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敷衍地摆摆手,幼宁立刻拿起一块。 “好吃吗?”宝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婳月。 “堪比醉仙楼的大师傅手艺。”婳月称赞着。 宝儿把糕点盒往她跟前推了推,煞有介事摆出一副知识问答的架势道:“你这么喜欢这盒糕点,假如幼宁吃了,你很生气,但是我吃了,你却不生气,为什么?” 婳月挑了下眉,漂亮的眼睛在宝儿脸上转了几圈。 幼宁在一旁不服气地嚷道:“为什么我吃了她要生气,不能是你吃了她很生气吗!” 婳月放下了糕点,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花茶,再慢条斯理地放下,抬眼冲着宝儿盈盈一笑:“那自然是我喜欢你啊!愿意把我最珍贵的......”她欲言又止,看着宝儿腾地红了脸,改了口风,“最喜欢的糕点与你分享。” 幼宁气呼呼地揽过糕点盒,占为己有。 这个答案几乎与宝儿心目中的答案不谋而合了!虽然她有隐隐的感知,可真当别人说出来时,她还是被震撼了,震撼过后,又苦恼起来了,撑着脑袋愁眉不展。 幼宁终于后知后觉,看了几眼手里的糕点,再看宝儿一时害羞一时苦恼的样子,毕竟她也是半个个过来人了,对于宝儿此时突然开窍了,她其实有些失望,毕竟她还想看更多的好戏来着。 宝儿虽然开窍了,可这个窍开得却让她更加烦心了!她是立志要和谢淮序成为亲兄妹来着!怎么能对谢淮序有非分之想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太可恶了! “他跟你挑明说他喜欢你了?” 有声音轻轻传来。 宝儿沉浸在思绪中,木然回应:“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一声惊呼吓得宝儿回过神,对上幼宁兴奋的目光,她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摇头:“你刚刚说谁啊?” 幼宁贼兮兮地笑着:“那你以为我说的谁呢?” 可恶!她本想装傻来着,却被幼宁将了一军!可她又立刻琢磨过来,对呀,既然他也没明说,她就当无事发生,一如以前,还把他当哥哥不就行了!这样以后见面也不会尴尬。 宝儿觉得这实乃上策!高高兴兴从幼宁手里夺过一枚糕点,吃了。 幼宁还想追问刚刚的“但是”下文,这时教坊妈妈走了过来,十分抱歉的先请了罪,然后对婳月道:“婳月啊,二皇子来了。” 婳月眼中轻盈的笑意顿时消散了,又成了一派的清冷,淡淡道:“我知道了。” 幼宁看着婳月离开的背影,老气横秋地摇着头:“温若里这苦命的男人哦。” 宝儿眉眼担忧:“如果二皇子对婳月是真心的为何不帮婳月脱籍呢?若是温中丞当真还喜欢婳月,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 幼宁长长叹一口气:“宝儿啊,你还是太单纯了,感情的事哪有不是一就是二的呢。对了,沈彦希的事你知道了吗?” 她乍然提到沈彦希,宝儿不由脸色一白,僵硬着问:“什么事?” 幼宁道:“他被外放抚州了,虽说是个五品官,可那里的五品官和杭州那种地方的五品官又不是同日而语的了,他也挺可怜的,本该在京城大展拳脚的,如今被外放,连媳妇也没了。” 宝儿虽然明白了自己对沈彦希的感情,自然也不会嫁给她了,可毕竟是从小的情谊在,他仍旧是她最珍视的朋友。 那次的事后,宝儿一直躲着他,不知该怎样面对他,今日却听说他就要离京上任去了,她终究还是赶了过去。 北城门外,沈彦希站在马的旁边,看着宝儿从车上下来,沉寂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可宝儿却在对上他的目光那一刻,避开了,他眼中的光亮也湮灭了,从她的躲避中,他明白,宝儿不是来跟他一起走的。 宝儿走到他的跟前:“我想......我该来送送你。” “然后呢?”沈彦希痛苦地看着她。 宝儿抬眼看向他:“......珍重。” 沈彦希痛苦地闭上了眼,自嘲一笑:“所以,只能这样了是吗?”他此刻心中的悔痛,没人能够了解,那日他不该失去了理智,或许宝儿至今也不会了解对他的感情,或许就这样将错就错,他能带走宝儿,那么假以时日,他总是能让宝儿爱上他的,可这一切,都让他亲手毁了。 “彦希,对不起......我明明答应过你,要嫁给你的,可是却食言了。”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唐突了你,那天,吓到你了对不对?”沈彦希目光深情地看着她。 宝儿呆了一瞬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温柔的沈彦希,在他的注视下,她点点头,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沈彦希苦涩一笑:“我总想着跟你道歉,好在你来了,今日一别,恐怕我再难有回京之日,也好,总是能见你一面......” 宝儿心里一痛,连忙安慰道:“不会的,以你的才能,一定很快就能回京任职的!” 沈彦希叹息地一笑:“不可能的,谢侯爷不会让我回京。” “什么意思?” 在宝儿的疑惑中,沈彦希道:“谢侯爷曾经私下约见过我,他说我即便当上状元,也配不上你,现在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翻手覆雨,我又如何再能回京。” “他不是那样的人!”宝儿急切地反驳道。 这一声急切之语,让两人都愣住了,宝儿快速低下头去,语声变得极不自然:“你别多想,兄长不会那样做的,或许是圣人另有安排。” 