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叫县尊大人牵马这件事也太出格了……辞辞心虚地看别处:“谢谢哥哥。” 叶徊看得出来她喜欢骑马,便勉励道:“好好写字。今后便准你骑马。” 辞辞没有接话。她小心翼翼地下了马,壮着胆子摸了摸马儿脑袋。这匹小马可真温顺呀。 马场外围来了好多女孩儿。 为首的外罩绛红纱绢的女郎热情道:“沈姑娘!来跟我们一块玩吧!”又向叶徊打招呼:“沈公子!我们领令妹逛逛园子!” 毕竟是大才子沈怀的妹妹啊。 辞辞看了一眼叶大人。 叶徊鼓励她:“去吧。别玩太久。” 他目送辞辞被这一众女眷簇拥而去。稍后便有一批学子过来,也按这个意思请走了他。 女公子们分花拂柳而来,到湖边的兰溪亭坐下。 辞辞被人问了一路的问题,年龄喜好这类的她都认真答了,但被问到哥哥有没有娶妻的时候,她愣了愣:“哥哥这些年醉心学业。不曾成婚。” “那他订下亲事了么?” 辞辞想都不必想:“订下了。”像叶大人这样的,二十岁没有亲事上门也太扯了。 “想沈公子神仙一样的人物,未来嫂嫂必定极合心意吧。”总还有人不死心要接着打听。 辞辞正想用流利的官话编些什么,绛红衣裳的姑娘挡在她面前,眉毛一扬:“不许问了!谁若是想问,便自己去找沈家公子问个清楚!”她这话极有分量,给辞辞赚了片刻的清净。 怎料当中有个鹅黄衣裳的姑娘素来同这位不对付,冷不丁揶揄道:“看不出来,流珠喜欢新妹妹到这种地步。”辞辞望过去,这正是追着她问问题的那位。 阮流珠也不肯让,拿话呛她:“比不得某些人,上赶着认小姑子。” …… 辞辞假装听不懂她们话里的机锋,眺望风景。 亭中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别家姑娘不得已出面打圆场:“沈姑娘是客,你们把她晾在一边,又把礼数放在哪里?” 闻言,流珠小姐最先卸下怒容,向辞辞柔柔一笑:“姐妹们玩笑话,沈姑娘别见怪。” 打圆场的姑娘也凑过来:“沈姑娘喜欢玩什么?和我说一说。”鹅黄衣裳捧来一碟子点心:“沈姑娘尝一尝我们本地的鲜花饼吗?” 辞辞点点头,尝了一块。鲜花饼她从小吃到大,现下还要装作惊艳的样子,也是够累人的。于是她不点评鲜花饼,低头道:“随便玩什么,都可以。” 众人看出这位沈姑娘其实是个认生的闷性子。 只是如此一来,交情便止于逛园子了。来凑热闹的女孩家多多少少都带着失望。年纪大些的看在眼里,有意活络气氛,逛到中途便建议停下来玩一回捉迷藏。 辞辞的双眼被锦帕蒙着。她是客,最先来。粉面桃腮的女郎们笑嘻嘻地围着她来回地跑,溜的最远地躲到了高处的假山中。 辞辞胡乱摸索了一阵,凝神听动静,手往前一扑便捉住一位,很快便摸到了她胸前的金鸡心项链。这是人家存心让着她呢。 “这是流珠姐姐。”辞辞笑道。 “对啦对啦!沈姑娘真聪明。” 辞辞:“……” 首战告捷。女郎们便起哄叫她再捉一次。 这回捉到的姑娘同样佩戴鸡心项链,梳的却是坠马髻。辞辞想了想:“你是舒月姑娘。”是方才出面调停的姑娘。 少女们从不吝于捧她:“对啦对啦!沈姑娘观察得真仔细。” 这,这个游戏可太尴尬了。辞辞将蒙眼睛的布子往上提了提。再来一回她决定跑远些,最好谁也找不到。 她小心翼翼地穿过假山,混沌中感到有人搭上她的胳膊。“沈姑娘小心,我带你去。”这是个陌生的女声。辞辞没有多想,道了谢,任由她搀着向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 “停停吧,我们走了好久。”辞辞忍不住道。 无人应声。 辞辞赶紧摘开锦帕。 四下静悄悄,草木葱茏,没有人迹。她想快些找到回去的路,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显而易见地,她在这个地方迷路了。 那个人是在她最丧气的时候出现的。 ---- 刚更新发现收藏抽了。心态崩了。暴躁。
第17章 沈余 ===== 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辞辞无比懊恼地坐在石阶上,烦躁地掐手边的狗尾巴草比划。 废旧的水廊建在高处,被枯黑的藤蔓纠缠。下面是荒废干涸的池塘,池塘上堆叠几块苔藓占夺的怪石,怪石绵延成小山。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而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辞辞循声望过去,有人拨开对面的灌木丛走出来。 此人着白衣,俊朗飘逸,眉目间一派浪漫,配得上谪仙之姿。蓦然对上这样一副好皮相,辞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在杂草侵蚀的台阶下站定。 辞辞站起来:“我,我找不到路了。” 这位奇道:“姑娘难道就不会原路折返?” “我是蒙着眼睛来的。”辞辞无奈地摊摊手。 “哦。”这声‘哦’拉了老长,似在玩味。 辞辞走到他面前,飞快地施了一礼:“烦公子带我出去吧。”好容易才盼来一个人影,她自是不肯放过,眼看就要过午后…… “不急。”这人看着她,“敢问姑娘芳名。” 辞辞怀揣心事,也不觉得唐突,道:“沈慈。” “慈悲的慈慈。”她别过头去,似在放眼周围。 “原来是辞辞啊。”