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阿布你说得对!母亲见到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公主放好裙子站起,闻言难掩兴奋,激动地走动几下又返回来,“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带她回去吧!” 回去……被这两个字说服的女随从点点头,忍不住要来玩笑:“公主,您不是要离家出走了么?” 这位公主好心情地摆摆手:“我离家是为了去中土给母亲找名医,如今有了这番奇遇,不妨缓缓再去!” 又看向地上那位被月光照耀的女孩儿,双手合十郑重地许愿:“希望你真的能安慰到母亲。母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希望她能永远陪着我。” 三人议定,将这汉女安放在马背上,连夜穿过沙漠和绿洲,天明时又走捷径穿过渡支山口,加紧脚步返回自己的国度去了。 …… 辞辞经历了一个冗长的梦境。 她梦见自己置身在千军万马交锋的战场上,惊慌失措地跑去想要找到什么人,刹那之间,无数箭羽长眼睛似的朝她涌过来。她根本无处躲藏。 密密麻麻的箭矢聚集在她眼前,她冷汗津津地倒在地上,心道自己怕是要到此为止了。这样戛然而止的人生什么都来不及回顾,就算回顾也是很短暂的带着遗憾的生平。 绝望的瞬间,玉霜郡主出现在她身旁,寥寥几语蛊惑她的心灵:“你心里的那个人,是华朝的太子,忘掉他吧,你们是没有好结果的……” “不!绝不!”她摇摇头,坚决拒绝。 “执迷不悟!”玉霜郡主面上现出恼怒,气冲冲地将她丢进荒无人烟的大漠里。 随后而来的漫天黄沙吞没了她。 身处黄沙弥漫什么也看不清,这力量摧枯拉朽,很快在大地上分开一道裂口,裂口之下是叫人心惊胆颤的深渊。一步踏错的人惨叫着坠入地狱。 “不!不要!”辞辞猛然惊醒,胸口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渐渐看清上方繁复的天顶装饰。 视线移往左右,这间屋子里的家居陈设依旧透着古怪,好些未曾见过的奇怪图案晃在眼前。这是什么古怪的地方?辞辞慌忙爬起来,忍着头痛想要搞清楚状况。 外间守着的人听到动静走进来,来到她面前,摆摆手阻了她的动作。 眼前的这位女郎高鼻深目,碧色眸子,衣着也很奇怪,看着倒也不像是戎国人。辞辞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抓着她搭话:“是你救了我吗?” 对面的女郎叽里呱啦地开口,她使用一种辞辞听不明白的外邦语言,眼里还伴有惊慌。 “抱歉。”辞辞忙松开手,安安静静地躺回去。 得以脱身的外族女郎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多时,一位耀眼的异域美人掀帘走进来,风风火火地来到她身边,她头顶的步摇冠随走动发出花叶碰撞的清响:“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辞辞愣了愣,惊喜地望着后者:“你会说汉话?” 只听这位眸色特别的美人儿得意道:“我母亲教我的。她说我的汉话比中土的许多人都要好呢!” 受到她的热情感染,辞辞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笑脸:“你说得真好。” “谢谢你们救了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眼前的美人儿豪气地挥挥手,而后又笑嘻嘻地补充,“这是母亲前天才教的!” “你睡了三天三夜,母亲叫医官一定要救活你。你是从中土来的,她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等你身体好了就去看她吧!”美人儿抓着她的手臂恳求,“她见到活蹦乱跳的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哦,好。”辞辞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试探地询问,“恩人的母亲,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母亲是很多年前从中土来的……” 借着清醒时养伤的时间,辞辞大致了解了此地的一些事情。不出所料,这里便是那位玉霜郡主要她投奔的地方。 大漠以西有国名曰依云,脚下这块地方是依云国的王宫,救下她的少女是老依云王膝下最小的公主兰歆儿,公主的母亲来自中土,是宣朝兴隆七年被派往戎国和亲的宗室女。 这位宗室女辗转为老依云王所得,受封为王后。老依云王死后,王后按照惯例嫁给了比她大五岁的继子,也就是现在的依云王。 公主是王后的老来子,一向受到疼宠。 依云的王后是一位前朝的宗室。 因为语言不通,辞辞没能探得更多的线索。伤好后,她立即去向公主的母亲雅柔王后致谢。 暮年的王后殿下恢复了中原的服制,低髻戴玉石冠子,庄重又慈祥地坐在宝座上。她仍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像个随时可亲近的长辈。 辞辞放松地笑了笑。透明的纱帐里香雾袅袅,王后招她近前来,拉着她的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好孩子,你从哪里来?今年几岁了?” 辞辞忙将籍贯与年龄说了。 “云水县。当年送我来时经过那里。”王后的眼睛湿润了,“我记得,这个地方的梨子特别好吃!