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岫直接打断道:“带我去见他。” 主帐之内,白榆君整个人陷在塌里,再落上厚厚的被褥,就像被埋起来了一样,了无生气。 军中的军医该用的药方都已经用过了,可药汤基本上灌不进去,真正起作用的部分更是少之又少。 扶风将苏岫送到帐里,便控制不住地转身离去,他实在不忍看白榆君这个样子,西洋的火药实在太过凶猛,换作旁人怕是早就被炸的灰都拣不出来了,白榆君还能全须全尾地躺在这已是谢天谢地。 扶风跟着主人那么多年头,从未见过主人伤成这个样子,或者说,白榆君真的很少受伤。 不,其实是有一次的。 而与此同时,苏岫也想到了那一次,那是她第一次与白榆君这个身份见面的一次,那时候她只觉得这人伤得太重了,竟还一声不吭,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她只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心跳,与指尖摸到的脉搏相似,虽沉缓却也有力,总还是能救。 可这一次,她连搭脉的手发着抖,脉微弱沉细,好险就要摸不到了,而且她察觉到白榆君的内伤和淤血,并非都来自此次,而是从前就积攒了旧伤,而今才被新伤都引了出来。 原来,他不是很少受伤,而是习惯了独自承受,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掩藏起来,戴上一层锐不可当的面具,这是每一位首领都该研习至深的功课。 苏岫浑身颤抖,像从怀里取针的手都难以握稳,几次三番地攥紧又放下,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只想把他拽起来痛骂一顿,明明上次见面就已经受了重伤,却花言巧语搪塞过去,只字不提… 她埋怨痛恨,却又心疼,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想当初那样将他救过来。 如果不能,她又该如何呢,她甚至不敢去想… 这种种想法都真切鲜活,像钻心的蛔虫来来回回在她的胸口徘徊,可她看上去是平静的,除了眼眶里渐渐溢出的泪水。 苏岫在主帐守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外面也打了一天一夜,血流成河。 桑白和白无双轮番进去陪着,见苏岫在施针,也不敢打搅,只是坐坐便离开。 当年孟允衡教苏岫针刺之法,要现在萝卜白菜上练习,再到牛皮甚至竹筒,都要扎稳扎透,手法练好了,方才去为他人医病。 只是而今,这针落到自己师父身上,苏岫的阵法便不稳了,她想着,若是他此刻醒来,怕是要笑话了。 刚落下几针,苏岫的手心便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到那本厚厚的医书上。 这医书她一直带在身边,算是跟着她出生入死,虽然她已经很久没翻过,但她仍然依稀记得,在哪页哪处,孟允衡曾标注过什么。 今时今日,此情此景,她倒想翻来看看。 等到京城的两方人马都熟悉了敌军的作战手法后,黄岱又让扶风和朴霄悄悄互换,一场休战过后,那位西北大将军在城头一瞧,敌军竟换了将领,一时摸不着头脑。 而另一边的金吾卫章大人也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朴霄和扶风却是通过气的,将对面两位大人的弱点都摸得清清楚楚,皇城之役很快落下帷幕。 金吾卫带着太子旧党南下奔逃,而成麟则是被狼王军活捉,这位大将军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后来,任黄岱如何软磨硬泡,哪怕用他的妻子要挟,也没能将他化为己用,终于还是在狱中郁郁而终。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皇城城墙上的火焰旗已被战火烧掉了半面,只剩下残躯在风中飘摇。 可白榆君还没醒,玉玺也杳无音信,狼王旗即便是闯进了京城,也没名没分,这些个老党旧臣,百姓的闲言碎语,足以将他们淹死。 不愿对狼王旗俯首称臣的人大有人在,首当其冲的便是岳氏,岳恒已死,岳老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头发已然全白,吹胡子,瞪眼睛,指着黄岱一行人道:“这群人,夺我家园,杀我恒儿,吾辈岂能认贼人为君,我老头子今天便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反到底!” 他显然是将寒岁与岳恒的恩怨算到了狼王军头上,不过这也没算错,只是黄岱却忍不了,他轻巧地拎起长刀,径直要挑了那老家伙的舌头。 黄岱只懂调兵遣将,对朝堂之上的事不甚了解,险些便酿成大错,好在朴霄挡在他身前,才让他停下手来。 岳老冷哼道:“你们这群反贼便只会舞刀弄枪,有本事便杀了我,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够本了,日后还能留名青史哈哈哈哈哈。” 在岳老的笑声里,黄岱才渐渐明白过来,他可以杀了这一个不服之臣,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一位老臣站出来道:“你们若是想让天下臣服,民心归顺,也不是没可能,我们一认贤明之君,二认明君之物。” 其余众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国玺下落不明,叫我们如何承认江山易主。” 这群言官便是最得罪不起的,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若是真杀了他们,更是要不得了,怕是要遗臭万年。 扶风和姜寻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想等着白榆君醒过来主持大局。 可白榆君…他们甚至不确定他还会不会醒过来,如今是狼王旗占据了京城,可难保不会有他方势力再卷土而来。 皇城之外肃杀之气尤在,血腥之气未散,一阵明显底气不足的男声打破喧嚣。 “国玺在此!” ---- 晚些还会有一章才完结! 今天还是没写完(三次元还在忙考试~)最后一章明天更吧!(抱歉啦~)
