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的时候,贺家的船也从南岸渡头出发,一路往京城前行。会经洛江往前一段后,转至运河,随后一直向北到京城。 。 顺风顺水,路上走走停停用了三四日,出了洛江拐到海上,船终于到了权州。 孟元元下来船,站在海边的码头,这里是一处避风塘,停靠的都是些小船和渔船。远处,那才是权州的航海大码头。 站得这样远,也能看到那庞大的船体,高耸的桅杆。 虽然还没出正月,但是有些船已经开始准备,码头上也算忙碌。 现在的权州码头比起当年来大了许多,可孟元元还是能找出以前的痕迹。 “孟元元。” 身后的一声呼唤,使得孟元元回过神来。她转身时,就看见几丈之外的穆课安。 此时的他一身暗褐色差服,头顶上一定差帽,腰间别着一柄佩刀,皱着眉,似乎有些不确定。见到她转身时,愣了一瞬,而后脸上起了爽朗的笑。 “表哥。”孟元元唤了声,不晓得对方能否听见。 她甩了下肩上的包袱,遂抱着阮咸朝他走去。因为江上没船,所以她没办法给穆家捎信过来,却不想能在这儿碰上穆课安。 似乎,一回来就很顺利。 穆课安大步迈出,没一会儿便与孟元元面对面:“你这小身板,回来还带着这么多东西?” 说着,从她手里接过包袱,又一手提上阮咸。 “小心些。”孟元元吓了一惊,她的宝贝阮琴可不兴这样拿着,跟提着一把菜刀似的。 “行了,”穆课安笑,眉尾挑了下,“我手里头有数。” 如此,孟元元一颗心才放下来,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接你啊,”穆课安身高腿长,尤其一身差服,显得人极为精神。见孟元元瞪他,遂改口,“来这边例行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乱子。” 走过的人跟穆课安打了声招呼,他朝对方摆摆手。 孟元元哦了声,原来是凑巧碰上:“穆都吏也会巡查港口吗?” “当然,”穆课安抬手过去,像小时候那样弹了她的额头,“有些船上万一有海外来的私货呢?都是要查的。” 孟元元揉着额头,往后退开一步:“表哥,我长大了,别再敲我额头了。” 这句话说出来,不由想起贺勘。上元夜,于清河上放完河灯,他说不许她与穆课安走近。 穆课安的手落回身侧,好似也意识到了什么:“知道你可能会回来,所以偶尔过来走走,可好,真的碰上了你。贺勘呢,没跟着一起吗?” 他往四下看了看,没有那个冷冰冰的身影。 “他去京城了,春闱。”孟元元道了声。 正月十六,她与贺勘,完全两个方向,去往了不同的地方。心中算了算,路上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他也快到京城了罢。 才见面,穆课安不好问太多,吩咐了自己手下去办事,他这边带孟元元回穆家。 走出了码头,是权州一条宽敞的街道。 孟元元往身边的人看了眼,小声开口问:“表哥,你信里提到我父亲有了消息,是什么?”
第74章 这个问题,孟元元从收到穆课安的信时,就一直惦记到现在。 穆课安脚步一顿,手里从腰上一扯,悬在腰封上的配饰便被拽了下来,往孟元元面前一送:“记着这个罢?” 他掌心里躺着一枚紫檀木祥云纹腰佩,底下坠着一条暗褐色的穗子,中间穿着两枚七彩琉璃珠,很是精致。 孟元元接过来,这腰佩显然是佩戴了许多年,木纹清晰雅致,磨出了不一样的莹润光泽:“记得,是当初我爹给你和大哥、郜家兄长的。” 她当然不会忘记,很多年前,孟襄自南洋回来,带回一块珍贵的小叶紫檀木料。当时主木给母亲做了一架古琴,剩下的木料,孟襄找了一位雕刻名家,给雕了三块腰佩挂饰。分别给了孟修筠,穆课安和郜英彦。腰佩后面,刻着他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当时她还闹小脾气自己没有,母亲哄她,说那把古琴以后就是她的。 穆课安嗯了声,顿了一顿道:“年前我从红河县回来,正好一条船在码头,我带着弟兄按例巡查。无意间在船上捡到了一块紫檀腰佩,后面刻着一个‘筠’字。” 孟元元手里一紧,坚硬的腰佩硌着指间发疼:“筠?是大哥?” “不知道,”穆课安摇头,这三枚腰佩纹路不一,但是背后的字清楚明白,“我去船上找遍了,没有大哥。而且那船是来自真腊的蕃商,来大渝做买卖,海上绕了远路,年底这才过来。” 两人站在街边,行人陆续走过。 孟元元久久回神,眉间蹙起几分:“真腊蕃商?” 事情虽不清晰,但也有迹可循。怪就怪在,时隔多年,孟修筠的腰佩出现,而且正好到了穆课安手里。这是不是说明,父亲和大哥在真腊? 穆课安对这件事也有很多的疑惑,自从捡到腰佩,他明里暗里的查,可是再没有任何线索,就好像是巧合。可是那腰佩完完整整的,一看便是精心保养着,再者,真腊男子无有佩戴腰佩的习惯。 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孟元元便说去找家客栈住下。 “去家里罢,在外面住着做什么?”穆课安道,“我娘也想见你。” 孟元元摇头,看去不远处一间客栈:“等安顿下,我就是探望伯母。只是我想住在客栈,一些事情做起来方便。” 