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他抱的太紧有些不适,但这个怀抱过于温暖,她再一次沉沉睡去。 - 慈安宫中。 耶律珩在宫宴散了后,并未回寝宫歇息,径直去了慈安宫。 太皇太后缠绵病榻许久,连宫宴都无法出席。 但今晚她精神看着确实不错。 耶律珩照例请安拜见后,坐在嬷嬷准备的圆凳上,仔细看了眼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意深了些,“皇祖母今日气色看着极好。” 少年的眼神纯净。 言语真挚。 语气中的欢喜之意听着就让人心中熨帖。 守在一旁的嬷嬷听了后都忍不住露出会心一笑。 太皇太后靠坐在床头,病的削瘦的两颊凸起,眼中的浑浊浅了些,脸上带着长辈慈爱的笑意:“珩儿今晚在宫宴上可是见着什么好事了?” 年少的小皇帝攒了一肚子的话,要与皇祖母说。 听太皇太后这么问了,他激动的一股脑统统说了出来。 明亮的眼中神采奕奕。 只有在太皇太后面前,他才会像个孩童,喋喋不休的说着见闻,不用害怕被太傅、被大臣揪住话中的错漏,也不必时时刻刻逼迫自己。 他一口气说完后,又道:“皇祖母您不曾看见,夏夫人那一段剑舞看的令孙儿胸中滚烫,一个女子能如此英勇不认命,我南延泱泱大国,难道就没有这样的男子么?孙儿每日上朝放眼望去,殿中一片文臣,武将几乎看不见几人。孙儿没有说文臣不好的意思,只是安邦守国,怎能只靠那些身躯文弱的文臣?” 太皇太后用眼神示意,命嬷嬷退下。 殿中无人后,祖孙俩才恳谈。 太皇太后深深看着眼前的皇帝,“不错,文可治国武能安邦,两者相辅相成,这就是皇祖母为珩儿选出定国公、辅国公之意。” 耶律珩逐渐冷静下来,似乎还有些落寞,“孙儿知道了……可——宋太傅不同意。” 他抿着唇。 这个表情才像极了孩童该有的。 “珩儿当真想恢复科举武试?” 耶律珩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可才理直气壮的一个字,又溢出一声少年老成的叹息,眉间皱的叠起,“我只不过提了一句,他们就在宫宴上吵了起来,母后似乎也不同意……” 他的眼神短暂的迷惘。
第190章 夏娘子人美心善,待谁都好 他不懂,他提出的要求母后大多同意。 可今日在宫宴上,母后却第一次拒绝他。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认真烦恼的耶律珩,想起他提及耶律肃时憧憬的表情,虽也是她刻意引导的缘故,但珩儿的表情却如此认真。 或许…… 她应当试着放手。 珩儿会比她想象中的做的更好。 “珩儿,”太皇太后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哀家问你一事。” 自从皇祖母病重后,已经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与他说话。 耶律绗自然认真对待。 挺直了瘦弱的腰背,认真倾听:“皇祖母,您说,孙儿听着。” “如今骠骑将军手握兵权权势滔天,若珩儿想要恢复武试,他身为武将第一任,今后的地位权势只会比眼下更高,甚至于南延的百姓更会崇敬他这位骠骑将军,你——心中可会有芥蒂?” 太皇太后问的清楚明白。 目光犀利,直直盯着他。 唯恐错过他眼中生出的一瞬犹豫、忌惮。 少年皇帝从未被问过这个问题,他沉吟着想了想,随后才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坦率回道:“孙儿……不知。” 倒是让老人家愣了下。 这又是个什么回答。 耶律珩却在她依旧犀利的眼神下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孙儿年幼,尚未亲政,所有决策都需要经过定国公、太傅的首肯后方能下达,孙儿不知道最后能否恢复武试。可孙儿知道,南延不可再延续父皇、祖父重文轻武的路子,南境险些失守、兖南乡覆灭就是最好的说明。孙儿亦景仰耶律将军,若肃表哥真心恋权,又何必来辅佐我?肃表哥衷心南延一日,孙儿便愿信任肃表哥一日!” 在小小的耶律珩心目中,战无不胜的骠骑将军是如神话般的人物。 他曾以为,皇位与自己无缘。 如今这样神话般的人物愿意辅佐自己,他心中不知有多欢喜。 他是听着骠骑将军的事迹长大的孩子。 今后—— 他也想要与骠骑将军一同创造神话。 然后,流传给自己将来的孩子的听。 在太皇太后的眼中看来,少年皇帝的双目中,晰可见的只有热忱。 她终于露出一丝欣慰。 语气慈爱着,缓缓说道:“珩儿若觉得对,那就放开手去做。” 耶律珩睁着眼睛回望,似乎有些不懂,“皇祖母是让孙儿去说服宋太傅等人同意恢复武试么?” 老人家笑着浅浅摇了下头,她抬起胳膊,瘦骨嶙峋的手背上青筋鼓起,但落在耶律珩面颊上时,僵硬的手指却分外温暖,“拿出你的诚意去请他接下辅国公一职,直至你亲政,请他与定国公、太傅一同辅佐你。” 在她话语中,少年皇帝露出惊愕。 “孙儿去么?” 甚至还有些胆怯。 