第56章 尘埃终落定 ==== 亏得桑白喊这一句之前还清了清嗓,虽然还是胆怯有余,但起码还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苏岫在他身后缓步走进来,手中捧着的正是了无音讯的玉玺,她冷声道:“传国玉玺在此,诸臣理当奉令,如有违者,天下共诛之。” 沉寂片刻,所有人都在好奇国玺的来历和真伪,即便是黄岱与朴霄等人,都以为苏岫是从哪弄来了个假玉玺,不料这群不信邪的文官打量了半天,也没瞧出半点端倪。 玉玺传世多年,璀璨映辉,绝世无双,便是天上星宿也要避其锋芒。 朴霄最先反应过来,拽了拽黄岱的衣角,随即先行附身在地,三呼万岁。 随后便是黄岱,扶风,姜寻。 狼王旗下的人也都跟着跪下来,接着便是那些文武百官。 俯首称臣,便是在这须臾之间。 待到众臣退去,苏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白无双跑进大殿,面露喜色:“白榆君醒了!” 众人又惊又喜,苏岫浑身一僵,随后将玉玺往黄岱手里一扔,便朝军营主帐跑过去。 她一路跑着,心跳如愈演愈烈的鼓点,就在喉咙出不停地敲打,手脚更是越来越冰冷僵硬。 玉玺的藏身之处,不在别处,就在那本厚厚的医书典籍之中。 苏岫无论漂泊何处,从未丢弃那本厚重的典籍,只因那是师父留下的,却不曾想到这里面竟暗藏玄机。 她之前从未发觉那书的重量不对,一打开才发现,里面的书页已被掏空,放的是沉甸甸的玉玺。 原来白榆君一直把它藏在医书之中,藏得神不知鬼不觉。 直到看见白榆君的那一刻,苏岫浑身才涌过一阵暖流,万物复苏般融化。 白榆君半眯着眼睛,看样子四肢暂时还没力气动,脸色苍白如纸,看到苏岫时,扯着嘴角笑了笑。 苏岫那噙着的泪便愈发不可收拾地流淌下来,她哽咽道:“为什么受伤了也不跟我说…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她赶过来,怕是要等他尸骨凉了才得以相见。 苏岫一想到这,便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生吞活剥了,免得此人再让她如此担惊受怕,牵肠挂肚。 白榆君却连抬手替她拭泪都不能,只能哑声道:“不哭了…” 谁能想到,方才还拿着传国玉玺号令百官的人,此刻却在床榻边泣不成声。 可下一刻,白榆君脸色一变,苏岫来不及回头,便觉得颈间一冷。 桑枝那熟悉的声音悄然在耳畔响起:“我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桑白和白无双还和黄岱他们留在皇宫大殿上,转瞬之间也赶不过来,更是无暇顾及这里,苏岫一时高兴竟忘了蔡秋影还在军营之中。 蔡秋影站在桑枝身后,平静地看着桑枝用短刃抵着苏岫的细颈,却不敢看向白榆君的目光。 白榆君的四肢都被床褥压着,下面又缠着厚厚的布条和木板,整个人急得发抖却动弹不得。 “白榆君,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听到桑枝的问话,白榆君很快冷静下来,嗓子又干又哑,语气却格外从容:“大致猜到了,除了前朝太后这个名号,我还知道你另一个名字,昭暮云,秋影与我提起过,是他的青梅竹马,一生所爱。” 蔡秋影想不出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将昭暮云这个名字脱口而出,不过他也并不意外,毕竟即便是最微小的事情白榆君也有能力记得清清楚楚。 桑枝明显一怔,眼前似乎划过了一帧什么景致,像是秋日暮色,却转瞬即逝,她很快回过神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白榆君,想来也是换颜之术起自北陵薛氏,后辈再学也只是邯郸学步,倒是我唐突卖弄了。” 白榆君轻笑道:“怎么会?你的技术不在我之下,不然也不会在我眼皮子底下瞒了那么久。” “白榆君御下有方,北陵大军发展至今,能攻克皇城,实属大功,若是圣君愿意,等我继位,便封你为三军统帅,也绝不会亏待你手底下的军队。” 桑枝用锋利的刀刃在苏岫细嫩的皮肤上轻轻划出一道,如同朱砂落在纸上,顷刻便晕出一片。 “我劝圣君好好考虑,这刀可锋利的很,而且喝过很多人的血。” 白榆君神色一动,他看向苏岫,而后者则是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好像那刀不是架在她脖子上一样。 “本君要这万里山河也是无用,既然太后娘娘想要,本君双手奉上便是,这枕下便是本君的帅印,这军营里从上到下凡是会说话喘气的兵,便没有不认这印的,娘娘尽管来拿便是。” 白榆君的长发散落在软枕之上,目光坦然,示意桑枝过来自取。 桑枝看了一眼白榆君的佩剑纯熙,正放在不远处的案几上,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她这才放开苏岫,走向白榆君。 苏岫却忽而在她身后开口:“你还记得梅靖么?” 桑枝马上要碰到软枕的手明显一顿,苏岫接着道:“你可知道她临死前说了什么?” 桑枝来不及回答,就听见一声巨响,随后她被极强的冲击力,震出几尺远,那是手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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