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人哪有这般没风骨的,就是当年桂花树下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都会吟诵‘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想起魏筱,心底漫上密密麻麻地痛楚。 那个追着他要把手中的桂花糕分给他吃的小姑娘早就香消玉殒,死在了十年前。 “明君梦,清官梦,侠客梦,春秋大梦,千年未醒呀,屏大夫如今又多了你这个太医梦,当着可笑。” 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张扬,笑得不能自已。 安秋鹜就静静地瞧着他,这个人身上背负的东西似乎并不比她少。 “大将军说,鱼还没咬钩,再多等两日。” 说完再不看他,端起地上放饭碗的托盘头也不回的出了暗房。 她现在能确定这人此来西北也是有所图。 一个太医图什么? 她转头沉沉地看着暗房,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安秋鹜,可又如接近安秋鹜一般刻意接近她。 如果背后那人知道她的的一切,便也能解释的通同一颗棋子下在两个地方却起到了同一种用处。 她食指轻轻刮着托盘底,慢慢勾起唇角,背后之人知道她身份却没有宣扬出去,只有一种可能,她手中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者说她现在也是他棋盘的棋子。 这盘棋还没有决出最终的胜负,她自然安然无恙! “咳咳” 她循声望去,看到两个熟悉的人。 “民女见过侯爷世子爷。” 惊诧过后她立即反应过来,半蹲着身子行了一礼。 安虎让她不必多礼,安启辙却是冷哼一声,正眼都不瞧她往暗房去了。 安秋鹜把头埋地更低了,她不太敢去看祖父和父亲的眼神。 督军大帐中世子爷和大将军闹得不愉快的事她隐约听见些,就是知道父亲为她鸣不平,她才更加羞愧。 “你就是那个女大夫,抬起头来。” 有人走到她面前,她咬着唇紧紧闭了闭眼,只得听话地抬起头。 多日不见,祖父似乎清瘦了不少,她眼中渐渐湿润,鼻子莫名的发酸。 安虎慈爱地看着她,“战事在即,世子爷烦闷,你别在意。” “侯爷严重了。” 她有些意外祖父会对着一个陌生女子说出这番话。 “去吧。” 她如蒙大赦,忙低头往军医所去了,就怕再晚半步眼中打转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 秋山道外,大军已摆开架势。 城楼上的鞑靼人却并不慌张,领头的大汉朝后吩咐一声便有小兵朝着楼下而去,不过须臾领着一个老者拾阶而上。 若是穆晋安在此处必能认出这人就是第二次探蒲府时遇见的那个老者。 大汉用蹩脚的中原话问老者,“陈先生,此战请你一观,看我如何生擒穆晋安。” 陈老睁开浑浊的双眼往楼下一看,提醒道:“大帅切莫轻敌,穆晋安向来有勇有谋。” 大汉不以为意,“你就瞧好了吧,后山和内城的出口都被我堵上了,料他插翅也难飞进这秋山道。” 西北军号角长鸣,那是进攻的信号。 先锋齐出,如天际破晓的一柄钢刀誓要劈开苍穹。 秋山道两旁山道上弓箭手搭弓朝着山下,箭如雨下,先锋将士们应声倒地。 传令官挥动手中旗帜,先锋驾马回转,改步兵持盾牌保持扇状阵型进攻。 山道上的鞑靼人也收起弓箭,改用硝石火攻。 巨石伴随着火光冲下山坡,持盾牌的将士以盾牌为甲稍小一点的合力抵挡,大一点的大开扇门,放硝石滚入身后再合拢阵型。 这个法子还算管用,待将士们冲到城门前就可架起云梯。 “将军,此法甚好,将士们再坚持片刻就可攻入城中。” 穆晋安身边的将军如是道。 时不时有小兵骑马回禀战况,山道上大概有多少弓箭手,又有多少硝石手,再结合秋山道往昔的兵力部署,计算秋山道里如今鞑靼的兵力。 穆晋安神情肃穆,对此并不赞同。 “这些咱们之前都能猜到,鞑靼人这次有备而来秋山道没有这么容易攻下。” 话音刚落,便见接近城门口的步兵被什么东西撞的人仰马翻。 有小兵疾声回禀说是城门两侧岩石后不知布置了什么机关,人一到便弹起半人高的绳索,绳索上是锋利的刀刃,那机关一拉力度极大,刀刃穿盔刺甲,把人拦腰截断。 穆晋安登高一看,将士们哀嚎声震天。 忙下令收兵。 ----
第69章 撞破 ===== 秋山道前的机关很是厉害, 伤兵营里哀嚎声此起彼伏,如置身阿鼻地狱。 沙盘前将领们不断变换阵型演练,就是找不到破解机关的方法。穆晋安坐在主位上擦拭着长枪并没与他们商讨。 硬攻是为了打探鞑靼人的虚实, 他不打无准备的仗。 沙盘上最南面背对着秋山道的是一处悬崖峭壁,那里地势极为险要, 就是方圆百里的采药人都不会轻易涉足。 他长枪往那峭壁一指, 枪尖对准峭壁上的地面,从那进去便可绕到秋山道的侧面, 出其不意地攻进去, “今晚乌云盖月, 让攀山营的人随我攻上去。” 所谓攀山营, 算是西北军特有的一个营。 西北地势险要,若遇到如秋山道这般的地势,攀山营的将士们把特制的钩索往岩石上一勾,借着巧劲便可轻轻松松地攀上峭壁。 