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是个好天气,晴朗极了,连空气都比往日干燥。 江菁抱着一套新衣裳推开门,屋内大亮,她看着床榻上的人影,轻手轻脚地走进屋。 这是用花锦做出的衣裳,布料柔软轻薄,又找了全白淮最好的绣娘,裙上绣花平整精致,还用了极细的金线。 江菁没摸过这种料子,触碰着裙摆的手都小心翼翼,她将衣裙放在案上后,往床榻边走。 榻上的人还在睡觉,江菁见她缩成小小一团,长长的乌发散在裘被上,极细腻。 江菁原是江州李家的丫鬟,李家在江州也算是大户,比起旁人,她已经算有见识了。 江菁没见过她这般的阵仗。 这些人,这么多人只守着她一个。 已是午间,厨房那边做了点心送过来,江菁本想着等陈在溪醒,眼瞧着她迟迟不起,才上来叫人。 白淮这边,喜一种花饼,花瓣用糖腌渍,吃起来泛着清香。 江菁细致地观察到她昨日吃了一整块,今早便又叫人做了送来,此刻花饼装在白釉莲瓣碗中,另配了壶白茶。 陈在溪洗漱完,嚼着泛甜的鲜花饼,眼下泛着青黑。 实际上她一夜未睡,只要一闭上眼,她忍不住去想表哥到底是何意思。 表哥提起了婚期,那之后呢,他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陈在溪咬了一大口鲜花饼。 可以表哥这般的公子,即是没人同他说,他也能猜出之后发生了什么吧。 为什么还要娶她。 想到这里时,口腔中充斥着甜腻,是今日的鲜花饼过于甜腻了。 陈在溪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熟悉的香气入口,她喝出来这是白茶。 是产自江阳的白茶。 陈在溪不愿在细想了,不论表哥是否生气,她都是要回江阳的。 她已经习惯在江阳的日子了,她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同舅舅舅妈生活。 想到这里,陈在溪拿着茶杯,抬眸问,“表哥在吗?” 江菁摇头,没人说她可以说话,她除了摇头便不敢做什么。 陈在溪一顿,忽而将手中的花饼往碟子中一扔,娇气道:“我不喜欢吃这个。” 照顾了她几日,在江菁眼中,陈在溪脾性极好,总是一副乖顺地模样。 眼下说着不喜欢,也没见她真的发脾气。 不管她有没有脾气,江菁都不敢怠慢她,收拾了下就将花饼端出去,没一会儿,她端来了两叠新的点心。 陈在溪扫了眼,发现全是她喜欢的点心,心里有些古怪,却试着又说,“我不喜欢。” 江菁什么也没说,跑下去,没多久,她又换了两叠上来,但始终不开口问一句。 来回两次,陈在溪泄气,还是吃了一些点心。 用过了点心后,方才的丫头不知跑到何处去,再找不到人影。 陈在溪跑到宋知礼的房门前,推开房门,也未见人影。 走廊的尽头摆着一个花瓶,却没有花点缀在其间。两侧,房门都被合上,陈在溪一间一间的推开,还是一个人也未曾看见。 她忽然生出一种恐惧感。 陈在溪不愿相信,抬步走到院中。 这一处客栈,是多年前圣上微服私访时修建的,共建了三层,一楼有处园子,园中移植了许多花,春日时,可以在这里看见所有颜色。 陈在溪曾在楼上,远远地看过一眼这个园子。 她特意绕过去,砖块堆砌起的高墙旁,仍有穿黑衣的侍从守在此处。 陈在溪试着同这些侍从说话,但没人愿意搭理她。她有些茫然,于是在客栈门前呆坐了一下午。 春日的午后,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青草的香气。 不知过了多久,想见的人仍旧没有出现。 等到了日落,云层被染上太阳的余晖,许多种颜色混在一起,天空是一片橘红。 陈在溪抬步走到客栈的门边,她今日穿着白裙,手搭在裙边,纤细的指尖捏着裙摆,怯生生地模样。 落日余晖也将她瓷白的小脸染上一丝红。 侍从面无表情,连余光也不给她。 陈在溪同侍从商量着说:“不去食饭吗?” 无人应她,她眨了眨眼。 不知表哥说了什么,整个白天,还无人同她说过话。 她忽然觉得好闷,杏眸中染上水色,委屈道:“表哥还不回来吗?” 她又问:“他去哪儿了?” 问到最后,陈在溪失望地收回目光, 她守在院中守一天都没等到人,所以在看见十一的那一刻,陈在溪几乎哭了出来。 两个人对视,十一却心虚地移开目光,什么也不敢说。 陈在溪看着他,焦急道:“十一,表哥呢,我心口好闷,表哥若是不回来,能让昨日的医师来帮我看看吗?” 十一自是点头,然后带过来一位新的女医,仍旧一句话也不说, 当天晚上,陈在溪支起窗户,在仍旧寒凉的夜晚,她踢了裘被,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入睡。 原先是冷的,冷风吹在身侧,冷得她泛痒。 这种感觉极其不适,陈在溪强忍着不去盖裘被,然后冷着冷着,她觉得自己热了起来。 整个后半夜,陈在溪陷入昏迷之中。 翌日一早,江菁从绣娘那取了刚制好的新衣,又去了厨房一趟。 准备好一切后,她照常推开门。 太阳已经出来,整个屋子都敞亮干净,但房间里却没有声音。 江菁已经习惯,知道是这位小姐还在睡觉。这会儿已是正午,大人曾交代过她,说这个时间小姐该用膳。 走过去以后,江菁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用绫罗织成的裘被被随意仍下,床榻上,女人靠着墙,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手腕脚腕都裸露在外,肌肤苍白,沁着层汗。 乌发盖在脸侧,她露出的半张脸,也透着一股病态的红。 江菁忙抬手,小心翼翼地去触她,触到一片滚烫,她单薄的寝衣都已经湿透了。 屋子里沉静,如死寂一般。 江菁吓得六神无主,忙扔下手中的东西跑下去叫人。