那人轻笑两声,抬手就要摸她的脑袋。这便出格了。辞辞有所察觉,连着退了好几步,碰到残缺的地面,险些站不住。 白衣公子坦荡地收回手,目光转深邃:“姑娘别介意,在下家中有一妹妹,今次实在是出门久了,乍遇见与她同名同龄之人,觉得亲切。得罪了。” 辞辞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有缘。” “今日这样巧合的遭遇,想是上天体察我的思亲之苦。不若姑娘唤我一声哥哥,如何?”他面上的淡笑始终不去。 毕竟是有求于人,辞辞没怎么挣扎:“哥哥。” “哥哥带我出去吧。”她恳求道。 “好吧。那你可要跟紧哥哥。”那人张开折扇,扬了扬水墨蜿蜒,应了她。他举步踏上青石阶,在前引路。 同这人走出一段路,辞辞这才发现,此前阻她去路的那堵墙边其实有道宝瓶门,这出口被几截枯木虚掩。那会子她寻路心切,反倒忽略了这里。 穿过小门,是一间弃置的小院,这里头落户的尽是半人高的野花野草。草木深的地方阴气也重,难免会滋生蛇虫鼠蚁。 辞辞瞻前顾后道:“为什么选这条路?走你来时的那条路是不是好些?” 这人挑挑眉:“走这条路能跟辞辞相处得久些。”辞辞听了这样唐突的话简直想调头走掉,终归还是没骨气地忍住了。 “怕的话便牵着我。”他冲她递出手。 辞辞犹豫过后没有接,她提着裙摆往前淌,宁可自己小心一些。白衣公子笑笑,使扇拨开重重障碍。 这里仿佛被遗忘了,小院的大门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黯淡生尘。所幸隔着门已经可以听见人声。到了有人的地方便没什么可烦恼的了。 经人一推,这扇门发出极微弱的久违的嘎吱声,辞辞总疑心这个庞然大物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地。她道了谢,飞快地跨出门去。 呼吸到新鲜空气,自问有了底气。她负手转回来,冲着门里的人:“喂!” 那人站在离她不远处,甩甩袖子,听了只一笑:“不叫哥哥啦?” “我姓沈,单名一个余字。”他说。 “沈,余?”辞辞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她若是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此刻该苦恼叶大人不在当场了。 “往后再来看辞辞。辞辞可不要忘了我。”沈余冲她挥挥手,转身走回去。辞辞神色古怪地望着他的背影,只来得及纳罕一瞬。时候不早了,她和叶大人约在洗月亭会合,她得赶过去。 苍穹茫茫,浮云淡薄。园中的每一处场景都各有特色,问了路,很容易就能摸到地方。 洗月亭坐落在湖的中央,要穿过长长的木廊。辞辞踩着笔直的木板路,边走边摘去身上沾到的苍耳子。带刺的苍耳扎得人指腹疼。 瞧见她狼狈的模样,叶徊皱眉:“怎么回事?”辞辞如实说了自己的遭遇。闻言,叶大人的脸色变了变,“你确定帮你解围的人那叫沈余?” “他亲口对我说的,我确定。”辞辞不解,“是有什么不妥吗?” 叶徊:“回去再同你理论。” 又道:“弄成这副样子,不必在外逗留了,回府吧。”口气倒不像是责难,而是不甚熟稔的关怀。 “哦。”辞辞闻到了他身上微微的酒气,“哥哥的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 辞辞于是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叶徊才赴了一场虚与委蛇的士子宴,此刻有些醺醺然,他扶着栏杆,朝着对岸,想吹吹风醒一醒酒。 恰好这时候,阮流珠领着一众女郎一路寻过来。 秋风起,湖中的天地褶皱,也就化生出许多扭曲的云朵和树木。阮流珠快步上前,持着歉意看过辞辞:“抱歉沈姑娘,我一定查清楚是谁捉弄你的。” 又向她哥哥赔礼:“没能看顾好令妹,十分对不住。稍后我定给两位一个交待。” “若真是女孩儿间普通的玩闹便罢了。”叶徊负手瞧着对岸的熙熙攘攘,冷淡道。辞辞也不肯做声,躲在叶大人身旁,低头盯着脚上脏兮兮的绣鞋出神。 事已至此,也只能补救了。阮流珠便道:“公子容我带沈姑娘去更衣吧。” 叶徊回身挡住辞辞:“不必了。” 她也是好意,冷不丁被叶大人这样直截了当地拒了,下不来台当然难堪。辞辞只能站出来,挤出笑脸:“我们待一会儿便走,不必麻烦阮姑娘了。” “两位如何走得这样急?此处到下午会更热闹的。”阮流珠讶道。 辞辞摇摇头:“已经出来的够久了……” “走吧。”叶徊却不容她多说。 落叶簌簌。这对兄妹风也似的走了,留女郎们在原地面面相觑。阮流珠望着那两个愈行愈远的身影苦笑:“这位沈公子倒真是一点情面不留。” 碧波上的洗月亭被远远抛在身后,行到没有旁人的鹅卵石小径,辞辞便自觉改了称呼:“大人走得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茂林修竹,竹海翻滚。叶徊停下来:“方才见你不大自在。” 竟是因为这样么?辞辞叹口气,眸光显黯淡:“他们不是诚心与我交朋友,我也不是诚心要与她们待在一处,各怀心思,怎么可能没有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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