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再说,外头寒气重。”耶律肃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摸了下她手中的暖手炉,探及还热着,方才收回手去,护着她一路进屋。 苏楠跟在他们身后进屋。 夏宁在圈椅上坐下,苏楠也跟着在另一把圈椅上坐下为她号脉。 耶律肃并不曾落座,负手而立。 视线落在苏楠号脉的手上,气息压沉,无端让人觉得压抑,不得不归束言行举止,不敢放肆。 夏宁也盯着苏楠号脉的手上,面上看似平静,心中一片混乱不堪。 江南苏先生这一号人物,是她随口杜撰的。 怎么会就那么刚好被耶律肃寻到了一个江南来的苏大夫,又那么恰好的擅治心弱之症? 过多的巧合凑在一起,便成了故意为之。 这人—— 究竟是谁。 她探究的打量他的神情,视线不禁透出些凌厉。 苏楠忽然抬眸,撞上了夏宁的视线。 她心中一虚,极快掩盖了眸光,生怕被他看出异样。 好在苏楠像是并未注意到,不急不缓的收了手起身。 耶律肃问他:“她身子如何?” 苏楠面容生的略显粗气,但答起话来却沉稳周道:“回将军,夫人脉搏浮大迟软,及乎寻按,几不可见。又言左寸心亏……”他沉吟一声,问夏宁:“夫人是否常有心慌、心悸之症?发病时心跳速速难忍,胸口剧痛难以舒缓?” 夏宁发病的次数并不多。 若按上一次发病,与他说的倒是吻合。 她颔首,“正是呢。” 苏楠并未直接回耶律肃,而是向夏宁说道:“夫人的脉象粗看,像是心弱之症。” 像是……? 夏宁听出犹豫之意,她顺着他的话回道:“府中大夫也是这般说的。” 却并未主动言及中毒一事。 耶律肃站在一旁,冷沉的视线似若不经意的看她一眼。 苏楠再次开口,“只是……”说了这一次后,又止住,面色略带抱歉道:“夫人能否请苏某望一望面色,再看一眼舌苔?” 夏宁从不讳疾忌医。 望闻问切乃是医者诊断的根本。 她也不扭捏,应了下来。 苏楠得了同意后,才抬起头来,目光仔仔细细的端详夏宁须臾,又看了看舌苔像。 夏宁虽不在医者面前避讳。 但吐舌头这一动作多少有些不雅,她不愿让耶律肃瞧见,捏着帕子虚虚挡住,待苏楠看过后才收回舌头,放下帕子。 苏楠又仔细问她:“夫人舌苔浅薄几近无色,且较常人更红些,此为气郁阴虚之相,请问夫人可会觉得胸口闷涨、时有气不顺之兆?” 夏宁摇头,“我心一向宽,并不觉得胸口闷涨,更不曾气不顺。” 苏楠听后,眉心微蹙:“可有烦躁郁结?” 夏宁刚想说没有,话都到了嘴边,她忽然想起有些夜里的辗转难眠,心绪郁结难解,遂尔改口:“前些日子夜间偶发,但极少。” 苏楠嘶了声,念了声:“不应当啊。”随即,他又道:“劳夫人再容苏某号一号脉。” 夏宁无有不应。 在苏楠号脉时,借机再次仔细探究,她想探出些不同寻常、违和之处来,但渐渐见苏楠皱了眉,他脸本就长,这会儿紧紧皱着眉更像是一张苦瓜脸。 比谢安更神似。 夏宁分散了心思,忍不住想笑。 却被耶律肃瞧了出来,无奈出声提点她:“夏宁。” 夏宁抿了抿嘴角,收敛起笑脸。 苏楠左右两手都仔仔细细把了脉后,复又站起身,上身稍稍欠着,询问道:“夫人可曾受过外伤不慎伤及心脉,或是服用过于心脏不利的方子或草药?” 夏宁飞快抬了下眼,淡声道:“皆有过。” “夫人说的详细些,何时伤的?又是吃了什么损伤心脉?切不可有任何隐瞒。” 夏宁略通医术。 可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心中不安。 只是耶律肃在场,她若是隐瞒什么,难免会让他生疑,索性说了个明白彻底:“两年前一次外出时,被小贼心窝处踹了一脚伤了心脉,后又误中了一种东罗的毒,险些丢了性命,又伤一次心脉,服用过护心丹后得救,后来仔细养了许久才去了病根。接着便是大半年前,误服痢棘子,心疾复发,用了几颗护心丹,又每月服用一次护心散蓄养心脉。” 夏宁说的轻描淡写。 仿佛她说的这些,不像是她亲自经历之事。 耶律肃的脸色冷凝,短暂的眸色暗沉下来。 唯有苏楠对她频繁误中、误服毫不诧异,听后只问了她一句:“护心散调养的药效如何?想必府医还给夫人一并开了调养心脉的方子罢。” 夏宁攥着帕子的手指蜷紧,面色自若:“不算太好。” 苏楠了然,不再向夏宁追问求证。 而是侧过身子,拱手朝着耶律肃回道:“苏某不知将军府中的府医如何诊断,苏某此番初诊下来,夫人的确有心弱之症,发病时的迹象也温和,但脉象与外象却不符,再加上护心丹、护心散这两本就是针对心弱之症的珍稀药品,常人用下来多数能缓解许多,而夫人却答不算太好。苏某怀疑夫人的病症根本不是心弱之症,更像是中了什么伤及心肺的毒物,否则按着夫人这虚弱的脉象,早应当躺在床上病的起不了身才是。” 他答得有理有据。 让人不得不信服。 