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她。”十一神色复杂地盖起白布。 “谁?”辞辞忙问。 “冯瑞珠。” 死者居然是冯瑞珠。 怎么会……冯家瑞珠不是被她祖父禁锢在家里待嫁么?如何能来赴宴又溺死了?辞辞错愕。 “她的头发被扯断了好几缕,这是奋力挣扎过的痕迹,绝不可能是自尽。”十一叹口气,带着两名仵作继续寻求蛛丝马迹。 ----
第68章 暴露 ===== 临时辟出的停尸房里点着好几盏灯, 光线却还是昏暗。 两个仵作持烛诚惶诚恐地验看,未几翻出尸首颈间浅浅的红痕:“这种程度的掐伤不致命,只能致人短暂昏厥。” 如此说来, 死者是先被人掐晕过去, 然后再丢进湖里溺死的。 十一走近, 拿手按了按这具女尸的腹部,被害人的腹部果然硬邦邦的。 他拍拍手, 接过笔,在尸格最下方落下自己的名字:“凶手大可以直接掐死她, 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人投进湖里?” 今日的倚梅园人来人往, 保不齐会有人路过发现这桩罪行, 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难不成……”辞辞心情复杂地侯在门边儿,伸手揉开蹙起的眉头,顺着他的思路往下, “凶手是个女人?” “因为力气不够, 身边又没有利器, 所以只能做到把人弄晕的程度, 又因为搬运实在困难,只好仓促将人投湖?”她思索道。 “现在还不好说。”十一摇摇头, “也许这是凶手使的障眼法也不一定。” 辞辞点点头, 想到之前冯家那对姊妹诡异的态度,便说要回去照看女眷们。 外间风雪缠缠绵绵, 鼓动飞花或是窗纱, 丝毫没有止息的意思。 女眷们此刻都在枕霞阁里听戏。辞辞走进来, 台上正唱《琵琶记》, 书生蔡伯喈辞别父母与娇妻上京赶考一段。 将赴春闱之日, 赵五娘和新婚的相公依依惜别, 唱:“春梦断,临镜绿云撩乱。闻道才郎游上苑,又添离别叹。” 蔡生:“苦被爹行逼遣,脉脉此情何限。” 台上的悲欢离合还在上演,台下的衣香鬓影已然转换了视线。辞辞莞尔笑着,客套地环顾一圈,将小丫头清扬找来说话,随后到杨家娘子身边坐下。 “妹妹怎么才来?”杨舒月替她斟了一大杯果子酒,“方才的大闹天宫才精彩呢!” “是吗?那我可要再点那样一出!”辞辞抬起袖子,浅浅地抿一口酒,眼中隐隐有遗憾流露,“雪天路滑,走地慢了,居然误了这样热闹的场次!” 杨舒月笑笑:“那有什么打紧,只要妹妹想看,便叫他们重新扮上,再来登台!” 她说着,拿手臂碰了碰一旁低头翻戏本的柳香盈,后者立即抬起头:“这出戏腻腻歪歪的,着实没意思,该换,该换。” 台上画面一转,蔡伯喈考场得意高中状元,丞相一定要新科状元做东床快婿。圣旨已下,纵再多的情深与悲愤,此事已成定局。 吹吹打打的热闹中,辞辞没有接话,慢慢将杯中物饮尽,不动声色地操纵余光。 冯家那两姐妹总在打量她,眼光毫不掩饰,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探知什么信息。 这两人果然有问题。 辞辞若无其事地放下酒杯,冲对面角落里的清扬使了个眼色。 清扬会意,走动几步,不经意间撞翻了邻桌的酒水,满满当当的酒水尽泼在了冯二娘的贴身丫头春玉身上。 春玉的裙子污染了,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冯二娘也受惊站起来。这变动不小,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来。 小丫鬟春玉年龄小,胆量也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隐忍又可怜。清扬站稳后连连道歉,请求带她下去换干净的衣物。 这个女孩儿自小跟着冯二娘,从来是姐姐妹妹一般地相处。冯二娘忙摆摆手,柔声安慰她:“春玉儿,你随这个姐姐去一趟吧,没事的。” 春玉便跟随清扬退出去换衣裳了。 冯大娘子云珠见了掩着帕子笑:“我们二娘从小仁厚,待这小妮子如同亲妹妹,叫大家看笑话了。” 辞辞也走出来同冯家人道歉:“二娘,我手底下的人莽撞,该算我的责任。” 冯绿珠笑呵呵地责怪她小题大做。 这场摩擦散了,台上的好戏还在继续。“强就鸾凰”一节时,辞辞寻了机会走出去,转进偏房寻人。 春玉已经换好了衣裳,正红着眼睛认真吃点心呢。 清扬拉了辞辞在偏僻处,笑嘻嘻道:“辞辞姐,小丫头不经吓唬,我不过说了几句,她全都交代了。” “冯家三娘确实是大娘和二娘私自带出来的,她们是想看小妹的笑话呢!” 这三姐妹虽是一母所生,但做祖父的偏爱老幺,久而久之大的两个就生出不平,加之冯瑞珠生性娇纵,和两个姐姐不和久矣。 冯三娘犯了错被禁足在家里,整日想出门想得快疯魔了,大娘和二娘决定“帮”她一次。她若是个不长记性的,决计还会再丢一次丑的,只怪她自己罢了。 两姐妹以为这会是场简单的恶作剧,直到怎么也等不来小妹的消息,这才慌了神。 兄弟姐妹之间的打闹摩擦是常有的事,可谁能料到这次却是永别呢。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 想到人死不能复生。辞辞沉默了一阵,叫清扬送春玉回冯二娘身边去,自己则抄近路去找十一说明这件事。 