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让陆寒霄解围,待他日后走了呢?他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她也不能一直活在他的庇佑下。 其实从普华寺回来之后,她心里一直隐有预感,这一天早晚会来。 因此,宁锦婳并未慌张,反而神色平静得嘱咐府里一应事宜。外务找全昇,内事找叶清沅,新来的琴瑶姑娘瑶盯紧,陆钰最近挑食,得看着他多吃点儿…… 抱月越听感觉越不对,宁锦婳这语气,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 她吓得都快哭了,“主儿,您别这么说,我害怕……” “傻丫头,怕什么?天塌不了。” 宁锦婳并不是故作平静,她有一种莫名的底气——即使那件事暴露,她也不会有事。 因为陆寒霄还在京城。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就算她犯了错、手染鲜血,所有人都唾弃她,她也知道有个人一定会站在她这边,保护她。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未整理妥当行囊,对抱月叮嘱道:“王爷回来如实禀报便是,但不要去刻意叨扰。那是我特地整理出来的,你把它们收好,记得提醒他看。” 陆寒霄的衣裳少的可怜,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外物,宁锦婳之前也从未做过一个妻子的分内之事。上次宋裁缝来时给他量了身,最近她照着尺寸让人给他做了寝衣、亵衣亵裤,外袍、大氅……不一而足。 滇南那边无人照料,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宁锦婳准备了许多,甚至有几件贴身衣物是她亲手做的,针线依然蹩脚,她偷偷夹在一堆做工精致的绫罗绸缎里,让它们不那么显眼。 宁锦婳淡然离去,抱月心里乱糟糟,手上却没停着,麻木地执行宁锦婳的命令,收拾那一堆凌乱的衣物。 她手脚麻利,一堆狼藉很快就变得整整齐齐,此时,那封未曾毁尸灭迹的和离书显得格外突出。 “莫非是主子留给王爷的信?” 因信封上一片空白,抱月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一个丫鬟又岂敢偷看主子的信?于是,她把那一封空白信笺放在那一堆衣物的上方,悄然阖上房门。
第47章 第 47 章日头西沉,宁锦婳已经进宫整整一个白天。 随着天色越发昏暗,抱月的心逐渐煎熬。不过她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如抱琴一般自作主张,但凡宁锦婳吩咐的,她必定老老实实照办。 所幸,今日陆寒霄并未回来到深夜。 抱月守在婳棠院门前望眼欲穿,见到陆寒霄的一瞬眼睛都亮了。她平日最害怕这个威严的男主子,此时什么都顾不得,忙掂起裙摆跑过去,把今日之事一一道来。 当然,她没忘记宁锦婳的嘱托,“里面是主儿为您收拾的行装,还有一封信,她临走时特意吩咐奴婢提醒您看……王爷,主子对您一片真心,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行了。” 抱月叽叽喳喳像一只麻雀,吵得陆寒霄脑袋疼,他揉揉眉心,淡道:“她还说了什么?” “……没了。宫里的人催的急,主子还没来得及交代……王爷,主儿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世子的生母,您不能不管她……” 抱月声音尖锐,她急糊涂了,说不出重点,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彻底把陆寒霄的耐心消磨殆尽。他直接饶过她,推开房门。 入眼的是床榻上整整齐齐的衣物,满满铺了一床,不仅有冬天的衣裘,还有不少薄薄的春衫,各种各样的颜色,看得出准备之人的用心。 蓦然,陆寒霄心里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之前从来不会这样。 这个“之前”不是在他此次回京之前,而是在他们成婚前,甚至更早。因为宁锦婳比他小几岁,在他眼里,她从来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幼时一句玩笑似的“三哥”,她喊了十几年。这份感情不知何时变了质,陆寒霄一直把她视为自己的责任,亦兄亦夫。 他照顾她习惯了,哪家新妇不学掌家之道?哪家主母不交际应酬,但这些统统被他有意无意地挡了回去,他的婳婳什么都不用操心,他能为她遮挡所有的风霜。 不管世间旁的夫妻如何,他们之间就是如此,甚至将来大限将至,他也要先走一步,为她探探下面的路。 可以说,如今宁锦婳的性子是他一手养起来。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自己的东西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这是陆寒霄自小就明白的道理。 “婳婳……” 狭长的凤眸里寒冰骤融,这一刻,男人的心像被什么击中,满心柔软。 陆寒霄慢条斯理地解下大氅挂在一旁的衣挂上,与外面焦急的抱月相比,他似乎笃定宁锦婳不会出事,甚至没有进宫的架势。 他眸光扫过衣物上那封异常显眼的信笺。 据外头那丫头说,婳婳特地嘱托他看? 陆寒霄不由摇头失笑,他人就在眼前,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要玩鸿雁传书的把戏。 