沈彦希仿佛被重锤锤重,又狠狠将他的心撕扯撕碎,他几乎不敢也不愿去想宝儿这声急切中代表了什么含义。他刚刚那番话的确起了挑拨之意,可他没想到...... 他很艰难地扯起一抹笑:“嗯,他是你的兄长嘛,高高在上,人中龙凤,得圣人重视,怎么会将我们这种小地方来的人放在眼里。” 宝儿莫名心里一滞,又听他道:“宝儿,他以后总会娶妻娶一位身份地位都配得上他的世家望族之女,若是到时候,你在侯府过得不自在,记得来找我。”他眼见着宝儿在他说起“娶妻”时,白了脸色,还是硬着心肠说了下去。 他看着宝儿强颜欢笑,握住她的手,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一僵,他握紧了些:“我会一直等你。” 城楼上,谢淮序凛然而立,面无表情看着楼下二人,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却在沈彦希握住宝儿的手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戾,让守城门的将士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而在沈彦希离开的第二天,谢淮序也要离京了,这件事来得很突然,河州自从入冬,便经历了几场雪灾,如今是民不聊生,朝廷派了一波又一波官员去,不仅无功而返,还引发了众怒,更有暴民趁乱作恶,谢淮序自请赈灾,回了一趟肃安府跟太夫人请辞,就要起行。 等到幼宁急匆匆赶来告诉宝儿时,宝儿还吃惊地回不过神。 “我们快走!”幼宁拉起宝儿就跑。 宝儿六神无主:“去哪?” 幼宁推她上车:“还能去哪,跟你兄长告别啊,总要在他离京前见一面吧!” 见兄长?宝儿一时紧张起来,她不想去,可一想起这一走也不知前方灾情如何,何时能回京,她忽然间又特别想见他。 如此在心中反复,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他是自己的哥哥,实在应该告个别,不用多想。 她似乎说服了自己,可当马车停下,幼宁拉着她下车时,她又犹豫胆怯了:“或许兄长已经走了呢?” 幼宁已经打开了车门,惊喜道:“还没走!......他们明家姐妹居然都来了!”幼宁有些错愕。 玉李要来送谢淮序倒是正常,但是行曦也来了,连玉鸾都诧异了,所以也跟着来了,她看着行曦居然一改往日的清高,眼底藏着若有似无的羞涩:“表哥,你要保重。” 这几乎是这么多年,行曦第一次主动关心谢淮序,玉鸾皱了皱眉,到底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玉鸾不明白,那是因为甄氏已然将太夫人的意思告诉了行曦。 不论谢淮序在外如何霸道强势,可在家中,在太夫人跟前,也只是个晚辈,他对太夫人的尊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听甄氏如此一说,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和谢淮序定亲的场面,只是一句承诺,就将她这么多年的伪装击溃。 是的,她一直在肖想谢淮序,只是谢淮序为人冷漠寡言,而她也不愿放低身段和玉李一般主动靠近,才造成了他们那般形同陌路,可现下不一样了,有了太夫人的承诺,她便觉得她和谢淮序之间似乎有了一丝羁绊,这种羁绊是玉李的主动,玉鸾的美貌都不可比拟的。 这种羁绊让她心安,让她雀跃,所以,她今日来了,带着一种沉默的宣誓,自觉已经和玉李拉开了很长的距离,此时再看玉李上赶着的模样,她丝毫不觉得嫉妒,只觉得快意,一种看跳梁小丑的快意,而且更愿意看着玉李对着谢淮序趋之若鹜,她甚至希望玉鸾也能主动些,这样胜利的果实才会更加甜美。 多年来自我高人一等的熏陶,被玉鸾美貌压制的恨意,在此刻都病态地发泄了出来,在看到幼宁拉着扭捏的宝儿下车时,这种病态再度得到了更深一层的满足。 对,还有那个自以为天下男人都爱她的叶宝儿。 陆乘渊和温若里对视一眼,让出了谢淮序身边的位置,幼宁也适时推了宝儿一把,宝儿脚下一个踉跄,往前走了好几步,在谢淮序跟前停下。 那个什么“我们是兄妹”的自我催眠,压根不管用。 宝儿就那样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感觉到大家都在看她,身上已经沁了汗。 谢淮序看着宝儿,清冷的眼眸中不辨喜怒。 气氛因为宝儿的突然赶来,变得有些奇怪,陆乘渊倒是有心要打趣这两个别扭的人,只是还有明家三姐妹在场,他知得忍耐。 玉李最先打打破了沉默,笑道:“宝儿你也来送表哥吗,我本想喊你一起来的,只是怕你近日心情不佳,不愿出门。” 她说的“心情不佳”自然是因为沈彦希的事。 谢淮序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语气轻缓平淡:“想说什么?” 宝儿半晌才反应过来,谢淮序这句是问她的,抬起脸,一眼看进了谢淮序深邃的眸光中,平静无波。宝儿就有些失落,心里倒是有许多事想说,也有许多事想问,可是说什么问什么,好像都不合时宜。 心思绕了八圈,努力攒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兄长一路顺风。” 谢淮序面色立刻就是一沉,他清楚看出宝儿那一笑一声中,看来是想当那日无事发生了,心中那无可名状的愤怒夹杂着委屈陡升,别过眼去,拂袖上马。 陆乘渊轻叹一声,拍了拍谢淮序□□马的脖子:“辛苦你了。” 谢淮序了寒气逼人地暼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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