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攀上沈策的高枝,以他武安侯世子的身份,能助益许多。 王万利的手指探着未婚妻的额头,温度比方才更高了,她眼眸的水光几乎要溢出来,此时几乎靠在他身上腿软无法站立。 “表哥?”她疑惑地唤他,感受到额间的手指逐渐落在她的脸颊,她的唇上。她转头避开,手指擦过她的脖颈,扶着她的脸。 她长得真美。 他第一眼看到她时便很喜爱她,他自小行商,见过的人无数,萧蕴龄的容貌依旧能在他心中排上号。 即使是从京城来的贵人,也会喜欢的吧?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又笼罩着她,她无助地蹲下,是否有人带她回到……萧蕴龄歪着头思考,回到哪里呢?她要沐浴,她希望有冰块纳凉,她想要有人抱着她。 在最无忧无虑的那几年,姨娘对她还有耐心,父亲会慈爱地看着哥哥,她在哥哥身边,偷偷为他簪上春日第一朵花,她以为这样的日子是未来的永恒,未曾料到那只是漂泊生活的片刻安稳。 她如一叶无处可依的孤舟,在无边的海面漂泊,短暂靠岸后又迎来新的风暴。 沈策无声凝望着呓语不断的萧蕴龄,她躺在他的床上,悲伤地喊着“哥哥”。 “药性太猛,姑娘经受不住,意识混乱了。”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指,起身对房中的男子道。 “药性能否解?”沈策靠在床侧围栏上,目光可惜地看着床上仍然煎熬的女子。 她独自留在他院子外,孤零零地抱腿蹲着,见他开门,委屈地抬头看他,她又被放弃了。 大夫点点头,迟疑道:“但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将她体内残留的药性清除。” 他亦看出了女子未出阁,故而委婉道:“期间怕是要受些苦了。” 吴百山将人带出去开药,屋内留下沈策和萧蕴龄。 屋外林枫远远站着,他见吴百山出房门,一脸好奇地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那是五小姐吧?主子还在屋里?” 他一连几个问题抛过来,吴百山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事关女子名声,别胡乱猜测。” “真体贴啊,吴公公。”林枫见他又要生气,忙道,“我口风严实着呢。” 吴百山不理会他,跟大夫去抓药。 - “你期望的丈夫,并不靠谱。” 沈策松开压着被子边沿的手掌,回忆起在悬崖边萧蕴龄对他诉说的未来期望,她不在意丈夫的喜爱,也不在乎丈夫有其他女人,但她能容忍一个将她送到别人榻上的丈夫吗? 苦海沉浮,所亲之人皆弃她而去,这样的人生有什么继续的必要。 死亡,才能带来永恒的安宁。 可她挣扎求生。 沈策将床上的帷帐落下,厚重的帷帐遮住萧蕴龄的身形,却无法隐蔽她的声音。 如悲如泣的轻吟与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他练着字,总无法完全安宁。 - 萧蕴龄是被冰醒的,她抓住在她脖颈上的冰冷,惊觉那是一根手指。 她抬眸望去,沈策正端着药面无表情地凝视她,隐约不耐烦。 “你的手好冷。”她声音喑哑地撒娇道,又看到了他残留湿意的头发,只用一根束带扎起,好似刚从湢室出来。 萧蕴龄撑着床坐起身,她环视周围的布局,神情疑惑,“我怎么在你屋里?” 温度刚好的瓷碗被递到她手中,萧蕴龄接过,小口喝着。 她是没有防备心,还是过于信任他? 萧蕴龄一边喝药一边回忆,凌乱破碎的记忆在她脑海中闪过,令她难受地蹙眉,她只记得王万利扶着她,要带她离开。 “你被扔在我院门口。”沈策声音冷淡地提醒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蕴龄,好奇她的反应。 萧蕴龄迷茫着脸,她几乎瞬间便从沈策的语句中推断出她在这里的原因,但是她无法理解。 “王万利,为什么把我……”她说不下去,眉目纠结,除了纠结却没有其他情绪,“他目的是什么?” 明亮的太阳无法接触黑暗,她一个闺阁女子,即使府中豢养家妓,亦不被允许参与她父亲主导的宴会。 因此她不懂女子能被当做礼物,不知道世界上会有无能的男人向位高者献上妻子。 “用妻子讨好他人,他不适合当你的丈夫。”沈策无情地揭开蒙在她眼前的罩布,她一时直面了婚姻的黑暗。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直视她,平静的海面下似乎翻腾着骇浪。 她瞳孔因恐惧而放大,荒谬与害怕迟钝地到来,她抓着沈策的手,冰冷的触感让她庆幸自己此时的安全。 沈策垂眸看着她往他靠近,白瓷碗从被上翻落在地,她抓着他的手,惶恐不安地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安慰。 他希望萧蕴龄能够意识到良善便是将刀子递到别人手上,如果不揭开伤疤剐去腐肉,她永远不知道教训。 她无声地落泪,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 沈策叹息一声,手掌落在她的头顶,这像是一个信号,萧蕴龄顿时扑入他的怀中。
