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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船舱里传来脚步声，佩娘端着一锅冒着热气的鸡汤走过来，姜弃连忙坐得很端正。 佩娘把鸡汤放在桌上，道：“抱歉啊，炖得久了，饿了吧？” 姜弃点点头，接过碗。 流羽缓缓站起身，低头道：“那我去方便一下……”然后便匆匆逃离了，让佩娘和姜弃两人在一起。 不知为何，看到佩娘流羽就会想起自己的娘亲，但翾风从来没有给他留下如此和蔼可亲的印象，他总觉得胸口沉重难以呼吸，不敢面对佩娘……况且姜弃好不容易才找回她真正的娘亲，该让她们好好相处，自己何必还留在那里碍眼…… 流羽心烦意乱地走到甲板上，想吹吹河风清醒一下。 船舱里佩娘让姜弃慢点喝，然后自己也走出来，走到流羽身边。 “流羽公子。” 流羽讶然回头。 佩娘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出来，说道：“之前姜弃中过毒，我做了这个避毒香囊给她，但是雨凰说姜弃的身体恢复极好，用不着这个，所以……如果你不嫌弃，我想把此物送与你。” “给我？” 佩娘点头，把香囊放在他手上，“我好久没有下厨，手生疏了，给宝儿炖的鸡汤加多了水，她肯定一个人喝不完，流羽公子也帮她喝一些吧。”说完佩娘低了低头，转身回伙房去了。 手上的香囊纹样很质朴，流羽拿着凑近鼻尖闻了闻，里面加的草药并不像是祛毒用的，倒像是……静心补血的，佩娘大概听说了他身上血毒瘴的事，这更像是专门做给他的。 流羽醒悟过来，顿觉脸上发烧，佩娘不清楚他和姜弃到底是怎样一层关系，把他当成还未和姜弃过门的……同时又不想太直白让姜弃尴尬，所以才这么委婉地对他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江上冰 路上为了不引人瞩目，马车行驶得并不是很快，木楹撩开马车帘子的一角，谨慎地观察着车外，中原的树林正在不缓不急地后退，都是陌生的景色，她也看不出前路到底是去向何方。 前面驾车的是乔装改扮过的云展姿，申雨坐在马车中陪着木楹，她看木楹还是紧皱着眉头心绪不安，于是出言安慰道：“公主殿下，别担心，你现在很安全。” 木楹依旧不信任她们，可是她腿受了伤，想跑也跑不到哪去，只能先跟这个叫云展姿的女人虚与委蛇下去。 顺利通过几个关口之后，马车忽然停下来，云展姿跳下马车，对车中人道：“我们到了。” “到了？”木楹探身出来，只见面前一条宽阔长河如天降白练，浪头连天，奔流不息。 云展姿道：“这里是漓水，顺漓水而行，我们很快就能到云洲城的地界。” 被扶着下了马车，木楹被云展姿带到岸边，渡口系着一条蓬船。 木楹有些忐忑问道：“要坐船吗？” 她从小在草原奔驰长大，还从未坐过船，只觉得滔滔巨浪中的船只就像孤木一般被水包围……况且，她一个人势单力薄，万一这两个中原人在河上翻脸，把她踢进河里喂鱼怎么办…… 看出木楹的踟蹰，云展姿道：“通往云洲城的陆路都已经被金川城封锁得很严密，他们一定也会在水路设防，如今两条路都不好走，既然如此，不如走一条更有利于我们的路，在河上，我更有把握，不会让你有事的。” 云展姿先上了船，朝木楹伸出手道：“放心，上来吧。” —————— 这天清晨醒来，姜弃走出船舱，发现金雨凰的船已经置身于数十条精锐战船组成的队列中，姜弃曾经也在赤龙坞那种水贼小帮派混过一段日子，这是她在水上见过的最大的阵仗，金雨凰真是为了抓木楹不遗余力…… 金雨凰见到姜弃便走过来，说话全然是命令的口吻，“船已经进了漓水，一会我把船停在岸边，你们带着佩娘下船。” 姜弃笑道：“怎么，轰我走啊？不需要我帮你吗？” 金雨凰满是怀疑地瞥了姜弃一眼，“你最好别留下，我还怕你会暗中帮云展姿。” “当然不会，那小公主恨极了我，我帮她们干嘛？” 姜弃指着铺满水面的战船又问道：“金雨凰，你就这么肯定云展姿她们会走水路吗？万一她们已经从陆路逃了呢？那你这么多船岂不是白忙活了。” 金雨凰十分笃定道：“云展姿一定会走水路，我在陆路关口布下许多兵力，限制任何人通行，她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通过，此时一定是想办法从水路过去，九旻剑气在水上最难对付，云展姿不可能舍弃自己的优势。” “是吗？云展姿的剑气不好对付，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姜弃真的很好奇，这滔滔漓水之上，金雨凰和云展姿到底谁能赢。 —————— 云展姿换回了惯常穿的白衣，衣袂飘飞伫立船头，更像一名前来游河观景的旅人，漓水两岸不时传来鸟鸣猿叫，并无任何人迹。 木楹坐在船舱中，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木板，她总觉得浑身难受，抑制不住对水的恐惧，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才能安心。申雨一进船舱，木楹马上开口问道：“快到了吗？过关了吗？” 申雨道，“还早，这还没到第一个河口呢。”