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君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太小瞧我了,他们这点小本事还不足以让我忧心。” 凌烟阁分上下两层,各三个房间,白榆君,苏岫还有黄岱住在楼下,扶风和姜寻住在楼上,还空出一个房间。 对于长久行军的五个人来说,难得睡到这样舒服的床褥,门窗紧闭,几乎听不见外面北风的怒号,碳火又烧得暖和,他们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而另一边,太后回到寝宫后,便将女官之首,梅菁梅大人传唤到了宫中。 “微臣见过太后。”梅菁叩首道。 太后身着绸缎里衣,头上繁华尽去,三千青丝披散下来,倚在紫檀木椅上,她容颜清秀,眉似远山,眼似秋波,薄唇轻言道:“免礼,坐吧。” 梅菁还穿着官服,想来是刚刚批阅过公文,她面部棱角分明,有几分女生男相,尤其穿上宽袖长袍,更有种雌雄莫辨的英气,眉宇间尽是不服输的倔强。 她表面上是女官之首,风光无限,而内里却是太后的暗卫,碎瓶党头目,一梅。 “一梅,这么晚叫你过来,是有件事需要你帮我查清楚。” “望太后明示。” “北陵军里的那个军医,我今日见了,只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怕是你们之前的事有哪一桩干得不够彻底。” “是微臣无能。”梅菁忙作揖认罪道。 “人都会犯错,百密一疏也是常有的,我把她留在宫中,你务必要将她的底细给我探清楚。” “是。” 太后坐在铜镜前,用木梳一下又一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不经意间梳到一根白发,不禁皱眉:“有些事若是确定了,便直接办好,不必再回我了。” 说完,她将那根白发拔下来,扔进烛火中。 “微臣明白。” 次日,苏岫依太后所言到太医院当职,太医院之首章医师亲自来迎她。 章医师是个年逾不惑的女医师,看起来宽厚而不失威严。 “苏医师啊,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太医院正缺人手呢,我找个人带着你。”说完,他朝药柜那边喊道:“桑医师,你过来。” 苏岫看着那位桑医师的背影,只觉得熟悉,直到他转过来,苏岫才敢确认,随后不可置信道:“桑白?” “苏…苏岫?!竟然是你?”桑医师眸中又惊又喜,倒是章医师摸不着头脑:“你们原来认识啊?” “这…您就当我们之前一起共事吧。”苏岫解释道。 “好好好,这是好事,那桑医师你就带着她,教教她宫里的规矩。”说完,章医师便转身离开。 “桑白,真没想到我能在这遇见你。” 在宫中当差竟还能见到故人,是苏岫想也不敢想的,桑白算得上是她的师兄,比她年长几岁,都曾在羽芳堂学习医术,只不过师承不同,孟允衡算是桑白的小师叔。 “我也没想到啊,羽芳堂毁于一旦,我师父也…”桑白说到这,眼泛泪花:“我流离失所了许久,机缘巧合才进了宫。” 苏岫轻叹道:“没想到师伯…” 桑白的师父姓景,是羽芳堂嫡系子弟,从医多年,年至耄耋,已是名誉双收,本该寿终正寝,安享晚年才是,不曾想遭遇战火之难,颠沛流离而亡,实在令人唏嘘。 “对了,桑白,那你知不知道我师父的下落?” ----
第26章 岁寒荣春 == “小师叔?我一直以为他和你在一处呢。” 苏岫一惊:“你怎会这样以为?” “我记得在羽芳堂出事之前,你和小师叔都没了踪影,我还以为是小师叔带着你去哪处上山采药了呢。” 苏岫心中疑惑,也就是说,自她离开羽芳堂的那天,师父也没有再回来,那师父到底会去哪呢? 桑白在脑海中回忆一番,又问道:“你既然没跟着小师叔,那你干什么去了?” “我…这说来话长了,日后再慢慢与你说罢。” 苏岫暂且还不能把死里逃生的事与桑白和盘托出,免得给他招来祸患,她正要问问自己负责为哪位主子看病,便见昨日见过的一位婢女出现在太医院门口。 “诶,那不是长公主的婢女吗?怎么怎么被拦在门口啊?” 桑白听到苏岫这样问,连忙把她拉到一旁:“是嫡公主吩咐的,不能让我们太医院派御医到长公主府。”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长公主的贴身婢女过来找,定是长公主病了,御医若是不去,难道让堂堂长公主病死不成?” “可不敢这么说啊,我们虽然在这太医院当差,看上去风光体面,说到底那也是主子的奴才,这主子之间的事哪有我们管的份啊…诶?苏岫!”桑白话还没说完,却见苏岫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们太医院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没有闲着的御医,姑娘请回吧。”站在门口的医师对婢女随意搪塞道。 婢女春荣直接跪了下来,哭喊道:“我们公主病得快不成了,求你们就指一位御医随我去吧!” 那位医师正要关门,却见苏岫走上前来道:“谁说没有闲着的御医,我跟你去。” 春荣眼睛一亮,抹了把眼泪,随即紧紧攥住苏岫的衣袖,生怕她反悔。 “没用的,你现在是太医院的人,若是不在太医院记档便得不到宫牌,如何能出宫到长公主府诊治啊?”桑白走过来与苏岫说道:“你啊,还是别管这档子闲事了。” 