第84章 来白淮小半月, 今日一早,从知州府邸搜出的账簿被送到上京,私盐一案彻底解决。 刑狱司里, 宋知礼写完上奏,正低垂眸看着手中的信纸。 十一的声音清晰:“除了这些, 昨日我回宅院时遇见表小姐, 她说要找医师。” “林安是沈岚医馆里的人,表小姐同他相熟, 对他很信任。” 宋知礼眸色未变,放下了手中的信纸,“哭了吗?” 这话问得突然,十一愣了愣, 才明白男人是何意思,当即便回忆起来。 表小姐昨日虽是有些闹腾, 但她守在院中, 并未掉过泪。 十一如实说道,见宋知礼似是满意,也松了口气。 殿内平静, 十一今日还有任务, 此刻终于能转身离去。只是没走几步,便看见有人匆忙地跑进殿内,面色焦急。 午后, 天气骤变, 层层云层遮盖住阳光, 天色阴沉。 客栈的院中, 站着一排医师。 医师已经替陈在溪看过,她只是发热, 医师便开了好些药。 但整个白日,陈在溪都未曾醒来。 江菁不由得慌乱起来,她替陈在溪换好衣,又用罗帕将沁在她肌肤上的冷汗一一拭去。 做完这些后,她看着仍紧闭双眼的女人。 退热以后,陈在溪白的莹润,面庞是平和的,脸颊上有一抹很浅的红。 江菁守了她一个白天,发现她原是白瓷,虽是好看,只是太过易碎。 宋知礼午时来了一趟,他面无表情,身影越发冷肃起来。 医师都不知换了几个。 十一的头越垂越低,不敢看他:“大人,已经让王太医的学生赶过来了。” 床榻上,陈在溪安静的样子,唇瓣渐渐失去颜色。 宋知礼看了她良久,“等她醒来,将她要见的人带去。” “大人,那个医师还押在……” “那便放出来。” *** 一直是这样的,她生起病来便极其磨人,在江阳时,陈在溪也曾昏迷了整整两日。 她只会觉得自己睡了一觉,至于睡了多久,便不知了。 陈在溪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这一觉睡得有些不太好,不知是不是错觉,睡梦中,她总觉得有人在扯她的头发。 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手去收拢头发。 一转头,对上男人冷漠的眸子,黑漆漆的,她吓了一大跳。 室内不似往日那般整洁,药箱摆在案上,就这般敞开放了一夜。 宋知礼站在床侧,黑色长袍上,几道压痕褶皱很明显。他不像是是守了一夜,因为双眸清明,眼底没有一丝倦意。 陈在溪张唇,很快便克制住那声表哥,她什么也没说,翻了个声。 心里还有些闷,她这会儿知道盖裘被了,将整张脸都藏进被子里,还是不说话。 宋知礼也什么都没说,他转过身,门合上的声音清晰,落在陈在溪耳畔。 只是很快,门便又被拉开,他端着个瓷碗进屋。 晨日里的光将他影子拉长,男人沉着张脸,将瓷碗放到榻几上。 陈在溪听见声响,没忍住又往裘被里缩了缩。 没等她将自己裹起来,宋知礼走近,大手落在裘被上,摁住她那双不安分的手。 陈在溪剧烈反抗,那大手便落在她腰间,准确地将她整个人禁锢住。 他不带情绪,动作缓慢却强硬,一点一点,称得上是慢条斯理地将裘被从她身上剥下来。 方才闷在裘被中,陈在溪的一张脸已经闷红,此刻被拉出来,她呼吸着,黑发乱糟糟。 宋知礼将她凌乱的发丝一一收拢,他指尖很凉,偶尔触在女人脖颈上,让她忍不住往后缩。 发丝被别她耳后,宋知礼将手锢在她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日光明朗,将男人眉间的冷漠映照得清晰,他板着张脸,问她:“你多大了?” 陈在溪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她被他眼底的冷漠吓到,连抬眼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老实地想往后缩,抵在下巴上的力道却加重,她吃痛,当即便哭了出来。 “我还是个小姑娘的……”陈在溪只好闷声道。 大病初愈,她嗓音很沙,不似往日的清透。 此刻被迫仰着一张脸,露出来的脸颊清瘦,脸上一点颜色也没有,白的有些病态。 她哭了出来,宋知礼不在问她什么,抬手给她擦泪,又将榻案上的药碗递给她。 从白瓷碗里氤氲开一股苦涩,陈在溪没接,她就是不喝, 宋知礼未强迫她喝药,见她低垂眸不看人,他收了目光,将药重新放在榻案,便转过身走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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