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的,清晰地钻进耳中,孟元元抿了下软唇,心中生出惆怅。 曾经,她并没体会过这种惆怅。直到昨日,她将婚书给到贺泰和手中,当时心底蓦然的失落,生出了些不确定。 毕竟那张婚书,是她和他唯一的联系了。才知道,其实她心中也是在意的,会难过,会乱想,会不舍。 听不到她的回应,贺勘手臂一松,扶上她的肩膀转回身来,与自己相对:“你等我,好罢?” 孟元元仰着脸,落下的月光映着她精致的脸儿。 “等着我,”贺勘低下头,去吻上她的额头,“不许和穆课安走太近,别的男子也不行。” 他说着,开始越来越不放心。自己不看着这个妻子,一定被好多双眼睛盯着,不由,心中带她去京城的念头再次松动。 本还有些离别的伤感,听他这样酸溜溜的话,孟元元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这叫什么话?” 贺勘手扶上她的后颈,带着她靠近了一些:“总之不行。” 他还看不出穆课安的心思?先是当初他与她成亲,穆课安跑来阻止;后面又跑来洛州,和她商议怎么离开;再后面又是跟去红河县,想带走她。 再怎么样,他一个男人,当然了解男人的想法。不喜欢,是不会这样上心的。要不是他紧抓着她,怕是就被拐走了。 “好没有道理。”孟元元摇头,忽就觉得面前这男人变成个孩子般,有些像贺御,不讲道理。 “你别听不进去。”贺勘无奈,便将人抱紧,拦在身前。 孟元元的鼻尖碰在他的胸前,双臂回应的环上他的腰,不说话。 贺勘手里圈着她的腰,看着河水,那盏祈愿的河灯早就飘得不见了踪影:“此生,我只会是元元的相公。” 她的那一声相公,可知他心中有多欢喜? 孟元元在他怀中抬头,看见他柔和的下颌线。只会是她的相公,是说他会娶她,而且不会有其他的女人吗? 分明就是一句简单的话,可是她在心中逐字的拆开,思忖着这句话的意思。是真的?独一无二。 。 贺府,博文堂。 不管外面有多热闹,好像这里永远也沾染不到半分。哪怕是挂了喜庆的各式花灯,依旧让人觉得阴沉而腐朽。 这里的每个仆人都面无表情,像是一具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蓝夫人站了也有一会儿,每隔两日,她会来这边一趟,给贺泰和汇报府中的大小事情。 上元节,亦不例外。 “咳咳,”贺泰和抽了几口水烟,耷拉着眼皮,“清荷观你去了?她说什么?” 蓝夫人往主座看了眼,嘴角扯出一个笑:“陆夫人倒没说什么,只是可怜那孟娘子。终究,做娘的还是偏向自己的儿子,知道哪头儿重要。” “那倒是,”贺泰和哼了声,沉沉的语调几分不屑,“你懂事,别像她那般瞎闹,余生只能耗在那道观中,没甚出息。” “是老太爷抬爱,儿媳应该做的。”蓝夫人弯了下腰,眸中闪过厌恶。 “你有没有问她,当年陆家的事?”贺泰和对于这种奉承话听了太多,并不在意。 蓝夫人站直身子:“没说。依我看,陆夫人现在一心清修,当年的事已经放下了。” “啪”,贺泰和手掌往桌上一拍,眼睛睁开些许,“这几年,让你和她走近,就是想知道她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你倒好,帮她说起话来了?” “没有,她真的没说,包括紫娘我也都套过话儿的。”蓝夫人解释着,颇有些心力交瘁。 不止这府中的公子,就连她这个看起来风光的当家夫人,实则也是一粒棋子。她就不明白,陆家已经倒下十年了,贺家还想从陆夫人那里知道什么? 贺泰和瞅了蓝夫人一瞬,黄铜水烟袋往桌上一搁:“御哥儿过了年,七岁了罢。” 闻听提起自己的儿子,蓝夫人顿觉心惊肉跳,然面上掩饰的很好:“是,前日里贪玩儿受了凉,一直在房里养着……” “收拾一下,这两天送去族里罢。长大了,不该老赖在家中。”不等蓝夫人说完,贺泰和道了声,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蓝夫人嘴角抖了两下,终归还是等到了这一天。自己的儿子要被夺走,送去族里,对外美其名曰,和族里其他公子一同学习读书,实则就是被几个族里掌权人控制。 原本以为,自己帮着做了许多,哪怕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可是没有用,贺泰和才不管她愿不愿意。 “是。”她垂下脸去,心中无奈的只剩下了恨。 也就想起了陆夫人,人在那清荷观虽粗茶淡饭,却实比她过得好太多。 贺泰和才不会理会蓝夫人,他才是贺家的掌权人,见她离去,只是随意扫了眼。 这厢蓝夫人刚离去,诸先生进了正堂,脚步一迈进门槛,腰身不觉就弯了下去,已经没有了半分读书人的气节。 “老太爷,”诸先生一脸谄媚,对着正座上阴沉的人笑没了眼睛,“我回来了。” 贺泰和面无表情:“说罢。” 诸先生赶紧往前两步,暗里清了清嗓子:“今儿晚上,大公子是去见了孟氏,两人进了一间酒楼,包厢里呆了些功夫。” 正是因为贺勘与孟元元的这件事儿,他才重新能在贺泰和这里露面儿。当日添油加醋的,知道贺家不会接受孟元元,便就帮着拆散两人。如今,也是紧紧的跟着,一点儿的风吹草动就跑来博文堂汇报。 “怎么,孟氏不死心?”贺泰和问了声。 “不甘心又怎样,她没有辙儿不是,”诸先生道,“我看是大公子重情,想要挽留,那孟氏却扔了公子送的东西,最后离去。” 