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她做的香囊难登大雅之堂。 郑衣息本是为了掩饰自己心口的慌乱,才故意说出了这一堆贬低的话语来。 可瞧着烟儿脸色不好,他又隐隐有些后悔。 两人间的氛围一僵,即便是郑衣息心有几分懊悔之意,也不知该如何放下身段来说软和话。 僵了一刻钟后,他瞥了一眼垂着眸不语的烟儿,眼神飘忽地说:“你送了我香囊,我就教你认几个字吧。” 说着,也不管烟儿愿不愿意,攥着她的柔荑便带她去了外书房。 大约练了一个时辰的字,烟儿都是一副一言不发的模样。 因她许久未曾练字,写出来的字便歪歪扭扭的厉害,郑衣息今日耐心十足,并未出言斥责她。 在烟儿接连连废了几张纸后,他甚至还煞有兴致地为她寻了个理由开脱,只道:“你许久未写字,因是手生了。” 而后又拿出了画笔,预备着教烟儿丹青之事。 谁曾想烟儿在写字上没什么天赋,画出来的东西倒不算难看,那一朵迎春而放的杏花就画的极为传神。 郑衣息目露惊讶,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画的不错。” 烟儿垂下眸。 她娘亲极擅丹青,爹爹不曾嗜于赌.博时,也曾勤勤恳恳地干过些帮工的活计,娘亲卖卖画,日子也顺遂不已。 她出了神,身侧的郑衣息却已从博古架里拿出了郑大师的真迹,画轴里有一册《梅花图》,他摆在烟儿面前,供她临摹。 除了教她丹青外,郑衣息还着重教了她握笔的站姿。 连着教了七日,每回从御前司下值后,郑衣息头一件事便是检查烟儿的画功,以及纠正她的站姿。 两人之间相处的氛围一时和善了不少。 十五的这一日。 郑衣息将御前司的事务撂在了一旁,领着烟儿去了珍宝阁内挑件几件鲜亮的衣衫。 他带足了银票,只对烟儿说:“不拘看中多少件,什么价目的衣衫,统统买下就是了。” 一旁的双喜听了艳羡无比,张了张嘴后企盼着郑衣息也能给他买上个一两件。 可他家世子爷自始至终只紧紧盯着烟儿一人,并不曾搭理过他。 还有他腰间的香囊,已是连着佩戴了十日了,怎么也不肯换下来。 烟儿有些不适应郑衣息的态度,可自从她送出这个香囊以后,郑衣息就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那股高高在上的尊贵模样不见了踪影,每日里都陪着她练字、练丹青,即便她写出来的字极为难看,他也和颜悦色地说:“无妨。” 若不是休沐的时候,他便会与自己一起用早膳和午膳。 再是晚间共寝,分明他能宿在外书房的软榻上,或是正屋的镶云石大床上,可他偏偏要与她一齐挤在外间的罗汉榻上。 同吃同住、亲密无间。 甚至让烟儿产生了几分错觉,以为郑衣息的心里有自己的一寸立足之地。 可那日苏烟柔的巴掌和郑衣息充满鄙夷的话语仍是时不时地回荡在她耳畔。 让她生出几分希冀的时候,再度认清自己的身份。 郑衣息今日休沐带她来珍宝阁添置衣衫,豪气十足的话语也让烟儿摸不着北。 分明昨日公中已送来了好几身鲜亮的衫裙,俱是云锦料子,绣边还缝着金丝细线,极为富贵奢靡。 如此优待,让烟儿心里愈发惶惶不安。 她坐在马车里,朝着郑衣息摇了摇头,又做了几个手势。 这几日郑衣息已将那手语书来回通读过几遍,加上他本身也聪慧过人,半猜半看的也好似明白了她这些手势的意思。 “我的衣裙够多了,不必再买了。” 郑衣息却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肢,几乎是半挟半抱着将她扶下了马车,而后便攥着她的柔荑进了珍宝阁里。 那珍宝阁的掌柜一见郑衣息便笑弯了眼,连带着也卖力地奉承了烟儿一通。 珍宝阁内各处都珠光宝气的很儿, 烟儿拘谨不已,束手束脚地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郑衣息瞧出了她的窘迫,索性对那掌柜的说:“最近有什么时兴的衣衫样式,统统包了送去郑国公府。”说罢,又道:“那些世家小姐们如今爱戴什么簪环?” 那掌柜的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只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两位大主顾供起来才是,便吩咐小厮们把那些新制的首饰统统呈了上来。 那些钗环皆非凡品,烧制的技艺也应是不俗,可郑衣息仍是不满意,只觉得这些钗环太普通了些。 如此,他对那掌柜的说话时便捎带上了几分不虞,“拿些好的来。” 那掌柜的笑意一僵,知晓郑衣息是个不好糊弄的人,虽面有迟疑,却还是将压箱底的钗环拿了出来。 那是一套紫玛瑙的头面,遥遥一瞧便见光华流彩、富丽堂皇得十分夺目。 郑衣息正要拿银票时,却听那掌柜的苦笑着说:“这紫玛瑙头面极难得,这几年里只得了这一套成色好的,价格便高了些。” 郑衣息瞪他,“当爷是付不起不成?” 那掌柜的连忙摆手,只说:“我可不敢小瞧了爷,只是不巧,这头面已被宁远侯府家的三小姐定下了。”
