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未注意到夏宁的眼神,咬了咬唇,说道:“娘子,明日众人商议兖南乡之事,奴婢也能听一听么?”她的眼睛睁大极大,一脸认真道:“奴婢保证绝不多话!” 夏宁掩唇笑了出来,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如今你可是我的大管家,建造兖南乡如此费银子的事情,你岂有不听之理?” 不是说她可以听。 而是说,她必须要听。 这份器重与信任,让春花的心跳猛跳了几下,胸中涌起一阵暖意。 她眼窝浅的很,眼眶微红着,却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回去,歪了下脑袋,从夏宁的手下躲开,嘴巴微微撅着,“娘子!奴婢都十七了,早已不是孩童了。” 夏宁走回桌旁的圈椅里窝着,笑着反问她:“哪家人家会把账册交给孩童去管的?” 春花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咬着唇,丰腴的脸颊微红着。 春花的个子本就不高挑,如今跟着夏宁圆润起来,瞧着倒是有些珠圆玉润的小美人坯子的样式了。 夏宁视线一瞭,落在桌上。 又想起方才傅崇的举止。 再看一眼面前脸颊微红的小妇人。 今后两人接触愈发频繁,也不得不点醒几句。 她的指尖在精致的点心盒上敲了敲,嘴角含笑,仿佛不经意道:“我原还好奇这盒点心是哪处来的,既然傅崇是奉了将军之命,将军亦是知道我不爱吃这家的糕点,自然不是给我的,”杏眸中的眸光潋滟逼人,轻飘飘的落在小妇人的脸上,笑着道:“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兖南乡,还不忘捎上一盒点心给你——” “娘子!”春花窘迫的连耳朵都红了起来,跺了跺脚:“先生又拿我打趣!” 尽管春花早已为人妇。 但其性子、脾性颇为招人喜欢,没有那些妇人被生活抹去光彩的压抑浑浑噩噩,眼亮心净,即便经历了兖南乡之事,也曾颓废过一段时间,但如今性子养回来了,倒是显得愈发可爱。 或许,这正是在父母宠爱之中养起来的性子。 天性善良开朗,亦不乏温柔。 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夏宁招手让她往自己跟前走些,又示意让她坐下,这才说道:“我与你说几句认真的,你先别急着羞恼。他孑然一身,听将军说,府里连个侍妾也没有,前段时间在京城养伤只身一人住在将军府前院,也没个通房丫鬟什么的侍候着,可见是个洁身自好的。他待你有一两分亲近之意,又守着规矩,并未因为你如今是我贴身侍女的身份就轻视你,做的事情若不是仔细留意,都瞧不出他的心思。” 起初,春花被她说的满脸通红。 逐渐手指头绞着,嘴唇抿起,眼神低垂着。 春花小声说道:“我发过誓……今生不再——” “笃——” 夏宁屈起手指,在桌面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你如今才多大,言今生之事过早。” 春花倏然抬起头,嘴唇略有些发白:“可——我不能对不起亡夫……” 夏宁叹了口气,握住她无措绞着的手指:“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逼迫你接受他,而是明白告诉你傅崇他对你有意。傅崇虽是武将,却不同那些粗鲁之人,你若对他没有任何心思,直接将你的打算告诉他,今后在相处时,他定不会像今日这般让人看出端倪来。” 春花又垂下眼,甚至不敢看着夏宁,声音微不可查的颤栗着,“是先生……” 看她这副模样,夏宁心中有了数。 她掩着唇打了个哈欠,往隔间洗漱去。 这几日赶路,饶是她体力精神都不差,也疲乏的厉害。 这会儿泡在浴桶里,整个人松懈下来,瞌睡的险些沉下去,这才起身,粗略擦干洗净后穿上中衣,强撑着精神往床榻走去。 一栽头已沉沉睡过去。 一夜无梦。 次日午后,夏宁春花主仆,雄先生及傅崇四人聚在顾兆年的客房里。 独独顾兆年一人眼下一片黑青之色,活像是一夜没睡的困倦模样,说话亦是有气无力着,在开口前狠狠灌了一盏浓茶,精神才看着好些。 他望着夏宁一本正色问道:“夫人当真决定要重建兖南乡?不考虑重新选址新建一个镇子吗?” 夏宁倒不意外他会这么问。 从兖南乡回来的路上,顾兆年的情绪很是低落,连赶路时也愁眉苦脸。 她分外的平静的问道:“其中有何缘故,还请先生一一说来。” 顾兆年拿出攥在手中的卷轴,在桌上铺开—— 上面赫然是兖南乡及周围地势的舆图。 但凡他们所走过的地方,都呈现在了舆图之上。 笔锋浅浅勾勒作画,却将地理形势描画的一目了然。 夏宁曾见识过顾兆年的画技,但此时看见这幅舆图,仅仅用一个晚上就复原出来,也忍不住敬佩。 而不曾知晓顾兆年本事的傅崇,眼中难掩意外与惊愕。 如此能人,若能为他们所用的话…… 顾兆年清了清嗓子,两指并拢在舆图的兖南乡上轻点两下:“兖南乡的地理条件算得上是得天独厚,但大火后满地疮痍,清理起来太费功夫,所花时间成本甚至比新建一处镇子用的还要多。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第246章 重建兖南乡 顾兆年顿了顿,眼神望向夏宁,语气凝肃着:“建造兖南乡是一项极烧银子的工事,夏夫人便是手头上有一笔不菲的银子,但也不可能源源不断往兖南乡倒贴进去,自然也要求兖南乡能为夏夫人带来利益,是么?” 