大正月的,不好去麻烦穆家。此番回来,自己和孟家那些人免不了撕破脸皮,别牵扯上穆家才好,穆课安如今在市舶司当值,别因她而得罪人。 见她坚持,穆课安也不好说什么,便就帮着她把东西送进了客栈。 客栈里的人不算多,孟元元要了一间二层的房间,安静且干净。现在安顿下来,下一步就是回家,她并不想在客栈中久住。 既然大哥的事暂时没有线索,她决定先做眼前的事。等穆课安走后,就拿出贺勘给她的那本册子。 坐在窗前,翻来册子便见着上头熟悉的字迹,如他的人,端正挺拔。他应该是很清楚她此番回来做什么,帮着记了好多。 孟家宅子里现在住了二叔和三叔,两家人,占着旁人的屋宅这么些年,就真的不会觉得不安吗? 。 京城。 已经快出正月,然而这里依旧清寒,倒是街上十分热闹。 贺勘进京已有几日,大多时候便是留在屋中温书,简单而平静。休憩地时候,喜欢拿着自己的荷包来看,每每便会勾了唇角。 这日,家中来了一位客人,便是帮他置办下此处院子的祁肇。 作为京城数得上的贵公子,祁肇总是打扮得光鲜,一张俊脸不知惹了多少祸端。 此时,人正悠闲的走进贺勘书房,大冷天的,手中转着一把折扇。 “贺兄,”祁肇进来,便径直走向靠左的书案,“进京来只闷在房中读书,有何乐趣?” 贺勘放下书,从书案后站起,言语中几分客气:“祁小侯爷今番有空来?请坐。” 两人在洛州算有过交集,进京来之后,也有过一次走动,是感谢祁肇的帮忙。 不管如何,在将来,贺勘会和各色的人打交道,要做的就是用对方法。比如眼前这位宁周侯府的小侯爷,只要不是两人彻底相对立,倒也可以一起坐下,心平气和喝茶。 毕竟,说不准两月后,两人便是同僚呢? 祁肇并不客气,撩袍坐下,看去院中:“似乎小了些,地角也偏,我过来还真是费事的很。” 是一处两进的院子,自然比不得侯府和贺宅那样的规模。 “尚可,”贺勘后面坐下,从茶盘上取了两只瓷盏,分置于两人面前,“待拙荆入京,我二人住也还合适。” 提及孟元元,他的语调总不自觉的放轻,想着那一日早些来临。 这处院子说起来不算大,可也是他自己添置的,并没有通过贺家。后面,他总会给她更大的屋宅。 兴安提了茶壶进来,偷偷往祁肇看了眼。入京之后,他听过些许这位小侯爷的恶性,很是担忧自家公子,生怕被这纨绔子给带坏了。 他帮人倒了茶,便退出了书房。 “拙荆?”祁肇的扇柄敲了下桌沿,嘴角几分好笑,“我可听说贺相家里给你准备了一门亲事,你这是想闹哪厢?” 他也知道,贺勘流落在外时娶了一个妻子。 贺勘垂眸,视线中是清澈的茶汤,嘴角淡笑:“我此生只有一个妻子,很是喜爱她。” 说着她,又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分开已有十余日,总是少不得对她的挂心。 “喜爱她,”祁肇的笑容眼可见的敛去,心中也忆起了一抹身影,“那你放她走那么远?” 贺勘手里转着茶盏,眼帘一掀:“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们之间说好了。” 说好了,以后他回去找她,而她等着他。 祁肇扔下手中折扇,端起茶盏:“左右京城的贺家也不是看上去那般清白,你有本事就拒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贺勘往人看了眼:“贺大人任本朝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同时掌管三司,作风从来清派。” “清派,”祁肇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也是,贺相最是擅长经营名声。” 到了这里,这位小侯爷也不再多说,起身来说去悦和馆听曲儿。并要拉上贺勘一起,美其名曰带他领略京城。 贺勘不想去,找了借口推辞。祁肇道声人真古板,遂自己离去。 人才走没一会儿,兴安便跑进屋来。 “公子,那悦和馆可不是听曲儿的地方,”他道,“不知道的听名字一定以为是曲乐坊,实则那儿是青楼。” 贺勘嗯了声,他现在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只想留在家中温书。曲乐?他的妻子一手好阮,还需跑去外面听? 见他根本无意,兴安这才放下心来。可是还有别的烦恼,就是京城本家这边方才又来了人。 “两次了,贺夫人又派人来问,让公子你去相府中住的,小的怎么回?” 贺勘看去院中:“就说这处安静,春闱之前会闭门读书。诸先生呢?” “他?”兴安奇怪的拉了声长腔,语气很是不屑,“又写了厚厚的信,给洛州寄回去了。” “随他罢。”贺勘淡淡道。 兴安皱眉,有些不解:“公子,这个浑人你怎么不收拾了?还一路带着进京来,他根本就是个无耻小人。” “他,”贺勘语气稍顿,“先留着,后面有用。” 兴安抓抓脑袋,自然想不通贺勘的心思,不过看人的神情,那姓诸的怕是要倒大霉了。 。 二月的权州,海上开始繁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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