第30章 心上婢 前一瞬还兴致勃勃的烟儿立时垂了首, 听得苏烟柔的大名后,那一日在花灯节上被掌掴、羞辱的记忆又漫上了心头。 恰逢曦光从天际洒下,钻入窗棂,映到那熠光闪闪的紫玛瑙头面上。 璨目的光亮让她移不开眼去。 这样体面奢靡的头面, 原也不是她这等人配戴在头上的, 更何况苏烟柔还定下了这一套头面。 所以烟儿便拉了拉郑衣息的袖摆, 以简单的手势表明了她的意思:没关系,她本就不配戴这样的头面。 可郑衣息却不高兴了,是他提议要给烟儿买衣衫和首饰,买些凡品回去自然不符合他的身份。 好不容易瞧上了这一副紫玛瑙的头面, 却又被苏烟柔捷足先登。 是以他不过沉吟了一会儿,便漫不经心地将身上的数十张银票都扣在了桌案上,冷声对那掌柜的说道:“你且再说一说,这头面是谁订下来了?” 那数十张银票晃了掌柜的眼儿, 想到也并非是苏烟柔本人挑中了这头面, 而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心一狠,便应了下来。 是以郑衣息便替烟儿买下了这紫玛瑙头面,回府的路上, 还与烟儿有说有笑道:“后日带你去逛庙会。” 说话时眉梢里万分惬意,语气也温柔的不像话。 他越是温柔, 烟儿心里却是愈发惶恐。尤其是郑衣息还把苏烟柔看中的头面送给了她, 其间的意味实在太过旖旎和暧昧。 回府的路上, 烟儿抑不住散漫的神思,又是受宠若惊, 又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时不时地便抬首瞥一眼郑衣息,见他正襟危坐, 清润的明眸微微闭阖,嘴角还翘着两分笑意。 不似天下薄冷的谪仙,而是地上的俊俏的郎君。 一时心潮翻涌,烟儿便状着胆子多瞧了他几眼,头几眼还算收敛,后来竟是抬着眸仔细地注视着他,就这么直勾勾地凝望着。 灼热探究的目光总算惊扰到了郑衣息,他睁开眼,恰与烟儿水蒙蒙的杏眸相撞。 郑衣息毫不遮掩他的欢愉,如今虽与烟儿之间多了几分外人不能瞧见的亲昵,他却也并不着恼,只将自己怪异的心绪归为“逢场作戏”和一点点的在意。 他循着本心将烟儿一把揽到了自己膝盖,伏在她的颈窝处,道:“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府里。” 言外之意是还有时间做些别的事儿。 烟儿霎时便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旋即红了双靥,正欲挣扎时,郑衣息漾着热意的吻已覆上了她的丹唇。 这段时日里,郑衣息夜夜与她同寝,颇有些索求无度的意思。 且他极为缠人,强硬地不许烟儿有半分不愿。 只是如今在车厢里,也实在是太荒唐了些。 哪怕此刻的烟儿对郑衣息心存感激,心悦之意已填满了胸腔,也不愿就此遂了他的意。 郑衣息的吻飘忽不定、漫无踪迹。 他是想在车厢里荒唐一回,可想起烟儿是个脸皮薄的人,便也只得把心中的欲.念生生压下,不过浅尝辄止了一番。 * 这段时日,烟儿的字大有进益。 郑衣息也将那本手语册子上的手势都学了个遍,可还是会有词不达意的时候,这时候便不得不借助笔墨来表达烟儿的意思。 在这一点上,郑衣息执拗的不像话,不仅非要弄懂烟儿话里的意思,还要逼着烟儿把她要说的话表达个清楚。 这份执拗,落在双喜的眼里,便是郑衣息心悦烟儿的铁证,否则世子爷怎么会如此在意烟儿姑娘说了什么呢? 只是世子爷自己不承认罢了。 今日是澄苑的奴仆们发月例的时候。 郑衣息不在府里。苏氏身边的红双一早便在角门处候下了,手里拿着苏氏赏赐给烟儿的糕点,站的脚有些酸。 可正屋里的烟儿还没起身,她也不敢出声吵嚷了她。 如今的郑国公府里,谁人不知郑衣息最宠身边的哑巴婢女,许她住在正屋,与他同食同寝,分明是世子夫人才有的体面。 二太太苏氏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特地趁着发月例的日子,让红双赶去了澄苑,打听打听消息。 澄苑内如今没有多少伺候的丫鬟,刘氏派去的那两个丫鬟已被郑衣息调到了外院做粗使活计,再就是双喜、小武那几个小厮了。 李嬷嬷这个管事嬷嬷也早已名存实亡,如今不过挂个名,领一份例银罢了。 所以,红双立在角门口许久,也没有个人上前招呼她去耳房里坐上一坐,她只能这般硬等。 又等了一刻钟,正屋那儿终于传出了些动静。 圆儿提着铜盆走上了廊道,总算是瞧见了角门那儿的红双,忙笑着迎上前道:“红双姐姐来了。” 她将红双迎进了正屋,正在对镜梳妆的烟儿也放下了手里的篦子,撩开软帘对着红双福了福身。 红双满目惊讶,盯着烟儿身上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茜色花素罗衫瞧了许久,怎么也掩不住眉目里的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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