她在桌上放下早准备好的干粮，对木楹道：“公主，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木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她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心想以后再也不坐这破船了，木楹忽然又想起自己的汗血马，那是小时候阿爸送给她的礼物，如今她已是失去一切，什么都没有了…… “目前水上还没有追兵……”云展姿从外面走进船舱，正对上木楹眼眶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道自己进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但现在转身就出去岂不是更尴尬…… 她只能把话继续说完，“以现在的速度，下午我们就能到天生门关口……” 木楹迅速擦掉眼泪，问道：“天生门？” 云展姿解释道：“从金川城前往云洲城的路上隔着一道天堑，只要通过天堑就能到达云洲城，金川城也很难再追上我们，天生门就是那道天堑，它是两山之间一座天然石桥，石桥与两侧峭壁形成一道天门，当地的百姓都称其为天生门，那里地形险要，我猜金川城一定会在那里埋伏我们。” 木楹听完，觉得云展姿这人想法很奇怪，明知道有埋伏，还偏要前往……莫非她真的很有把握？ —————— 一江漓水夹在连绵青山之间，随着船行进，两岸的山峦越来越陡峭，树木也越来越少，江上流水带来的寒风吹透了木楹的衣衫，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四周仍然静谧，一直站在船头的云展姿却忽然道：“公主，进船里。” 水面上并无异样，云展姿的灵台光出鞘，她紧接着吩咐道：“申雨，保护好公主。” 云展姿俯身将冰蓝色的灵台光剑身没入水中，木楹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忽然觉得周围的寒风愈烈，空气比刚才还冷。 只见船头前的江水突然出现巨大的漩涡，波浪翻滚，云展姿将剑从水中提起来，船身前行的侧前方骤然出现两支冰柱，冰柱从水中钻出来架着一条带着许多铁刺的铁索冲出水面，哗啦啦淌着水。 两支冰柱超过船顶，将那铁索架在船上空，船身刚好能够安全从铁索之下通过，随后，冰柱和铁索又落回水中，立即消失不见。 旁边的申雨看着周围皱眉道：“看来金川城早就埋伏好了。” 两岸的金川城士兵忽然现身，两边皆有数十人从水中拉出铁索，木楹连忙看向正前方，原本藏在水下的数条带刺铁索绷紧，从水面露出来，拦截了船的去路，同时两岸山上冒出许多金川城的弓兵，同时拉开弓箭，箭如雨落。 云展姿将长剑在水中一划，从白浪中忽然长出一面坚冰，如一堵墙一般，挡下那些箭雨。 “师姐！后面追兵也到了！”申雨喊道。木楹回头，数不清的战船不知从哪冒出来，行进速度极快，眼看就要逼近。 “知道了。”云展姿此时仍然十分冷静。 原来金川城的船队早就埋伏在漓水支流，只等云展姿她们进入两山之间，便从后包抄而来。 前有铁索拦路，后有精锐水兵，木楹只觉得这下是真的无路可逃…… 金川城的战船越来越接近，领头的船上飘着金色龙旗，金雨凰站在旗下。 “云展姿！把人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走！” 云展姿遥遥对金雨凰拱手道：“抱歉金将军，恕展姿不能从命。” 金雨凰冷肃道：“云洲城这样包庇一个蛮族人到底有什么好处？” 云展姿道：“木楹公主是我旧识，这不过是个人私事，与云洲城无关。金将军与贵弟骨肉相连，如同左膀右臂，丧弟之痛确实痛彻心扉，但还请节哀顺变，勿使悲伤蒙蔽双目，木楹公主不懂武功，金城主未必为她所杀，请金将军再行明察。” 金雨凰气到极点，未曾跟云展姿是对手的时候都不知道她这么能狡辩。 “云展姿！你让我把她带回去，我自然能查明真相！” “金川城的审讯手段展姿略有耳闻，屈打成招万万不可，我必须带她走。” 金雨凰怒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手里令旗挥下，“继续放箭！” 马上岸边又一轮箭雨袭来，云展姿以剑气掀起水中滔天巨浪，巨浪在空中便瞬间凝结成冰，箭矢纷纷折在上面。 与此同时紧追在后的战船上又响起数条铁索锒锒声响，巨大的机括发出响声，三只拳头大小的铁钩从战船上射出，带着长长的铁索，像利爪一样牢牢抓住小船尾部。 申雨急忙挥砍清露剑，想将三条铁索砍断，但金川城的船又从射来许多箭矢，她不得不像云展姿一样以凝冰来阻挡。 冰块挡住箭矢也遮住她的视线，在箭矢纷纷撞在冰上的声音之后，坚冰忽然传来喀拉喀拉的碎裂声，只见冰块爆裂开，一身红衣手持双锏的男子从冰后冲出，申雨惊讶至极还来不及反应，男子抡圆金锏，眼看就要令她脑浆迸裂—— 冰蓝色的剑忽然闪现眼前，以凛冽的疾风剑气震开了沉重的双锏，那男子身法极为灵活，借势落在临水的铁索上，随着铁索荡动，脸上带着轻佻的笑容，“就是你杀了我义兄鹿遥？” 云展姿的剑将申雨和木楹挡在身后，答道：“没错。” 手持金锏的曲慎思龇牙一笑，“那我没找错人，纳命来吧！”他从铁索上一荡而起，又只身冲上来，云展姿的剑向前指，江水涌起结成冰块，曲慎思双锏挥动，冰块应声而碎，他自信笑道：“这破冰也能拦住我吗——” 话音未落，斜刺里从江水中冲出一道冰柱，捅到曲慎思的腰上，直接把他撞飞出去，跌落进水中，过一会湿漉漉的脑袋才从河水里挣扎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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