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岫却毫无防备地点头道:“还是要叫辆马车才行,公主不能在马上颠簸。” 寒岁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站在一旁不敢吭声,直到白榆君朝他招了招手,他才敢跑去雇马车。 马车很快准备好,春荣和寒岁回到长公主府,将星鹭用厚被子裹了抬出来。 星鹭的身子滚烫,隔着厚棉被都能感受到,像抱着一团碳火一般,她似乎已经神志不清,胡乱地攥着寒岁的手,嘴里还一直念着什么昌,好在春荣忙着把人往出抬,没顾得上管这些。 苏岫先把星鹭安置在凌烟阁,随后到太医院煎药。 已经是夜里,太医院只剩下桑白值班,自然而然地就把苏岫放了进来,他看着苏岫在一旁有条不紊的煎药,忙问道:“你还真把长公主接进来了?你这不是摆明了要和嫡公主对着干吗?你就不怕嫡公主找你麻烦?”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烂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师父当年教我医术就是让我救人的,又不是让我攀附高位,阿谀奉承的。” 闻言,桑白沉默一阵,又问道:“我还没问你,你和那个白榆君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三公主不是已经被太后指婚给他了么?你可别跟他走的太近了,不然又得罪了三公主,我可跟你说,皇上没有子嗣,这宫里这除了太后和皇上,也就这三位正经主子,你可不能…” “好了好了,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指婚那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再这样以讹传讹,小心白榆君过来把你的嘴给撕烂。” 苏岫心里烦闷得很,也就是这样随口一说,不料她这样说完,桑白就直接定在原地,连喘气也不敢了。 “你怎么了?”苏岫试探地问道。 “白…白榆君!” ----
第27章 推心置腹 == 苏岫被桑白的这声惊到,下意识朝后靠去,正撞上白榆君的胸膛。 她回身一看,白榆君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又附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有你这样投怀送抱的么?” 她耳尖霎时烧了起来,都没顾得上把跪着的桑白扶起来。 倒是白榆君上前一步,搀起桑白,笑道:“本君有这么吓人?还没过年呢,这位医师何故行此大礼?” “我…奴才…” 桑白原本也没这么怕白榆君,只是背后说人短在先,被人抓个正着在后,他一时间连话也说不清,几个字在嘴里翻来覆去,烫嘴一般,半天也吐不出来。 苏岫上前解释道:“他叫桑白,是我师兄,跟我虽然不是一个师父,但从前在清致镇的医馆和我是同窗。” 白榆君点点头:“桑医师,这么晚了还在太医院当差啊?” 桑白懵懵懂懂地点了几下头,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苏岫在他耳边道:“他这是变相赶你走呢,还以为你多懂人情世故,这都听不出来?” 闻言,桑白一激灵,忙行了个大礼:“啊,那奴才这就告辞了。”说完,他倒退着出门,还在门槛上卡了一跤。 “你怎么过来了?” 苏岫看见白榆君过来,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有点飘来飘去,没个着落。 “按你说的,陈酒和浊酒都不用,我在姜寻那找了些清酒,用手帕浸了给长公主敷上,似乎就不那么热了,在阁里也是等,我想着你回来的时候一个人,就过来陪你了。” 白榆君脱下披风,在热炉子旁驱赶寒气,苏岫看见寒岁也跟着白浴巾过来了,便迎他进来:“你是叫寒岁吧?快进来吧,外面冷。” 寒岁照例看了一眼白榆君,得到后者的眼神授意他才肯迈进来。 苏岫这才细细端详起寒岁的长相,寒岁的眉弓极高,坐下时,烛火从他的额头照下来,仿佛所有五官都被拢在光亮里,这似乎是乌桓人的特征,眉骨如北陵的山峦般起伏错落。 苏岫忽而想起最初试探白榆君时,白榆君曾说在宫里埋有暗子,莫非就是寒岁。 猜到二人或许有话要说,苏岫便起身:“我去药房看看。” 白榆君却拉住她:“忘了给你介绍,一早便说要领你去见,寒岁原本的名字叫应昌,宫里的很多事都是由他传信与我。” “见过苏医师。”寒岁向苏岫作揖道。 苏岫一怔,她从没把白榆君从前说的那句放在心上,总以为那些话都是刻意搪塞她的,却没想到白榆君对她竟这般推心置腹,没有半句虚言。 “阿昌,之前我有话问你,你在这说便是,这里没有外人。” “是,主人之前问我,嫡公主的姑母也就是皇后娘娘,是如何忽然薨逝的,具体的杀人手法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是中毒而亡,且腹中尚怀有一子,是一尸两命。” 白榆君点点头:“你有何猜测,但说无妨。” “据我所知,冯知谦暴毙之后,前朝与太后对立的老臣一脉萧条许多,皇后在后宫中孤立无援,正是太后除掉她的最好时机,再者,太后想要独揽大权,便不会让任何一个嫔妃平安生下皇子。” “那你觉得这次又是碎瓶党?” “十有八九,碎瓶党暗地里是太后培养出的女暗卫,表面上却在前朝后宫都有不小的官职,且她们都有代号,想找出她们并不是易事。” “女暗卫?你是说碎瓶党中都是女子?” 苏岫虽然和碎瓶党有过正面冲突,可她们都带着面罩,且身材并不瘦小,苏岫便下意识以为她们都是男子。 “不错,她们自幼就被太后养在身边,都是精挑细择出来的,武力和胆识都有过人之处,绝不输于男子。” “原来如此。” 白榆君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神色放松下来,眉眼在火光中忽闪,如梦似幻。 “阿昌,那你知不知道后宫女眷里哪一个得圣上雨露最多,或者哪一个与太后往来最为密切。” 寒岁思忖片刻,才道:“皇上很少到后宫来,恐怕他也知道太后不允许他有子嗣,故而也说不上来谁最得宠,若说真的喜欢,我倒觉得皇后和皇上倒还有些感情,只可惜…” 说到这,他神色有些忧伤,生离死别,有缘无分,原是常事,可人总是劝别人容易,劝自己难。 “若说是与太后关系密切,那要属孙贵妃了,她是太后送给皇上的,估计也是太后放在后宫的眼睛,如若不然,太后也不会那么早知道皇后怀有身孕的事。” “孙贵妃…”白榆君眯了眯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许久才开口道:“是头上钗满发簪,总用鼻孔看人的那个么?” 寒岁有点不清楚白榆君的描述:“应该是吧…” 苏岫不禁笑出声来:“你不是都训了人家一上午了?怎么还记不全人啊?” 白榆君语气中带着慵懒,轻笑道:“我上午就是去见了她们一面,能有些印象就不错了,都说后宫佳丽三千,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可我怎么觉得她们长得都一样啊。” 苏岫知道他胸有成竹,自有办法,便故意逗他道:“我记得皇上可只给你五天时间,白榆君,这女眷站也站不直,跑也跑不动,走几步就喊累,该怎么训啊?” 寒岁只敢在一旁听着,暗自观察着白榆君的反应,在他的印象里,还没有人敢和主人这样开玩笑,哪怕是与主人关系最近的扶风和姜寻两位将军也不行。 白榆君却仍是笑着,那笑意暖洋洋的,就如那炉子里的碳火一般可驱赶寒意。 “山人自有妙计。” 药煎好后,春荣喂星鹭喝下,过了三更天,发热才算彻底退去。 “公主体寒多病,又在风雪中跪了一夜,热自然难退,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日后恐还要再多加调理才能痊愈。” 听到苏岫这样说,寒岁和春荣又一齐跪下。 寒岁紧攥着拳头,抿紧双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床上的星鹭,春荣则噙着泪开口:“多谢苏医师,若不是你…公主恐怕真的要病死了,只是您今日冒险为公主医治,恐怕过后嫡公主还要再来找你的麻烦。” 苏岫忙把他们扶起来,温声道:“我既然愿意帮你们,就不怕别人来找麻烦…”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身着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那锦服上绣着祥龙暗纹,那男人的样貌又与星鹭如出一辙。 是皇上! 苏岫正要附身跪拜,皇上便走过来扶住她:“是我要谢你,你不必再拜我。” 带进来的寒气拂过床头,星鹭猛咳几声醒了过来,寒岁第一个想要冲上前去,却被皇上抢先一步坐到了床边,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悬了片刻,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皇上握住星鹭的手,几乎带着哽咽:“鹭儿,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无能,连自己的妹妹也护不住,那落霏对你做的一切,我看在眼里,却半点也不能反抗,连来看你都只能深夜偷偷过来,若是我…”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强压着莫大的悲恸:“也不至于连锦儿和她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 星鹭强挤出一抹笑来,反过来安慰起皇上:“哥哥,皇后姐姐的事,你不要太过伤心,你我二人打从生下来,这命就是攥在别人手里的,从来身不由己。” 兄妹二人,一母同胞,一样的俊俏聪慧,明理懂事,圣祖为他们赐名,本是取自一首词。 星河鹭起,画图难足。(注) 星鹭与星图,唤起来好听,可那词原是悼念故国的,终是一阙悲曲。 皇上直到天亮才离开,星鹭转而昏睡至日上三竿,一醒来便看见寒岁守在她床边,昏昏沉沉地用手撑着下巴,根根分明的睫毛蒲扇般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星鹭害怕吵醒他,便竭力忍着咳嗽,憋红了脸才轻咳了几声,不料这几声便惊醒了寒岁。 他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形容憔悴,星鹭伸出手捧住他的脸颊,柔声道:“阿昌,我没事了,别担心。” 寒岁的眼睛更红了,他似乎也想伸出手摸摸星鹭的脸,却仍旧像昨夜那样收回了手,低头道:“若是我在,定不会让你罚跪那么久,她欺人太甚…” 星鹭看着几颗珍珠般的眼泪砸向地面,她心痛难忍,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推门而入的春荣打断。 “公主!你醒了,苏医师嘱咐你先喝些热粥,再喝药。” 寒岁忙转过身去,而星鹭将微凉的指尖贴近掌心,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苏医师回太医院了?” “嗯,应该是刚走。”春荣将温热的南瓜粥放在桌上,又忽而想起什么:“哦对了公主,三公主过来了,方才见您还没醒,便在下面跟白榆君聊天呢,您看要我去把三公主叫上来吗?” 星鹭心念一转,了然道:“不必了,一会儿我喝过药下去见她,让她与白榆君多聊会儿。” 与此同时,楼下的芊葳与白榆君面对面坐着,不像是随意聊天,倒有几分谈判的滋味,屋里碳火烧得正旺,门被虚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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