她去的不巧,前头的议事大约散了,十一紧急去跟县尊交代事情。辞辞想了想,就近在知薇楼的暖阁里听消息。 出来久了身上冰凉,习惯了原也没什么,到了暖和的地方始觉手心手背热痒,痛痛快快地抓挠几下,那股子烦躁还是挥之不去。 又过了一会子,外间的门打开条缝儿。 辞辞起先以为是风推开,紧接着脚步声传来。一男一女走进来。 纱橱的隔断设的朦朦胧胧,离得远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没寒暄几句,那男子强势地扣住女子的后颈,不由分说地将人按在墙上亲吻,从浅尝辄止到切磋琢磨。 辞辞冷不丁见识这样一场风波,有些尴尬,默念着非礼勿视,怕惊扰动也不敢动,只能闭起眼睛,低下头去,在心底祈祷他们快些离开。 猝不及防被这样对待,女子初初还推拒,后来便也随他去,做出迎合的举动,直到这人大胆地趁着情动剥去她的外衣。 “你放肆!”响亮的巴掌落在男子脸上。 这声音不能再熟悉了。 辞辞猛地抬头,外面的人果然是阮流珠。她的上衣被褪去大半,两肩裸露,左肩的伤口沁出血来。 至于那名男子,辞辞亦能认出。 那是同生源交子铺的伙计,此前有人借着收购债务意图渗透县衙,她寻过去,与他在店外有过匆匆一面。 他们之间居然会有联系。风呼呼作响,辞辞觉得眼前的一切无比刺眼。 外间爆发了争执,言辞激烈。 辞辞细细辨听,从中捕捉到“冯瑞珠”“灭口”“愚蠢”“挟持”“别动她”这样指向鲜明的只言片语。 结局是不欢而散。门被狠狠地带上。 辞辞恍惚地站在原地,蓦地想起县尊大人曾说过,阙天关行刺的舞姬被刺伤了左肩。 当是时,旧的可疑还没有理清,新的可疑之处又涌上来,疑点重重缠绕,呼啸奔腾着涌进脑海,将她推进思维失控,所想却茫然空白的境地。 这一刻,她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位阮家娘子,连同记忆里她的五官都看不清楚了。 “不……” 辞辞拼命抑制自己想要逃避的糟糕念头,催动灌了铅的双腿,踉踉跄跄地闯出门。不知跑了多远多久,她摔倒在雪地里。 路过的人好心过来搀扶,向她打招呼她也不理。她什么也听不见,呆呆地,长久直视雪光。眼前白茫茫,一切渐渐与虚无重合。 一片混沌中,一个身影分外清晰。 叶大人收到消息赶到她面前,她爬起来,直直跪在雪地里,勉力定住已经模糊的视线:“请大人,即刻捉拿阮流珠及其同党。” 县尊大人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他朝她伸出手:“起来。” 地上的女孩儿又哭又笑,泪水淌出又凝住,瘦瘦小小的身躯被无限的愤恨包裹。 郁南淮抿着唇,遣散看热闹的人,拉起她,将人挡在披风里,一点一点地吻掉她的泪珠,道:“不是你的错。” 怀里的人只觉一大片阴影覆下,微微的痒,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试图什么都不去想。 “对不起。”他紧紧地拥着她。 生平头一次,他生出了名为后悔的念头。叫她自己发现这些事许是做错了。 长久以来,县衙针对阮流珠的布局从未停止,此次的倚梅园之行就是收网。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辞辞的情绪自然也纳入了考量。 他不止一次想过可能要应对的局面。 再有预料又能如何呢,徒添内心焦灼此刻更加焦灼而已。他自嘲地笑笑,抱起人,踏过漫天的风雪。 偌大的园子里,隐约传来什么人的泣声。 ---- 夏天蚊虫多,大家一定要注意呀,我昨天就很囧地碰到了毒蜘蛛。
第69章 雪盲 ===== 辞辞昏昏沉沉地睡着, 总梦见自己在泥潭里挣扎着越陷越深,一只藏在土里的蝎子不断啃噬她的脚底。 她的脑袋又晕又疼,明明装满了繁杂的思绪, 到头来却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抓不住。这种无力的焦灼感一刻不停地侵蚀她的身体。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睁开眼睛, 看见一片黑暗。眼前设有一道柔软的遮挡,她伸出手, 想要把它拿开。 一只手按下她,道:“别摘。” 这个声音听起来沙哑又疲惫:“若是觉得难受, 我再替你涂一遍药膏。” “是雪光伤了眼睛, 两三日便可恢复。”忧思焦虑伤身。他怕她多想。 辞辞将手抽出来, 微微偏过头,在黑暗中张了张嘴:“大人,现在是什么时候?” “寅时了。”榻边的人答。 “一夜快要过去了。”她喃喃。 “是啊。” 这声叹息落在辞辞耳里格外地清晰。 暂时失去视力, 她的听觉比从前更为敏锐, 实在吝啬开口讲话的能力, 沉默着听了半晌的风声。 风声正因万物凋零而呜咽, 萧瑟悲凉。 手边那人一直守着她,看见她干裂苍白的唇, 迫不得已打破平静:“口渴么?” 辞辞摇摇头, 拉过被子盖在头顶:“大人快回去休息吧,明日的事情还多呢。” “好。你, 好好休息。” 起身时衣料摩擦的轻响以及脚步声传来耳畔, 辞辞长舒一口气, 她睡够了, 出奇地镇定, 在黑暗里静静思索, 回忆与那人遇见相交的全部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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