贺泰和嗤笑出声:“没想到,贺家还能出个情种?” 诸先生跟着笑,为了自己以后前程,话也不能说死:“不怪公子,是那孟氏狐媚。公子身边只是缺个人来提醒罢了,不然不会如此。这不,后来孟氏走了,公子也没去追。” 这个时候,所有的罪责往孟元元身上推,准是没错的。一来,那个女子会离开,根本不怕得罪;二来,也显得贺泰和这个家主是为了子孙着想,苦心一片。 贺泰和果然略显受用,嘴巴里琢磨着仅剩的一缕烟气:“这话是没错,这件事儿你做得不错。” “我的分内之事。”诸先生想也不想回道。 “这么瞧着,你还真不像是一个读书人,”贺泰和言语中几分讥讽,后面又道,“大公子去京城,你便跟着罢,别再有差池。” 诸先生道了声是,然而贺泰和说的第一句话一直萦绕在耳边。 嘲他现在的卑躬屈膝吗?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忘了,当初也是秀才出身,如今却靠拆散一对儿男女,来获得士族家主的一点儿青睐…… 短暂的反省很快消失,他告知自己这是出人头地的争取。争权夺利的路上,总要踩着一些人的尸骨前行,是那孟娘子命运不济。怨不得他。 。 热闹的上元节过去了,街道两旁还留有昨晚上的灯架子,冷风吹过,一盏盏的灯笼纷纷摇晃。 街上略显狼藉,行人稀少。 天阴霾着,看不出此时日头出来了没有。 孟元元选择今日启程,离开洛州回权州。兜兜转转,她还是要回到原先的地方去,一些事情也等着她回去解决。 郜家所有人在码头相送,就连古妱娘也来了。尤其是郜夫人,一路上泪眼婆娑,叮嘱的话说了一路。 当初孟襄对郜居有救命之恩,后来两人兄弟相称,他们也是把孟元元当成了自家人。 “你一个姑娘家的,那些人铁定会欺负你。”郜夫人总也不放心,要不是家里走不开,要准备几个月后儿子的婚事,她真想跟着过去。 她就不信,凭自己骂不死那群人。 孟元元从早上就开始安慰,现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觉得心中暖暖的,有这么些人关心她。 “我会捎信回来的。”她道。 “对啊,”郜居在一旁接话,拍拍自己娘子的背,“元元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老扯着她不让走能行?” 后面,古妱娘也跟着安慰,郜夫人这才松了手。 本来离别还有些许伤感,这下全都变作来安慰郜夫人。 等了一会儿,一条商船从洛江上游而来,停靠在渡头上。郜英彦先行跑去了船上,同船上的先生交代。都是水上讨生活的,彼此间有些熟识,让人路上对孟元元多照顾些。 如此,这边出行的人都上了船,船上伙计收了跳板。 孟元元站在甲板上,一手把着扶栏,对着送行的郜家人挥了挥手。 船渐渐远去,顺风扬帆很是顺畅。 南岸临江的茶楼上,贺勘站在窗前,眼看着大船离岸,朝着东方而去。似乎走出了很远,他还能看见站在甲板上的妻子。 碧色的衣裳,总是显得生机。 “公子,咱们也该走了。”兴安提醒了一声,心中一叹。 贺勘从窗边离开,转身走到楼梯口,抬步利索下了楼梯。 才到一层,就见着诸先生进来,手里正拿着两本册子。 “公子,东西都装船了,这是记录的册子,你得空过过目。”诸先生过来,将册子往上一送。 贺勘瞅他一眼,两指一夹,面无表情的接过。 面对人的冷淡,诸先生倒是不以为意,他这是奉贺泰和的意思跟着,而且是去京城,顶顶的一件大差事。眼下大公子不爱搭理,可他后面有的是时日,总能得到重用。 不就是个貌美的小娘子吗?等到了京城,那里美人如云,届时他帮着挑一个塞给大公子。知情知趣儿的,不比那总也不爱说话的木头美人强? “咱洛州贺家这边,这次给京城本家的东西,俱都是好的,”诸先生说起正经事,“如此,已经都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这也是贺勘在南城出现的原因,这边仓库中放置了给京城贺家的东西,着实不少。所以,他可以在窗边,看着妻子乘船离去。 只不过不能去送行,他马上去京城,权州的事情根本顾不上,离得太远了。若是去见她,指不定是害她,倒不如让她就安静离开。 听了诸先生的话,贺勘只是翻了几页账目册,并没说话,遂大步离开了茶楼。 身后跟着的兴安,狠狠地瞪了眼诸先生:“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诸先生是读书人,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好呢?” 他算是知道了,公子和少夫人之间如此坎坷,这个姓诸的没少出力。 诸先生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厮讥讽,当即气得直吹胡子:“你懂什么?我是为了贺家着想。” 闻言,兴安奇怪的撇撇嘴,不在与这种人废话。反正,他是了解贺勘的,这个主子爷很是记仇,明面上不说半个字,后面有这姓诸的好果子吃。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1 首页 上一页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