等他们放下悬梯,西北军便可借着悬梯攀岩而上。 将领们再次移动沙盘, 讨论此计可行之处。 峭壁太陡, 众人不免担心, 只是秋山道前机关险恶, 此计也算是险中求胜。 —— 不过半日的时间,军医所就被送回来的伤兵占满了。 陶桃还算坚韧没有哭鼻子, 想是之前在山上已经见过此等场面, 她细心地给伤兵们倒水,还把兜里装的几块饴糖给他们吃。 饴糖不算稀罕物, 甜味化在嘴里总能短暂地压一压身体的疼痛。 安秋鹜眼角一酸, 加快了手里的活计。 外伤太过触目惊心, 不知这次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些送回来的伤兵许多都似被利刃砍切过似的,伤口齐整,好一点的皮肉虽断了好歹经脉连着;情况坏一点的出气多进气少,撑着残躯只能拖着伤苟延残喘。 王大夫以为她被吓着了,出声解释道:“送回来的大多是伤情严重的,所以看起来格外吓人,情况比较轻的都留在了战场上,简单包扎几下还能再战。” 清洗麻布的手一顿,她有些担心穆晋安,不知道他如今好不好。 抬头看过去之前还质疑她的葛大夫等人此时只管低头穿梭在帐中伤兵的床前,原先还算整洁的衣物早被鲜红的血液染红。 “王大夫,你也教我如何包扎上药吧。” 扎针之术对这些外伤确实帮助不大,王大夫在营中多年,处理这些外伤也不在话下。 她把手里清洗的麻布快速拧干晾晒,把手里原有的两张医治外伤的方子给王大夫看。 王大夫不能妄自下决断,便把药方拿给葛大夫等医者。 几位医者不耐烦地往方子面前一凑,又摇着头各自散去。 “这方子药效如何谁能保证,莫要拿将士的性命开玩笑。”葛大夫警告地看一眼安秋鹜,“你拿手的是扎针之术,便不要在此献丑。王大夫,你就教她基本的包扎就行。” 方子效果如何,安秋鹜自然敢担保。 在沈记药铺时,这方子配的药就极被那些走南闯北的镖师偏爱,止血愈合伤口有奇效。 安秋鹜也不与他反驳,只把方子交给陶桃,抓药捣药一气呵成,她不与他们废话,拿过一旁干净的麻布把药往上一抹,给就近的一位伤兵用上了。 众人都一惊,女子动作行云流水,没来得及制止。 葛大夫眉眼一横,推开身前众人疾走至面前,“竖子!” “要是出半点差池,老夫才不管你与大将军什么关系,非得禀明元帅逐你出去,若是伤人性命便要上报军法处置。” 安秋鹜闻言神情依旧淡淡的,“我看了现在用的止血药,效果算不得好,止血不及时失血过多,就会出现气虚之症。伤口久不愈合,就会有溃烂的迹象,现在是冬天倒还好,但温度过低又会造成气虚之症加重。” 女子声音清脆,挺拔的身姿如郁郁翠竹引人侧目,“如此反复,轻伤拖成重伤,重伤便会要人命!只有解决根本才能保下更多将士。” 葛大夫哑然。 女子说得分毫不差。 西北这地方不管是地势还是条件都算得上艰苦,他们这些医者好多都是当地人,会些初略的医术,救治这些糙汉子的命便如粗糙的手法一样,能活一个便活,活不下来只能认命。 “哼,就算你说的是实情,你又怎么保证药效!说来说去就是想说我等医术不佳,老夫不信你一个毛丫头的医术还能好过太医院的太医,你去让严太医来看看你这方子,若严太医也说行,我们就照着你这方子备药!” 严无期被关在暗房,如何让他看,又不能把这些医者也带到暗房去吧。 按秋鹜没说话,只瞧着刚才被她强行用药的伤兵,只要止血的效果比现在用的药好,自然能使众人信服。 葛大夫几人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她心虚,对她又多了几分鄙夷。 正待出言讥讽,便见帐外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个人。 这人他们都见过,是穆晋安身边近身之人,这次被留在了营中。 天二越过众人走到按秋鹜面前,不知说了什么,便见她面色一变,急急忙忙跟着天二出了帐子。 葛大夫几人面面相觑,眼中不屑之色更浓。 从没见女子在军营里如此来去自如的,大将军如今人在秋山道,能有什么急事? 不只是谁一声惊呼,葛大夫不满地朝着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一惊一乍做什么!” 只见一个医侍张大嘴看着面前伤兵的腿,起初还血流不止的伤口已经没有血迹继续渗出,若是往常上药后麻布会立即被血迹浸湿,若是浸染太多只能另外换一块从新上药,如今只是浸染一小块,周围其他地方干干净净的。 葛大夫下意识道:“怎会?” 帐中一时静默,王大夫回头看一眼,抬手招呼陶桃几人照着那张方子去配药。 —— 元帅的帷幄极为气派,安秋鹜到的时候外面站立的除了两个守卫还有几个年纪较轻的内侍。 “劳公公传个话,我想见见元帅。” 营中的女子除了军医所那位便没有别人。 内侍们倨傲地看着她,在女子面前他们总带着些别样的情绪。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一个不知哪来的女大夫还想见咱们家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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