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一时半会儿难以剔除,因为她太了解他,知道他有太多让她顺从的办法。 她明显被驯服的反应令他满意了,他复又恢复少有的柔情,揽住她抚慰:“已经叫承安准备婚事了,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要再叫我操心,好吗?” 如今对她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半分磨难都未曾让她遭受,甚至还想着与她的婚事,如果再有一回,他或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脾性,而是直接掐死她。 她说好,被他环住的身子仍然止不住的颤抖,她今日喝下的不是毒药,难保她下一次喝下的还不是,她在他身边,又能活到哪一日?
第59章 他们最后还是宿在了中堂,姜涟蜷着身子,完全被裴瞬揽在怀中,彼此紧贴着,亲密无间,却各怀心事。 他从前是习武之人,身上温度高于常人,但好半晌也没能将她暖热,他以为是火炉燃得不够旺,轻拍了拍她的肩问道:“觉得冷吗?” 她并未睡熟,却不想回应,故作被惊扰到发出嘤咛声,往他怀中缩了缩。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面颊,能感受到温热一片,这才放下心来,指尖还停留在她面上,他有点不受控的挪动手指,从她的面颊抬到眉眼,又顺着鼻间下去,最后停留在唇间,极轻极轻地描绘。 他试图忘记皇帝曾吻过这张唇的猜想,但愈是努力,愈是进一步想象,他低下头,想要以自己的唇覆上去,好彻底抹去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他的鼻息渐渐凑近,尽数扑到她面上,她还未从适才毒药的闹剧中抽身出来,顿觉遍体生寒,不自觉地微颤起来。 他感受到她的动作,几乎瞬间就领会到其间的抗拒,谁都没法子唤醒装睡的人,他心里气极恨极,却无可奈何,松开她后直接坐起身叫承安。 承安就候在外间,闻声立即进去回话:“王爷,属下在。” “有些闷得慌,推我出去散散风吧。”裴瞬为她塞好锦被,静静地观望她片刻。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却忍不住猜测她此时的神色,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恐惧自己?也可能都有,笑他舍不下她,又怕他伤害她。 外头的世界静悄悄的,轮椅滚动的低声都被放大,显得格外突兀,他们没有撑灯,顺着檐下微弱的光芒,往游廊处走。 游廊周遭皆是绿竹,白日里茂盛非常,这会儿遮住所有光亮,竟掺上些诡谲的意味,人走在其中,有种不知天地的混乱。 裴瞬缄默不语,不知在思索什么,承安自然不敢惊扰,待要走到尽头时才开口询问:“王爷,还往外走吗?” 他像是大梦初醒,摇了摇头,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这几日秘密召先太子回来。” 承安大骇,隐隐猜到了他的打算,一时不敢断定,只问:“王爷的意思是?” 裴瞬拨动蔓延到廊内的竹枝,冷漠的脸在昏天黑地中更显无懈可击,他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交代最为寻常的事:“咱们得解决小皇帝了。” 皇帝必须要死,并非是他非要下狠手,也不仅仅是为着姜涟,而是怕他若再不动手,先下手为强的就是皇帝。 承安应是,又有些犹疑,“王爷要召先太子,只怕太后娘娘那边不答应。” 太后与先太子有仇怨,当年先太子正得圣心,却放浪形骸,宫宴醉酒之后闯到宜安公主殿内,不顾伦理意图行不轨之事,宜安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被传出这样的丑闻,自是恨毒了先太子。 “不答应?”裴瞬冷笑起来,“除了先太子,帝王家还余下谁?且叫她自己思量吧,是旧怨重要,还是小命重要,待皇帝将皇位坐稳,她连性命都不保了,那才是再没有机会计较这样的小事了。” 但凡有其他的人选,他都不会将主意打到那个登徒子身上,怪只怪先帝后裔凋零。 承安呵了呵腰,“王爷所言极是,属下明日立即去办。” 裴瞬沉吟了下,“再知会裴善尽早做好准备,他不是早就想出头,如今裴良不在,可到他挑大梁的时候了,到时候若是做成,他便可以顶上裴良的位置,但若是做不成,别说要冒头,连行越军都要毁在他手中。” 当初皇帝以魏作章为威胁,要求裴良带行越军前往悬北关,他应下了,所有人只当他失了左膀右臂,但没人知道,行越军分为两支,一支在明处,由裴良带领,另一支在暗处,由裴善带领,暗处的仅处置些不能见人的事。此举若能成,那他们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也不需要再隐藏在暗处了。 . 李申武连夜被压往刑部大牢,他算是重犯,被单独押在一处,牢中长年不见天日,且因为行刑时常见血,以至于这里潮湿中夹杂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他该吐露的早已经吐露,到了这会儿反倒无所畏惧,时隔数日,竟在一堆烂草破被中安睡整夜。 次日天边刚露出些青色,皇帝前来面见,刑部侍郎早已经准备好候在外头,他走在前头带路,时不时回过身来赔笑等待,“大牢里阴冷,臣着人备好了炭火,能暖和些,但里头污秽肮脏一时半会儿除不得,皇上先忍忍。” “无妨。”皇帝摘掉大氅递给梁进,随着他走进去。 越往里走,惨叫谩骂声越甚,浑浊的空气更是闷的人透不过气来,皇帝掖了掖鼻子,勉强还可以忍受。 