夏宁毫不含糊,“自然。” 傅崇倒是有些意外的瞧了眼。 顾兆年颔首,神情严肃道:“既然要产生利益,就需要商队在今后的兖南乡里买卖,有了交易才会有收入,牵扯到交易自然不可能在一天中就完成,怎么着都得住上一二日吧?” “是,当初我随商队进入兖南乡时,方经历过一场沙尘暴,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外伤,人也疲惫,便想着要在兖南乡休息一两日,购买干粮后再上路。”夏宁略作回想后答道,可在她说完后,她便意识到了顾兆年接下去想要说的是什么。 他的嗓音略显的低沉,“如今的兖南乡断垣残壁,还有……白骨森森,兖南乡大火应该有许多商队的人都知道,既然清理重建了,建造在一片葬送无数鲜活人命之上的客栈,当真会有商队愿意住下来么?” 顾兆年眼神直直的看向夏宁,“你们应当比我更清楚,兖南乡重建后,那些流言蜚语、光怪陆离的事情届时会传的多恐怖。” 夏宁沉默下来。 视线盯着顾兆年指着的兖南乡那一小块图上。 是啊。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流言蜚语的可怕。 当初流传的是她的流言,她尚能心性坚韧无视那些,可今后兖南乡需要人去维持、居住、经营铺子,她想要的是兖南乡重回当初的繁荣,甚至要比当初更甚。 那些流言蜚语不会打倒夏宁,却会打倒兖南乡的镇民。 傅崇适时开口:“到时多做几场水陆道场。” “也好,顾先生还有其他要说的么?” “重建兖南乡花银子,这是咱们都有数的,但在亲自看过兖南乡现状之后,清理兖南乡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样样不菲,夫人三思。眼下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把新的兖南乡往旁边移,”顾兆年点在兖南乡上的手指往旁边移动,“兖南乡旁的土质虽比不上兖南乡,但是沙地,虽要多花些治沙的精力,但较之沙漠土而言,沙地种植的植被存活率更高些。若夏夫人简直要在原址重建兖南乡,越往旁边去土质接近沙漠土,更不用提旁边还是一大片沙漠,倒是为了防风治沙,兖南乡东北方向的防风林肯定要往外扩许多,这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若移新址,只需在兖南乡建造防风林,较之沙漠土,树木容易存活,能省不少事情。” 顾兆年在解说时,偶尔会夹杂几个从未听过的词汇。 夏宁听得不解,但根据前后意思也能明白个大概。 他说的这些,无非仍是围绕在‘财力’说的。 她点了点头,“顾先生言之有理。” 顾兆年听她的口吻像是接受他提出的第一个方案,不免有些纳闷。 这位夏夫人什么时候主意这么容易就动摇了? 从这些日子接触来看,她可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顾兆年挑眉询问:“那依——” 夏宁与他同时开口,只是夏宁问的是傅崇,“傅将军对北方一带比我们熟悉些,换防时更是几次来往京城南境两地,请问傅将军,若是商队从茶州要去南境,其中最便捷的一条路就是走穿越兖南乡后一路往北去,是么?” 这个问题毋庸置疑。 若非如此,在兖南乡事发后,市面上的各色从西疆、东罗进来的货物都纷纷涨价了。 傅崇颔首,详细解释道:“往南境去的路非要说的也有三条可走,一条就是夫人所说的,另外两条都是绕过兖南乡,其中之一要翻山越岭走许多冤枉路,还有一条则是要横穿沙漠,兖南乡时最为方便安全的路线,”他语气缓缓,莫名有一个股令人心平气和的稳定,“即便如此,自从兖南乡出事后,那些商队宁愿走冤枉路,也不会走兖南乡这条路,一是因顾先生所担心的,商人信奉神佛,认为兖南乡怨气过重,而是兖南乡成了那副模样,沙尘暴较之更为频繁,即便是我们上次从南境前往京城走的这条路,也走的颇为艰辛,更不用提普通商队,于他们而言更是凶多吉少。” 夏宁虽然不信奉神佛。 但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也的确是她疏忽了这些问题。 只是…… 她却不愿妥协。 在她沉思细想时,屋子里一片安静。 雄先生与春花更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用手将算盘按得紧紧的,唯恐发出一丝动静,扰乱了夏夫人的思绪。 许久后,夏宁才抬起头。 不同于方才有些迷惘的眼神,此时此刻,她的眼中皆是明晰的坚定。 嗓音虽柔,却字字清晰,句句入耳,带着一股温柔的力量,“我不愿放弃兖南乡——这是的任性及自私,亦是我做这些事的初衷。于我而言,治沙是其次,我想做的不是建造第二个兖南乡、亦不是重建它,而是重振,我希望它能恢复往日的繁荣,人来人往,充斥着市侩铜臭却也生机勃勃,让人提及南境北方就能想到繁荣的兖南乡,只有这个目的达到了,我才能借着兖南乡收获名利、财富。”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她甚至能清楚、清晰的知道自己究竟要得到的是什么,并为此努力。 这份决心,亦是让在座的所有人,仿佛都见到了她全然陌生的一面——除了顾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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