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在大殿前站住了脚,沉思了一会,忽然问谢淮序:“兄长,你若是还能升官的话能坐到什么位置?” 谢淮序看着她,半晌才道:“内阁首辅。” 宝儿了然地点点头,此时佛前的蒲团正好空出一个位置,她连忙走了进去,跪在那十分虔诚,虔诚地忘了小舟还在后面,小舟等不及了,一直在催她,宝儿只能让开,让给小舟,似模似样跪在那,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似乎许了很多怨,宝儿一直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若不是在佛像前不能失礼,她高低得笑出两声来。 “哟,这不是淮序嘛。” 等在殿外的谢淮序闻声转身,就见一位面相和善精神矍铄的老者走来,他身边的夫人因岁月的沉淀温柔慈祥。 谢淮序面色恭谨作揖:“燕国公,夫人。” 燕国公又是意外又是惊喜:“想不到会在此遇见你,我记得你一向不爱来这种地方。” 谢淮序还未答话,宝儿已经牵着小舟走了出来,乖乖巧巧朝燕国公夫妇嫣然而笑,谢淮序道:“宝儿,这是燕国公和他的夫人。” 宝儿甜糯糯地行礼:“见过燕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一见宝儿就喜欢,拉着她的手夸赞:“多俊的姑娘,真是天上的明月都让侯爷摘了去了。” 宝儿听夫人这话觉得好像不太对劲,想着解释正要张嘴,谢淮序已然波澜不惊地开了口:“夫人过奖了。” 燕国公和夫人对视一眼,了然于心,笑着道:“不打扰你们了,还得陪夫人去还愿。” 宝儿小舟跟着谢淮序行礼,看着他们夫妇二人相携离去,有些羡慕地感叹:“真是情之所钟,一往而深。” 谢淮序看着她凉声道:“就你也知道情之为何。” 宝儿扬着下巴:“我当然知道。” 谢淮序无奈地暼了她一眼:“刚刚许了什么愿?” 宝儿兴奋的话到了嘴边绕了一圈又咽了下去:“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谢淮序眼峰微挑:“不过是帮沈彦希求得状元之位。” 宝儿顿时睁大了眼眸,懊恼地拍了下脑门:“都是刚刚小舟在催我,我都忘了要帮彦希祈福!”说着她就要折回去,却被谢淮序拉住了手。 “带你去个地方。” 宝儿呆了一瞬,为何觉得谢淮序的语声轻快了起来,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她忍住笑了起来,竟也忘了要再进去祈福的事了。 那是一处小殿,供奉着七层的长明灯,每盏灯上都写着名字。 宝儿静静看过去,猛地一怔,那中间位置上的长明灯,写的竟是她母亲的名字,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起来,转身去看谢淮序,闪着眼泪看了他好久,似有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开口只能问道:“为什么?” 谢淮序没有回答,只是道::“下回你们想祭拜她,可以到这来,不必偷偷摸摸。” 宝儿一时凝噎,怔怔望着谢淮序,谢淮序心底一软:“我是恨她,但与你们无关。” 她知道这件事对谢淮序来说是强人所难,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知道这件事的分量有多重,重到连她自己都难以负荷,她不知道谢淮序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她阿娘安了这座长明灯,这一刻她唯一希望的竟是不想谢淮序为难。 宝儿低下头去,语声哽咽,轻轻说着:“若是我阿娘没有嫁到谢家,就好了......” 谢淮序道:“若是如此......”他话头一滞,没再说下去。 宝儿却抬起头看向他,心蓦地一热,竟追问道:“若是如此?” 谢淮序淡然道:“或许当初的事,并非我们所想象的那样。” 宝儿不懂,谢淮序也没再说下去。 谢淮序离开了小殿,留给宝儿和小舟独自祭拜。 以后能祭拜阿娘宝儿固然开心,可这件事也成了宝儿心中的负担,她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存在,或许也是谢淮序的负担。 *** 二月十八的日子,是太夫人设宴的日子,明家姐妹和甄氏殷氏陪着太夫人亲自迎接了御史夫人和中书令夫人,还有她们的公子。 太夫人在京城女眷的圈子中地位尊崇,又有位极人臣的外孙依傍,得她邀请,两位夫人喜不自胜,自然也是带着结亲的目的来的。 赫赫一群人坐在花厅,甄氏已经迫不及待让行曦将她近日得意的画作和字帖拿出来给二位夫人观摩,行曦不满母亲这样着急,却也只能让婢女取了来,面对着二位夫人真心的夸赞,她始终面带笑容,温婉大方,二位夫人见状,对她的满意更是上了一层。 看着两位公子也面露欣赏,行曦对他们虽无意,却也的确满足了她的优越感。 甄氏看在眼里,无比骄傲,殷氏受了冷落,心中有些埋怨玉鸾。 这时御史夫人忽然问道:“怎么不见二小姐?” 太夫人道:“这孩子前些时候着了风,身子有些不爽利,就没让她出来见客。” 两位夫人听罢,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计较,三小姐是被三皇子看中的人,她们自然不会没有眼力见,二小姐虽则十分貌美,却是个不喜周旋,体弱多病的,于将来夫君的帮持不大,唯有这大小姐,处处都是主母的典范,容貌也正好,不至于太过扎眼,但也上得厅堂。 殷氏见她们其乐融融,心中更加不痛快,这显见着是为三姐妹择胥来了,玉鸾那丫头偏还装起病来,太夫人还由着她,看着甄氏春风得意的模样,仿佛那两位公子都非她家行曦不可了,她更加不痛快了。 