。 “啪!” 说书人敲响手中的木板,众人一惊皆作鸟兽散。 这世上哪有什么冤魂索命,不过是冤有头债有主,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罢了。 魏家当年那些罪行本就来得蹊跷,看这位工部侍郎死的如此凄惨,保不齐是那等侠义之士打抱不平。 茶楼里恢复了喧闹,说书先生正在讲一段前朝皇子为复国残杀当朝忠臣的故事,引得众人愤懑不已。 角落里,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那人伸出苍白的手颤颤巍巍注满一杯茶水,扔下几个银钱,拿起桌边的斗笠戴在头上径直朝着城门而去。 他的身影慢慢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 新帝登基的日子定下了。 大崇殿里却死一般的寂静。 龙床上的帝王脸色灰败,双眼紧闭,满身死气。 关吉瑟缩着肩膀跪在龙床边,麻木地用锦帕沾水给靖康帝润着唇,自怀王成婚那一晚离开后,怀王的人便控制住了整座大殿。 他偏头看着前方那几个面无表情的宫人,身体颤抖了下默默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都出去!” 怀王派过来的那个医者走进来吩咐他们下去。 关吉仰头望了眼,脚比脑子快,忙不迭地往外走。 “关内侍,你是陛下近身的人,你走什么!” 关吉抖了下,刚迈出的脚缓缓地收回。 随着那人挥手,涌进来几个拿着洗漱衣物的壮汉。 只见他们提起毫无生机的帝王,三两下便换上一身崭新的龙袍,净面、束发一气喝成,关吉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想呵斥他们不敬龙体,到嘴的话又被他默默咽了回去。 这世上就快没有靖康帝了,没了生机的帝王,还管什么龙体啊! 殿外,怀王负手立在龙椅旁,一手抚着龙纹,满眼热切。 内侍带着两人逆光而来。 “殿下,人到了。” 怀王这才收回手,转身看着阶下的一男一女。 他打量着长相平平的女大夫,还是不能把这人和魏家人联系起来。 魏乙他见过,那是个飘逸出尘又俯首入世的医中圣手。 没想到,他的女儿竟是如此相貌。 “魏筱,你可知罪!” 即将成为帝王的人,不再需要皇子时期的权衡利弊,周身的气势便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安秋鹜平静的眼神荡了荡,作势屈膝跪拜,“民女知罪。” 眼看着要跪下去,她猛地抬头看向高台上的怀王,慢慢起身道:“民女知罪,但又不知犯了何罪。” 她眼中没有惧怕,倒是荡起几分真诚和困惑。 内侍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旁的怀王。 “何罪?先帝赐魏家一死,你却侥幸逃脱,不思天恩好好的行医,反倒是在京都搅起腥风血雨,残杀朝廷命官,你还不知罪!” 他声音沉沉,在大殿中回响,仿佛千万个声音在她耳边控诉她的罪行。 安秋鹜摇头,继而淡淡笑道:“我无罪,因为魏家本就无罪,我在沈记药铺一待就是好几年,这京都被我药方救过的人不知有多少,至于殿下说得残杀朝廷命官就更让民女困惑了,民女手无缚鸡之力,要如何杀人?又杀了谁?” 她伸出手,让高台上的人看,“民女手腕早前受过很重的伤,别说杀人了就是打别人一巴掌都极为困难,殿下,又何必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推到臣女头上。”说着她歪头看一旁的穆晋安,小声问,“陛下不是还活着嘛,怎么就成先帝了。” 她声音不大,但殿里的众人都能听见。 内侍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大胆,明明那日看着极有分寸,忙低下头屏气敛息。 穆晋安似乎也没想到她这样问,忙低声呵斥,“殿下面前不可胡言乱语!还不快请罪!” 安秋鹜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忙低头躬身,“殿下恕罪!民女心直口快,实在是心中疑惑,殿下勿怪。” 无言半晌,怀王才沉声道:“罢了,怜你自幼丧父丧母,又救治父皇有功,你的这些大逆不道之言本王权当没有听过。” 脚步声踏在台阶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安秋鹜能感觉到怀王审视她的视线,带着权衡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你说魏家无罪,可有证据。” 安秋鹜眉梢一挑,敛去眼里多余的神色,这一次她跪了下去。 膝盖碰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就如十年前的冤案缓缓拉开了序幕。 “殿下,民女有证据。” 她呈上《金针要术》和博轼与鞑靼族多年来往的密信以及当年太医院院正的供词。 博轼或许没想到,他千辛万苦烧掉的东西不过是另外一个精心伪装的假货,而当年太医院的证据则是严无期费心留下的,他仿佛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或者说期盼着这一天。 内侍把东西接了过去,怀王皱着眉翻看,《金针要术》写了注本,博轼的身份让怀王将信将疑。 他转头看向穆晋安,“大将军觉得呢?” 穆晋安躬身道:“不瞒殿下,这次西北与鞑靼一战,这位工部侍郎竟然派人与鞑靼大将勾结,若不是老侯爷当机立断,恐怕西北这场战事胜负难料。” 说完他呈上陈老几人的供词,“若博轼不是前朝余孽,那臣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如此做。” 供词详细,一眼看过去让人不寒而栗。 怀王猛地攥紧,愤怒地扔在地上。 “放肆!贼子岂敢!” 大殿里温度骤降,怀王阴沉沉地看着穆晋安和安秋鹜,答非所问道:“老侯爷当真去了?” 安秋鹜心里一痛,紧紧咬住唇。 穆晋安担心地看了眼,才缓缓道:“回殿下,老侯爷那晚看到陛下的惨状,回想年少时与陛下的兄弟之谊,悲痛万分,当夜突发心悸去了。” 怀王叹了一声,道了声可惜。 “他老人家还没有喝上你和秋鹜的喜酒。” 他嘴中说着,眼里却看不到几分可惜,反而一直盯着跪在地上的安秋鹜。 这话试探和警告的意思太过明显。 穆晋安一凛,忙道:“殿下放下,等我与二姑娘成婚后一定亲自到侯爷的坟前祭拜,请他喝一杯我们的喜酒。” 怀王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侯爷身前十分疼爱秋鹜,你可别辜负他,若是与别人走得太近伤了侯府的脸面,别说侯府不答应,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穆晋安连声说是。 大殿的砖又冷又硬,安秋鹜暗自揉了揉膝盖。 怀王言外之意不过是提醒穆晋安,也是警告她。 新帝登基,朝中又十几年没有开过朝会了,局势想必复杂的多。 只有与他一条心的诚阳侯府和大将军喜结连理,他才能安心。 祖父这一走,新帝只会安抚和缅怀。 “魏筱,起来吧!” 安秋鹜起身,看着怀王。 “父皇必须活着参加我的登基大典,你若能保着父皇的这口气,让他亲手把玉玺交到本王的手上,本王可以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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