听到桑白这样说,苏岫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她这才入宫第二天,宫里的规矩她并不十分了解,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忽而传来一阵话音,陌生而锋利,苏岫不由得微微战栗。 “我可以带你出宫。” 她一回头,只见一位身着墨蓝色宽袖衣袍的女官站在她身后。 苏岫就这样和春荣上了这位女官的马车,径直出了宫门,苏岫才拱手道:“多谢大人搭救,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春荣也跟着行大礼。 那女官忙把两人扶起来,嘴角扬起一抹客气的微笑,就像冬日里的槐树忽而生了冬青,显得有些突兀。 “我叫梅菁,是宫中司宝局的女官,今日正要出宫去京郊一个官窑勘察,偶然途径太医院,举手之劳而已。” 苏岫也说了自己的姓名,顺便注意到了梅菁穿着的官服,上面的纹饰颜色,起码要三品以上方才可佩,看来这梅大人是女官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啊。 “你是医师?怎么从前没见过你,是新招进宫的吗?” 苏岫坦然道:“我从前是北陵军中的军医,是近几日才入宫的。” 梅菁心中了然,不禁问询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到军中去做医师了,刀剑无眼,稍有不慎,怕是要丢了性命。” “我自幼父母双亡,得白榆君眷顾,留在军中,又学了些医术,勉强当个赤脚医生。” 苏岫这样说着,随手掀开窗帘看看宫外的景致,天色本就阴霾,到了下午更是没半点日光了,可大街的人仍是络绎不绝,游走的鱼灯与飞舞的龙灯争相闪耀,皇城总是如斯繁华,纵是万物寂寥的冬日,也不乏绚烂缤纷的色彩。 “不过我倒觉得,姑娘家也没什么禁忌的,别说是做军医,便是女将军也没什么做不得的,若是论力气取胜,那这世上最吃香应该是驴子才是,还有人什么事。” 春荣本还是一脸焦急紧张,听到苏岫讲的这般俏皮话,她也不由得偷笑起来,却见梅大人仍是正色,她便只好敛了笑意。 “若是论起纵横兵法,女儿家也未必比那些舞刀弄枪的男人差多少,便说这做官,大人您不也已经压那些男人一头了。” 梅菁听不出这话里究竟有几分奉承,只觉得面前这个女子的想法当真有些与众不同。 她便也不再掩饰,将骨子里的傲气也尽数显露出来:“压他们一头算得什么,我如今还未至而立之年,将来总要当个女相才是。” 闻言,苏岫大笑道:“梅大人好志气。” 将苏岫和春荣送至长公主府上,梅菁便先行离开。 “苏医师快跟我过来吧。” 苏岫被引至公主闺房,只见星鹭躺在床上,双颊泛红,眉头紧皱,显然是发热所致。 “公主这样多久了?” 春荣眼泪都要下来了:“公主从今晨就一直发热,到此时怕是有一个下午了,奴婢用湿帕子敷了也不见好,真是不知怎么办了,才跑宫里去求的。” “昨夜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今早就病了?” 春荣扑通一声跪下来,泣不成声:“是嫡公主!她留我们公主在宫里跪了一夜,天寒地冻,公主本就体弱…” 落霏和芊葳两位公主都是住在宫里的,只有长公主住在宫外,没想到落霏竟直接将星鹭扣在宫里,不是说宫禁森严么,长公主没有回府,竟也没人盘问。 苏岫为星鹭搭了脉,转身便道:“我带的药不够,用针也不行,要马上把她接到宫里诊治才好。” “那…这可怎么办,长公主的宫牌已经被嫡公主夺去了,我…是躲进粮草车里偷跑进宫的。” 落霏既然连宫牌都能抢去,怕是整个皇城其他的医馆也不敢到长公主府上来。 春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径自呢喃:“要是寒岁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这样坐以待毙可不行,再这样发热,身子非落下病不可。” 苏岫转身朝外跑去,这时候追出去不知还能不能赶上梅大人,实在不行就去附近医馆借些药过来应急。 长公主府往东走不远便是一家茶楼,生意很是兴隆,二层正坐着一位贵客,苏岫跑过去恰巧与之目光相撞,她眉眼一弯,惊喜道:“白榆君!你怎么在这?” 白榆君着一身闲适白袍,靠在窗边品茶,手里的红茶还冒着热气,被楼下这一声唤得险些烫到手,他忙把茶杯放下,下意识想回应苏岫一句,又觉得这样扯着脖子隔空喊话,不太文雅,便没吭声。 苏岫喊过这一嗓子,身后跟出来的春荣竟也喊起来:“寒岁!你怎么也在这?你快下来,公主出事了!” “什么?!”只见白榆君对面的男子立刻站起身来,一张本就冷峻的脸上更添担忧之色。 苏岫估摸着寒岁应该是长公主的侍卫,可他怎么会和白榆君在一起呢。 白榆君和寒岁很快从茶楼上下来,苏岫顾不得心中疑虑,冲上去拉住白榆君的袖子便道:“长公主被罚跪了一夜,此时正在发热,我要把她带回宫里去诊治。” 寒岁正要开口,可不知怎么,他看了白榆君一眼,却言而又止,似乎很敬畏这个北陵之主。 白榆君饶有玩味地看着苏岫拉着他的那只手,低笑道:“你要让我带你们进宫?” 人人闻之生畏的北陵圣君竟要被一个赤脚医师当个车夫使唤,连春荣都听出白榆君这问句里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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