这时中书令夫人忽然道:“听闻府上还有一位宝姑娘,是侯爷的远房表妹,怎么不见?” 甄氏笑容僵了一瞬,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只等着太夫人回绝。 没想到太夫人却道:“她在那边府上,徐妈妈,去请了宝姑娘来见见客。” 甄氏差点惊叫出声制止太夫人,她死死捏着手帕,不知为何这样的场合要请那丫头过来!殷氏却一改刚刚的不痛快,换了一种看戏的姿态。 徐妈妈来请宝儿的时候,宝儿都是懵的,她没想过那边宴客,太夫人会请她过去,她连忙稍作打扮,不让自己失礼,揣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徐妈妈去了。 花厅这里还在谈笑风生,两位公子还在与行曦谈论作画技巧,眼风微瞟,一袭云山蓝的裙摆翩然而至,二人同时好奇地看了过去,不由皆是一怔,行曦说着此处落笔,抬眼却见他二人失了心神的模样,眼底冷意一闪而过,看向厅中,宝儿已经走了进来,她将画作丢在了桌上。 二位夫人也愣住了,起身走到宝儿更前上下打量着,宝儿向在座的各位请安,二位夫人才醒过神来,笑道:“怪道连西江王妃都说宝姑娘是神仙似的人物,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甄氏面色已经有些发青,殷氏笑着道:“宝儿,还有两位公子。” 宝儿这才又向一旁的公子行礼,两位公子立刻还了礼。 甄氏这时拉过宝儿道:“宝丫头父母双亡,也才进府没多久,没什么规矩,二位夫人多担待。” 二人夫人听闻,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们的公子倒是不太介意的模样,行曦看着他们,嘴边含了一丝冷意,她的才情作品,在叶宝儿的姿色前,一文不值! 太夫人此时扬声道:“让他们小一辈的自己去园子里转转,别在这里妨碍我们话叙,他们也自在。” 甄氏暗自皱了下眉,对太夫人已经有了些微词,再看那两位公子已经邀请了宝儿,心下更是抓心挠肺。 玉李拉着宝儿行曦带着两位公子出了花厅,宝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对于太夫人忽然的示好,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行曦看着围绕在宝儿身边的两个男人,冷笑了好几声,在身后出言道:“我还有一幅画作未完成,就先失陪了。” 两位公子并未出声挽留,行曦自傲,岂是为他人作陪之人,何况那两人还不配让她多费心,此时在她看来,那两位在她心里已经从才华横溢的少年郎成了不堪入目的败坏之徒。 宝儿却对这才第一次见面就十分热情的公子有些难以招架,玉李倒十分开心,瞅着时机道:“这两位皆是京城排的上号的少年公子,将来必能在朝中站稳一席之地,你瞧着哪个好?” 宝儿难以回答,玉李继续道:“他们家教严谨,都没有不良嗜好,是个如意郎君的好人选。” 宝儿有一种玉李恨不得让她立刻选一位定下亲事的错觉。 谢淮序回府,听闻宝儿被请去了肃安府,他立刻赶了过来,就见到两位公子围着宝儿献殷勤,他目色一沉,正要上前。 “序儿。” 太夫人在身后喊住了他,面色冷凝:“你跟我来。” 花厅旁的远山堂中,只有太夫人和谢淮序,太夫人语气沉重:“当初你把叶宝儿带回府,就是为了完成你父亲的遗愿,给她选一位如意郎君,她虽父母双亡,但有你的身份地位在,凭她的美貌想选一位世家望族的郎君,还是容易的,早些将她嫁出去,对谁都好。” 谢淮序没有说话。 太夫人叹息:“明日是你母亲的忌日,她在府中一日,即便你如何刻意忽略,这样特定的日子,都是一根刺,扎在你我心中的一根刺。” 谢淮序握紧的拳青筋凸起,太夫人见他沉默,也不再多言,拍拍他的肩:“去见见两位夫人,打声招呼。” “外祖母。”谢淮序忽然开口,太夫人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他。 谢淮序深邃的眼眸看着太夫人,好一会,语声暗哑低沉:“若是我留不下她,也放不下她呢?” 太夫人猛地心中一跳,眼睛顿时紧缩,冷冷看着谢淮序,郑重道:“那就想想你的母亲!序儿,外祖母相信你,你十七岁就在战场上厮杀,孤身直闯千军万马的敌营取敌军将领首级,收腹大熹失地,你文治武功,一向冷静自持,一个叶宝儿罢了。” 太夫人说的轻松,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她的计划。 翌日,是明氏的忌日,太夫人一早就命人将宝儿请到了肃安府,安置在她的院子里,宝儿不明就里,太夫人只是淡淡看着她:“今日是序儿母亲的忌日,我想他不希望今日在府中见到你,你今日暂且在我院中安置,明日再回去。” 太夫人没有为难她,只是叙说事实,却狠狠在宝儿的心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时候,她还小,她不知道明氏是怎么死的,但是的确是在她和阿娘进府后死的,谢淮序之前之所以那么恨她们,也是因为如此,她明白了自己和谢淮序之间有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可是这个事实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吗,为什么这次,心会那么痛,她按住心口,蹲下来紧紧抱住自己,想要让心不那么痛,可是最后还是不行。 她一夜未睡,早上太夫人放了她,让她回去侯府,她的眼睛红红的,无精打采,刚进侯府,就遇上了要过去给太夫人请安的谢淮序,两人蓦地相逢,皆是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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