甜津津的,我口渴的时候连着吃了两个呢……” 不待辞辞反应,她话锋一转收了这层回忆,随意问一句宣朝如今还存不存在。若存,是何人承了国祚?若不存,又是哪家掌了天下? 辞辞打量她的神色,见她面上无悲无喜,道如今故土正值郁氏建立的华朝,高祖定年号为锦初,今年是嘉定十七年,在位之人是开国皇帝的胞弟。 “当今太子是高祖之子,姓郁,名南淮的……”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极尽缠绵,珍而重之地咀嚼这个名字,“没错,是叫郁南淮。” “郁氏,郁氏……” 王后从记忆里搜寻了片刻,想到之后拍手笑了一回:“好啊!昏君从前总怀疑云州的郁氏兄弟不轨,极尽针对,如今看来,这两位果然是个有魄力的!配得起这万里江山!” 她感慨过,又问起宣朝亡时几位要人的结局。 辞辞被这份难能可贵的豁达打动,搜肠刮肚地同她讲前朝的旧事。其他人的事情她不甚清楚,只挑亲历过的宣太子一案的内情讲了,略提了提南宣小朝廷被阉患把持的闲话。 王后听后摇摇头:“常言道小时看大,我早就看出来了,秦仲安和他那父皇一样,自私冷血是一脉相承,只可怜那位薛姓姑娘……” 接着又点评偏安一隅的南宣:“照你所说,那位聪明勇武的太子殿下已然覆灭戎国,想来小朝廷也是不能长久的。” 辞辞红着脸胡乱附和了一声,刚要说起旁的故事。 一阵迅疾的风吹进来,周身的纱帐上下翻飞,几乎要交缠成一股。 同一时刻,花枝招展的兰歆儿公主几步跨进殿里,径直伏在母亲的膝头,装模作样地埋怨了几句,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王后爱怜地看着女儿,伸手替她除了冠子,抓起篦子梳理她那一头如瀑的秀发。张开的殿门被悄悄合上。 “小姑娘,你知道殷其景么?”这种情形下,她忽然提起这个名字。 辞辞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沉默一阵:“我知道这个人。” ----
第78章 隐忧 ===== 殿门阖上时, 趁机抢进来的微风撩拨纱帐。纱帐轻轻蜷,似在回应。一句“我知道”落入耳里,王后正想说什么, 伏膝睡着的公主忽然动了动。 王后顿了顿, 又见下首小娘子神色有异, 划了划眉心,笑着揭过这一节, 谈及故地如今的风俗掌故,又问起小娘子此番的遭遇。 这位雅柔王后既是同胞又有一颗慈悲心肠, 当做倾诉对象再合适不过了。辞辞看着眼前尊长和蔼的眉目, 将这段时间的经历略提了提, 顺带表达了自己不久回国的愿望。 所有事情总要回到正轨。她总要回去的。 王后一面听她说着,一面低头抚爱女的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她的态度极郑重:“此事干系重大, 过几日我再答复你。” 话音未落又贴心地补充:“并非不能成, 你且宽心, 等一等我。”她抬头对她笑笑,仍不放松手上的动作, 直至膝上的人儿渐睡稳了, 伸手够来毯子轻轻盖过去。 她将女儿的一撮头发绕在指尖,打个旋儿又放开, 长久地注视:“我们这位公主被我和她父亲惯得不成样子。娇纵了些, 见笑了。” 辞辞摇摇头。身处这样的氛围里, 她只觉得安心。既然得了承诺, 她有的是时间等待回还的那一日。 公主只睡了一小会儿便醒了, 她爬起来揉揉眼睛, 慢腾腾地伸个懒腰,钻进母亲怀里不肯出来。王后眼里含着无限温柔,慢慢替她梳好头发,固定好步摇冠,扶着这位小公主的两肩将人推出去。 “出去玩吧。母亲困了,想睡一觉。” “母亲睡在我腿上吧!”公主重又拥过来。 王后摇摇头,摸摸她的脑袋,道我可不是你,在哪里都能睡着。小公主呶呶嘴,看了辞辞一眼,带着她一起出去了。 值下午天高云淡,外面凉爽适宜,公主领人在花园里荡秋千做消遣。高高的秋千架临在碧水边,落英纷扬随波逐流,小公主在众人的欢呼声里升到空中,摇荡之间衣袂飘飘,仿佛初涉凡尘的仙娥。 得到肯定与鼓励,她愈发胆大地踢踩脚下的踏板,这高度一早就越过了前面的朱色围墙,她的裙摆甚至拂过那棵蓊蔚的紫花树,几乎乘云。辞辞畏高,只敢在下面干羡慕,碰一碰手掌。 前方忽然行来一队庄严的仪仗。舆上是国王。 周围的宫人们不约而同地止了笑声,整齐划一地跪在路边。辞辞入乡随俗,亦是如此行礼。 气氛开始变得肃穆沉静。秋千架上的公主受不得冷清,忙来查看地上的情形,看清后惊喜地朝仪仗的方向挥挥手:“父王!父王!” 国王抬抬手做回应,提醒一句“兰歆儿要当心”后扶着人缓缓下肩舆,叫众人平身,负手仰头盯着心爱的小女儿看,极热烈地鼓掌。和雅柔王后一样,他不再年轻,依旧挺拔。 在这独一无二的掌声中,头顶秋千架的速度开始减慢,离开云朵和花树又离开水边。上面的飞仙稳稳地下降。 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公主大笑着跳进父亲的怀里。国王稳着爱女着地,从侍人手里接过汗巾子,认认真真地替她揩额头和手心,他不避人们的眼光,十分熟稔地将她汗湿的发分开,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 这番温情的举动,几乎叫人忘记他的另一重重要身份。天家居然也有这样可贵的情分么?公主很好,她的父亲母亲也都是很好的人呢。 辞辞低下头去,在心中感叹。正神思游离,公主拉着她父王走过来,在她身边说了几句繁复难懂的依云语言,大约是在介绍她的来历。 辞辞礼貌地抬头,国王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片刻,终究没有说什么,暂时告别处理手上的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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