他景仰耶律肃,但同时也有些敬畏他。 他原以为辅国公一职,会同定国公一样,由皇祖母替他定下,却没想到辅国公要由自己去请求。 太皇太后收回手,“哀家信珩儿。” 耶律珩仍有些犹豫。 “珩儿需时刻记得,真诚最动人,你的诚意,他亦会感受到。”她鼓励着,目光温柔而有力。 她与肃儿结下的结太深,怕是难解。 珩儿成长的如此迅速,她……也应当放手了。 耶律珩听后,咽了咽口水,绷着脸蛋,双手抱拳:“孙儿定不负皇祖母之望!” 言之凿凿。 这一夜的慈宁宫,难得热闹。 - 隔日大年初一,死气沉沉的将军府难得热闹了一回。 能当上将军府中管事的自是人精,短短几次接触,就将夏宁爱热闹、喜庆的性子摸了个清楚。 大年三十她睡到下午才起,晚上回来的又晚,并不曾留意到院子里的布置。 今日起了一看,处处皆是新年新气象。 新春的窗花贴了一扇又一扇。 大红灯笼高挂着。 甚至连世安苑里的丫鬟们也个个穿着一身新衣裳,头上簪着喜庆的绒花簪子。 夏宁看着这一院子的女子,受她们请安,听她们一个比一个嘴甜贺喜,夏宁笑的眼泪花儿都要渗出来。 最后一人塞了十两红包。 又各自赏了两匹布、一支银簪子、一对儿银镯子。 往年夏宁的手头没有这般宽裕。 在小院里,她对下虽然也宽裕,但那时与现在的心境不同。 如今她又有了许多傍身的‘嫁妆’,能算得上富庶。 四个丫鬟、张嬷嬷又是一阵热热闹闹的谢礼。 发完自己院里的人,外头还有府里其他佣人等着。 原按着夏宁怕麻烦的性子,她是不愿以主母的身份一一发新年红包,放她窝在屋子里看书嗑瓜子不舒坦么。 可架不住嬷嬷七八日前就开始磨她耳朵,夏宁不堪其扰,只得答应下来。 因世安苑是后宅,府中又多是男子。 夏宁虽为主母,发放年礼无须太多避讳,但终究外男入院不妥。 嬷嬷便做主在世安苑的外院穿堂里的摆了一张桌子,再将人一个个叫进来给年礼。 虽繁琐了些,但也将规矩守全了。 她这边四个丫鬟并一个嬷嬷,管事在一旁守着,府里的男人逐一进来,场面也至于混乱嘈杂。 更方便夏宁认认脸。 终究她是一府主母。 管事一一叫人进来,夏宁拿捏着端庄亲和的架子,一一问过名字、年岁大小,家中有几口人,在府中呆了几年后。 她擅舞袖。 端一个恩威并济的当家主母派头,并不难。 倒是不少府兵头一次见她的面,紧张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管事也是从军营里出来的,气笑着一脚抡上去,看着架势吓人,实则留着力,“在外头不挺能说的,怎的到了夫人面前一个子儿都蹦不出来了?赶紧说!莫要耽误夫人功夫!” 年轻的府兵捂着臀,窘迫的脸更红了。 垂着头,竟是比姑娘们还扭捏。 逗得夏宁身边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夏宁语中夹杂着亲近的笑意,“原也是给你们发个红包,一同沾沾喜气,结果还害的你们挨了踹,快拿了出去罢。” 府兵还不敢上前。 管事看的又脚痒了,又碍于主子在,不敢再动脚了。 夏宁拿起一个封了二两银子红纸封,往前递了递,“再不拿,小心吴管事又踹一脚。” 语气揶揄。 府兵这才敢上前,双手接过红纸封。 嗫嚅着说了声:“谢夫人……” 夏宁柔和着声音,答:“明年再同我说,你叫名字,几岁了,家中有几口人,可好?” 将军府中男人多,将军规矩又严苛。 他们哪里能听过女子这般好听又悦耳的声音。 柔柔的,暖暖的。 就像…… 仙女似的。 待他们还这般亲切。 一点儿也不嫌弃他们。 当下,这位年轻的府兵激动的一股冲劲上头,接过银子后,顺着这股劲儿,昂着脖子一鼓作气闭着眼睛吼道:“我叫杜二得!今年十六了!家里有六口人!祖父祖母爹娘和两个妹——嗷——” “嘭!” 管事的忍无可忍,一巴掌照着他的脑袋上用力拍了下去,气笑着骂道:“小兔崽子嗓门这么大想做什么!没得吓到夫人!好好说话不会啊?让你报家谱了吗?啊?!” 府兵被打的脸愈发红了。 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脑袋又垂了下去。 夏宁捏着帕子按了按唇角,压下些笑意,“有活力朝气的小伙子。” 听夏宁没有怪罪之意,管事暗自松了口气,把这人轰了出去后,并未叫下一人进来,而是朝着夏宁拱手道:“教夫人见笑了。这些府兵将军给立下的规矩不比军营里松,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初次拜见夫人,若有不妥或冒犯,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回头属下定好好教他们规矩。” 夏宁听出了话中的维护之意。 也听出了旁的一丝。 她笑了笑,对管事的笑却没对府兵那么亲和,“知道了,吴管事快叫下一人进来罢,否则到晌午都发不完了。” 之后,夏宁便不再人人问的那么仔细。 她做足了两个时辰才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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