倒让他想起多年前的一桩趣事。 两人成婚前,要顾及男女大防,不便相见。这可憋坏了这对儿苦命小鸳鸯,便只能以纸寄相思,宁锦婳日日趴在窗前,等她的冷面郎君的回信,望眼欲穿。 可陆寒霄很少给她回信,即使回了也是寥寥数语。宁锦婳劈里啪啦写了四五张,每日用了几个菜、几碗饭都要写上去,事无巨细,可他的回信永远不超过两页,最后落笔四个字,“珍重,勿念。” 后来宁锦婳生气了,索性也不给他去信,仿佛憋着一口气,谁先低头谁输似的。大概过了一个月,他竟真的杳无音信,连问她也不问! 宁锦婳伤心了许久,都说世间男儿皆薄幸,这还没过门呢就这样了?直到一个夜晚,月朗星稀,宁锦婳解衣欲睡时忽听到窗外一阵窸嗦声,她疑惑地走到窗前,霎然一个黑影闪过,她瞪大双目,还没叫出来已经被人捂住了嘴。 “婳婳,是我。” 夜色中,少年的声音尚有些沙哑。 …… 这世上谁也想不到,如今威严淡漠的镇南王竟还做过私闯女子闺房的孟浪事,说出去能让人惊掉下巴。 不过这事只有宁锦婳知道,即使心里有气,她也舍不得把陆寒霄供出来,甚至第二天一早,莫名下令把窗前一丛带刺的花儿给拔了,免得扎伤她未来的夫君。 齐朝昏礼有规定,成婚前男女不可相见。在无人可知的地方,他们像话本里私会的才子佳人,夜夜依偎在一处,诉说着相思。 …… 陆寒霄眼角含笑,他好像一直没有告诉她,他当年被先帝外派缉拿一个江洋大盗,那盗贼身手了的且神出鬼没,一日能跑两个州郡。 他不是不想,而是无暇给她回信。 成婚之前,他与宁锦婳的往事大多是甜蜜且快乐的,他们一同放花灯,一同骑马射箭,宁锦婳的骑御之术还是他教的,当年他们……谁见了不说一声般配。 离京在即,陆寒霄有太多的事要布置忙碌,眉宇间隐有一丝疲惫。但一想到那些美好的过往,他整个人如春风拂过一般,眼角眉梢都变得柔和。 婳婳要告诉他什么? 怀着一丝隐隐的期待,他抽出里面的信纸。 *** 舒阑宫。 宁锦婳姿态端方地坐在红木梨花凳上,已经整整一天未曾吃喝。 来的路上,她想过很多次将要面对的场景,她好歹是超品亲王的王妃,总不能空口白牙给她定罪吧? 那个女人会是什么反应,惊愕?痛恨?后悔? 尽管不合时宜,但宁锦婳心里有一种诡异的痛快感,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见到她,她憋了这么多年,早被憋疯了! 可她没想到如今竟是这种局面。 诺大的宫殿针落可闻,她晨时入宫,现在沙漏已走到酉时,那女人还没露面。 这算什么,下马威么? 宁锦婳目光越发冷冽,没人招呼她用膳,手边的小圆桌上倒有几碟点心和一壶茶水,但宁锦婳没敢用。 整整一天,她早上也没吃多少东西,身子早就受不住了。现在头晕眼花,喉咙发干,娇嫩的下唇显出几道细细的裂纹。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吃这种苦。即便宁府覆灭时,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娘,抱月和抱琴一个衷心一个细心,把她照顾地无微不至。 蓦然眼前一黑,宁锦婳扶着额头,脊背却挺得笔直,依然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那股好胜劲儿上来了,她不愿低头,尤其在那个女人面前。 …… 又过了一炷香。窗外的天幕完全暗了,皇宫里没有鸟雀声,冷风呼呼吹过,吹灭了几支红色的蜡烛。 很轻,有脚步声朝这里慢慢走来,女人一身白衣,烛火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镇南王妃。” 飘渺的女声传来,宁锦婳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 “舒太妃。” 她缓过神看向眼前的女子,声音冰冷,“娘娘今日好兴致,装神弄鬼吓唬人。” 舒婉婉淡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妃是做了什么,才怕阎王爷向你索命?” “哈?索命?” 宁锦婳先笑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那你应该比我更害怕,夜夜不能寐吧?” 她说的是陆钰,但舒婉碗想岔了,在深宫多年,能走到这个地步的岂是心慈手软之辈?她勾起一抹冷笑,“枉我日日打雁,没想到被雁琢了眼!” 在她眼里,宁锦婳只是一个空有美貌的草包,他只是一时被迷了心智而已,男人嘛,哪有不爱美色的,她不怪他,她可以等。 终有一天,他会发现她才是他命定的女人,她知道他的雄才伟略,能帮他成就大业,她懂他! 她从未把宁锦婳放在眼里。除了家世和那一张脸,她哪里比得上自己?如今家世也没了,她等啊等,等他什么时候厌倦,她就杀了她! 不,杀她之前,她要把她的脸划花,让她到了阴曹地府也无脸见人! 舒婉婉阴恻恻地想着,可事实却是宁锦婳这个毫无攻击力的草包先出手了,而她明知所有,却不能奈何。 想起那日男人的警告,舒婉婉眼神像啐了毒,恨不得把宁锦婳一刀一刀凌迟。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宁锦婳饿了一天,又在别人的地盘,本应在弱势。但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舒婉婉在她面前失态,心里的畅快足以弥补身体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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