夏宁去看耶律肃的反应,见他面色温和了许多,说道:“府医也怀疑是中了毒,只是一时查不到是什么毒,前不久用上了抑毒的方子,初见成效。” 苏楠恍然一笑,语气虽恭谨,却又不太怕他,“原是将军借此来考教苏某医术。” 话音落下,院外就传来谢安匆忙赶至的脚步声。 他气喘吁吁的进屋来,向耶律肃行礼。 “先生请起,这位就是从江南来的苏楠苏先生。” 谢安直起腰背,与苏楠互相拱手,行了一个平礼。 “苏先生。” 苏楠避过身子,“谢先生客气,唤晚辈小苏即可。” “既然两位先生见过了,请先生们尽快沟通拟出解毒的药方,”耶律肃顿了顿,语气陡然冷沉下来,视线更是阴冷重重的落在他们身上,“越快越好。” 谢安借机偷偷看了眼夏宁,见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束手旁观的模样,心中气的骂娘,却也不敢在偷看,毕恭毕敬的弯腰回道:“是,将军。” 苏楠也拱着手,态度严肃着道:“苏某定当尽心竭力。” 耶律肃对他们的反应还算满意,“那先生们尽快开始罢。”
第192章 原来夫君喜欢这些—— 两人各自提着药箱,走到外间的另一边,低声交换彼此意见。 夏宁仍坐着,分神听他们议论自己的病情。 耶律肃弯了些腰,将她的手握在手中,视线微垂,眸光温和的安抚她,“苏楠看着还算有几分本事,你的病定能很快治愈。” 男人的温柔,让人心中酸软的丢盔弃甲。 夏宁贪恋这份独有的温柔,缓缓一笑,“是。” 但这温柔,却如饮鸩止渴。 缓解不了她心中的焦躁不安。 反而更甚。 当初她央求谢安说江南有这么一位苏先生,是怕自己命数不久之时,他不愿放她走。 不愿让她独自去江南。 她遂了自己心嫁他为妻,终末之时也想圆了曾经的许诺,去看一眼江南。 那时她央求谢安时心中坚定。 甚至于回京后听他再提起苏先生一事,她更无后悔。 可今时今日,她却有了愧疚。 不敢再受他半分温柔安抚。 她的眼神频频往谢安那处扫去,听得谢安处处试探询问苏楠医术上的问题,似乎对他‘善治心疾苏家传人’的身份十分怀疑。 苏楠答得无一错漏。 越是这般,夏宁的心越是不安。 这苏楠究竟是何人。 他到底—— “夫人。”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冷不防的响起。 夏宁回神,顺着声音,往耶律肃的方向看去。 他站在自己身旁,恰好挡住了屋外投来的明亮,他头颅微垂,许是逆光而立,夏宁恍惚生出一种错觉,他的视线沉寂的望着她。 除此之外,还有些许冷意。 如作壁上观。 那般清泠犀利。 夏宁心中一颤。 “可是身子不适?”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额头。 夏宁不知为何自己会偏头闪躲。 等到回神时,就撞入他关切的目光之中。 仿若刚才的目光只是她一人的错觉,刚想开口,门外传来赵刚的声音,说是从宫中来人,请将军入宫有事商议。 夏宁闻言,竟是觉得松了口气。 耶律肃走了,后面她与谢安就好说话多了。 宫中来人来得正是时候。 她垂眸思索,却不知自己的表情早已落入身边人的眼中。 略安了些心后,她一路送耶律肃至屋子门口。 神情已恢复如常,嘴角也嗪着娇软的浅笑。 院子里落了一夜的积雪堆积着,暖柚与雪音拿着扫帚正在扫雪,细枝绑成的扫帚从地上划过,发出哗哗哗的响声,回荡在院子里。 院子里愈发静了。 今日阳光不足,寒风轻轻一吹,裹着湿冷的气,渗入四肢百骸。 耶律肃在门口驻足,转身看她,“我去去就回,快回屋里去。” 夏宁这会儿倒是有了心思回应,笑吟吟的抬头望着他,“我又不是圆哥儿那样的顽童,在家中能照顾好自己,将军不必担心我,快去罢,莫让宫里久等了。” 她还想再往外送两步,却被耶律肃制止。 方才进屋后,她就将狐裘斗篷脱了,只穿着一身喜庆的常服,手中的手炉也不知去哪儿了。 光是在外面站了会儿,手已冷了下来。 耶律肃收回手去,嘲笑了她一句:“陆园说他一句也就听话了,夫人如何。” 画外音便是说她一句也不肯听。 夏宁也不恼怒,倾身贴近与他低语,“阿宁今后一定听爹爹话~” 一字一句咬着娇艳媚气。 最后那一个称呼,更是不成体统。 耶律肃知她素来花样多,但多是屋子里四下无人时,这会儿院子里有两个丫鬟在做事,身后还有两个先生在议事。 她可当真是胆子愈发大了。 耶律肃只警告着扫她一眼。 夏宁愈发来劲,缠上他的胳膊晃了晃,声音愈发娇憨,眼中的笑意却都快溢出来似的,“爹爹不要生阿宁的气~不要不喜欢阿——” 耶律肃额角狠狠跳了跳。 终是忍无可忍,低声呵她一声:“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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