第29章 “我都说了不要找大夫。”萧蕴龄想起那半碗被打翻在地的药, 方才的瓷碗破碎的声响仿佛还在她耳边,“你们都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她越说越委屈,一时间感觉所有人都不把她当回事, 即使她如姨娘一般发疯谩骂, 好像也没有人看得见她。 “他不会乱说。”沈策见她哭得难受, 解释道, “吴百山办事稳妥。” 萧蕴龄明白自己不该和沈策置气, 也明白自己方才情况糟糕, 找大夫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想起自己怀中藏着的剩下半包药,既然大夫都来了,待会便让他看看这药物有什么伤害。 “大夫怎么说?”她哽咽着声音,担忧地问道。 “药性要过些时日才能去除。”沈策微微停顿, 在萧蕴龄的催促中继续道:“这段时间你还会发作,但比前两次程度较轻。”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萧蕴龄知道这药的残留效果,她怕会因为将要嫁人而感到庆幸,可是王万利不是良人,她嫁给他如同主动踏入火坑。 原来在她看不起王万利的同时,王万利也在筹谋着利用她。 “我该怎么办?”萧蕴龄声音发闷,“我后天就要嫁给他了。” 沈策看着被推开的青色帷帐, 莲纹随着萧蕴龄的哭泣而晃荡, 他伸手拂去盖在她头顶的帷布, “他不合适。” “可是六礼只剩亲迎,我除了嫁给他没有其他选择。”她从沈策怀中退出来, 泪眼婆娑地看着沈策,“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嫁人了, 如果我现在不嫁给他,恐怕他们又要议论我了。” 沈策眉头紧皱,他听出了萧蕴龄仍然想继续和王万利的婚姻,对她感到些许失望,声音微沉:“随便你。” 他只承诺让她顺利出嫁,至于她执意嫁给谁,那是她的选择。 他好像生气了,萧蕴龄偷偷打量着他,她垂眸看着沈策被她握住的手,他仍然默许她牵着。 自从他们从悬崖回来,沈策对她好似多了些许耐心,亦不抗拒她的接近。萧蕴龄不知道这些转变的原因,但只要沈策不带她一起死,她便喜欢和他接触,他身上有着许多她喜欢的东西。 他拥有她难以企及的地位和名望,他可以轻易实现她的愿望。 她摩挲着沈策腕骨上的一道陈年疤痕,她刚刚哭泣,声音带着些许尾音,“我很害怕他们骂我。” “女子嫁人,多是不如愿,我偶尔也有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萧蕴龄收敛着情绪,呼吸渐缓,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道,“若是女子嫁人后有孩子依靠,恰逢她丈夫身故,是否会过得更好些?” 她说着去观察沈策的表情,她这话若是被一些男子听到,怕是要骂她忘了男尊女卑,但她知道沈策不会,他的言语透露着他对婚姻的不信任与抗拒。 她拉着沈策的手掌,借着力道向他靠近,试探地环抱他的腰身,他的腰带上点缀着白玉带钩,象征他的权势。 “如果我的丈夫如此不堪,我倒是宁愿守寡呢。” 她如平常说笑般,用着女儿家娇俏的语气,浑然不知言语中对丈夫的诅咒。 沈策低头看着她,他审视的目光扫过她的每一丝表情,“你在暗示什么?” 萧蕴龄露出疑惑的神色,她的脸颊贴着他腰间的佩玉,歪着头避开硌人的触感,反问道:“暗示什么?” 一无所知的模样,看着像连他的问题都没听懂。 萧蕴龄的十指在他腰后紧紧缠绕在一起,她心脏砰砰直跳,她仿佛成了他的囚犯,正被他审判着罪行。 他能否明白她的意思,是否愿意替她做一些事情? “如果王万利与你生下孩子后死,你无法保证在生下孩子前不再发生今日之事。”他平静地分析着,“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他最好现在死,可你又无孩子傍身,留在婆家或娘家依旧艰难。” 萧蕴龄思索道,“如果我怀孕时他死了呢?比如在我有一个月身孕时,或者他死了之后我查出身孕。” 吴百山端着新煎好的药在门口踌躇,他听见沈策和萧蕴龄在谈论死或活,纠结片刻转身离开,这样诡异的话题,他还是不听了。 “你有可能怀不上,也有可能无法顺利生下孩子,届时你还是孤身一人。”他指出这个计划的漏洞。 萧蕴龄的设想绕不开孩子,沈策不喜欢孩子,但他理解萧蕴龄的想法,她的艰难在于即使她意志坚定地挣扎求生,依旧需要借助他人。 随着父亲、兄长、未婚夫一个个无法再成为她的依靠,她需要再为自己寻找新的仰仗。 “可以假装怀上了,然后再想办法。” “实际上他不会死,所以我们的谈话结束。”沈策终止她的幻想。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怎么样,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她嘟囔着。 沈策将她的手从腰后拉开。 她迟疑地看着沈策蹲下收拾地上瓷碗的碎片,好几次话到嘴边,她都说不出那句“你可以帮我杀了他吗”。 如果说出口,沈策便要怀疑她伪装的天真,之前那些她欺瞒他的事情便遮掩不住。可不说,她如何让他主动帮忙,现下他一点替她出头的意愿都没有。 如果沈策对她有更多的男女之情,或许男子恶劣的占有欲会让他主动替她除去王万利。从前她随萧敛竹围猎时,便见过两只雄鹿为了争夺母鹿的青睐而互相厮杀。 可是沈策没有,他高高地俯视着她,对她如同对待豢养的宠物,多了些对待他人没有的耐心与包容,但仅此而已,她仍然不值得他再投入多余的情感。 谁会替只能逗趣的小猫杀人呢? 他扔了那些破碎的瓷片,靠在床边对萧蕴龄道:“你应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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