李申武早已经被带到专管讯问的地方,四肢被绑在直立的木桩上,连带着脖颈间都有麻绳吊着,一旁两张四方木桌并立,上头摆满各式刑具,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皇帝皱着眉坐到火炉旁的圈椅上,叫了声“李申武”。 李申武缓缓睁开眼,待看见面前的人,又再次垂下头。 “皇上要问你话。”刑部侍郎一抬声,立即有底下人上前紧了紧麻绳,逼迫他不得不高抬着头。 皇帝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朕亲自审问他。” 刑部侍郎听命带着人出去,李申武随即掀起眼皮望皇帝一眼,“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皇上还想知道什么?” 皇帝起身走到他跟前,“朕很是好奇,你不人不鬼地躲了将近三载,不就是要藏住姜家的事,为什么又突然交代了实情?” 李申武艰难的喘气,并不应话。 皇帝不同他计较,转身去摆弄桌上的刑具,各种形制的刀占了小半张桌子,他拿起把细刀端详,声音温和:“这些刑具朕好像用不大明白,但听说刑部的人用下来这一套,可以将一个人的皮、肉、骨头、五脏仔仔细细地拆分开来。” 李申武轻哼,“皇上以为我怕疼、怕死?” “当然不是。”皇帝眉眼含笑,随手将那把细刀扔到一侧,“所以朕让行刑的人走了,不过摄政王到底是怎么说通了你,是威胁?还是许以重利?” 李申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浑身伤痕,“皇上看我像被许以重利的样子?就算他想,我也断断不会屈服于那种不忠不义之人。” “既有骨气,真不该落到如此境地。”皇帝亲手解开吊住他的麻绳,让他稍稍放松,“你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朕当真是猜不出摄政王拿什么威胁了你。” 他顿了顿,复又坐回椅上,“但那些都不重要,朕可以帮你解决,而且可以保下你。” 李申武畅快地深吸几口气,“我早不想活了,皇上保下我做什么?而且我知道的全都说了,你也再套不出什么话来。” “做什么都行,总归不能是三等侍卫。”皇帝一步步引导他,“朕刚刚登基,处处受制于人,需要你这样有真本事的近臣,你若肯跟随朕,摄政王有一支行越军,朕把它们交给你,如何?” 李申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行越军是裴家的,怎么可能听命于他人。” 行越军的威名无人不知,若不是有他们,裴瞬哪有机会登上摄政王之位。 “你错了,行越军是裴家和摄政王的母亲长公主的。”皇帝有足够的耐心同他说清利弊:“你早把姜家的事吐露的一清二楚,群臣可都知道了,再想隐瞒绝无可能,你何必再死守?况且你就甘心此事过后,背着残害忠臣的骂名被直接被处死?李申武,朕记得你年岁不大,难道你不想重新来过,再建一番事业?” 李申武暗淡的目光终于有了些光彩,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他如何对得起先帝,但转念再想,正如皇帝所说,真相早已经为人所知了,他早已经背叛了先帝,现下已经为时已晚了。 皇帝知道他有所松动,心中暗暗嘲讽,面上不动声色,趁势追击再一次向他允诺:“只要你按朕说的去做,朕自然会保住你,而且会为你改头换面,让你衬得上行越军首领的位置。” 所谓的忠诚,前提是没有更优的选择,现在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不信他会不为之所动。 李申武是个俗人,有些不确定的询问:“我需要做什么?” 皇帝弯唇笑起来,招手示意梁进,梁进立即自袖中掏出信笺来,展开送到他眼前。 信笺上整整齐齐三行小篆:姜之洹违抗皇命,意图施救染疫刁民,恐危及京城,其与其族杀无赦。 李申武瞠目结舌,“这是先帝的字,但先帝从不曾写过……” “不,这是先帝交于你的。”皇帝出言打断他,“你依着这封密信行事,当初事情解决后,你为了保住性命,留着这封密信回了遥州,这封信就在你在遥州住处。” 姜家一事只有李申武一人证言,必定难以服众,他需要更加明确的证据。 李申武惊愕不已,后知后觉一切早已经安排好了,只差他这一环。 皇帝不给他机会多想,只叮嘱道:“一会儿刑部的人进来,该如何说,你应当知道的。” 话罢,不容他反应,皇帝重新拿过适才丢弃的细刀,顺着他的左额边缘划到耳下的位置,又在伤痕处穿进刀刃,割下面颊上薄薄的一层皮肉,丢到桌面上。 李申武一时反应不及,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捂,却发现手被缚住,根本动弹不得。 皇帝冷冷道别担心,“你死不了的,总要做做样子。”
第60章 刑部侍郎有了李申武的供词,亲自前往遥州,果然在其家中找到先帝亲书。三日后,由刑部尚书上朝奏疏,将供词与证物俱当场呈上。 群臣哗然,此事关乎先帝身后名,若为姜之洹洗清冤屈,便是指证先帝残害忠良,众人因此争端不下。 “仅有李申武证言和一封书信,如何能理清来龙去脉,若就此为姜之洹正名,先帝威名、帝王家名声何在?” “书信中写的明明白白,姜大人如何获罪难道还不够明了?斯人已逝,怎可为虚名再让他背着坑害百姓的骂名?” “虚名?先帝威严怎么能称为虚名?况且先帝所做是为京城数以万计的百姓考虑,难道要为几个染病的流民,对满城百姓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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