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奕下巴磕在地上,勉强抬眼,却没有看向踩痛自己的罪魁祸首,而是转向站在众人前方,被拥簇着的易鸣鸢,她不仅全心全意加入了匈奴,甚至取得大单于信任,教给他们中原话,用来向他侮辱问责! “你是大邺子民,竟与匈奴蛮夷为伍?!”
第8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易鸣鸢听到他这种不要脸的谴责, 整个人气得发抖。 她咬紧牙关克制全身的颤意,沉默片刻后冷冷地问地上的人,“是我想来这里的吗?是我自己想要被当成一个物件送来这里的吗?大邺把我送来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死活?” 是陛下乃至整个邺国不仁在先, 他们又有何立场怪她不义在后? 程枭欲动手教训教训他, 脚尖刚抬便被人抢了先。 厄蒙脱听不懂他们叽里呱啦讲的一堆话, 单纯需要出出气, 方才他打了没一会服休单于就回来了,把他支使去扫清周围小兵,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 他心中蕴藏着一大口恶气, 正好在这里排解排解。 “喂,老头,别光顾着找酒喝,给我讲讲。”厄蒙脱不仅脚踩战俘, 他还把一边的约略台薅了过来, 强行抓着他给自己翻译。 身前数道阴影覆盖, 左秋奕肩上重量又加大了三分, 下巴重重碾过地面, 磨出一滩模糊的血痕, 他话说不清晰, 张口便涎水横流,“以……一身止戈,为国和……亲乃是你,的荣幸!” “老子去你八辈祖宗的荣幸!”约略台听着恼火,低头朝着他的脸猛地踹了一脚, 拿起刀比划着就要往脚下扎去,“咱们别跟他废话了, 一刀把他捅死吧?怎么样?” 逐旭讷当然双手赞成,兴致冲冲地眯眼寻找一击毙命的位置,“就往这捅,我觉得不错。” “老头他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厄蒙脱看约略台翻到一半就暴起踹人,完全摸不清楚状况,急着要听个清楚明白。 眼见审问将要变成一场闹剧,易鸣鸢无奈地让珠古帖娜把他们都请走,他们这样的做法是护短又窝心,但她也着实不想让人死这么快,还有事儿等着问呢。 珠古帖娜雷厉风行,三两下就抓着三人离开,将这地方留给他们。 身上没了重压,左秋奕勉强歪着身子站起,踉跄了一下后意有所指地说:“挺威风啊?这么多男人为你出头。” 易鸣鸢在京城中受过冷言冷语,自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左秋奕活不过今日,也就只能在口头上说一些想要让她感到屈辱的话,以此发挥一下他这张嘴最后的价值了。 程枭怔愣几秒,似乎是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少顷,他的眼神像是要活剐了左秋奕,冷声道:“阿鸢,我去剁了他另一只手。” 易鸣鸢牵住程枭的手轻轻晃了一下,示意他先等等,“听闻左大公子从前是一个舌灿莲花的人,如今……” 她并不说下去,鄙夷地打量他两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左秋奕承受不住这种对待,断臂前他是受人艳羡的天之骄子,只待科举夺魁,为门楣增光添彩,做一个安稳平顺的文官,这样父亲多年后也可以顺理成章地乞骸骨回乡,不用再戎马操劳,辗转各地参战。 他一时得意忘形随父扑杀易丰父子,躲在隐蔽处时被易唳发现,生生砍断了一条手臂。 残缺者不得科考,他这一辈子都被毁了。 从那以后,左秋奕变得阴郁寡言,终日将自己关在卧房之中,还是陛下亲自召他入宫,劝慰道文官当不成还可以另谋出路,他自小跟着父亲练习,武艺本就不差,破格准许他跟着左将军统管两道关口。 “我父兄是怎么死的?”易鸣鸢看着他渐渐变得痛苦的神情,冷不丁开口道。 事到如今,左秋奕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森寒的眼睛透露出兴奋,还有几分得意,“下药啊,无色无味的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在他们的饭食里,一个月嗜睡,两个月手脚麻痹,再后来……半身僵硬,动弹不得,世上最蠢的士兵过去,也能以一敌二。” 他见到易丰父子二人的时候,他们还没到半身僵硬的阶段,只是手脚经常麻痹,严重时连长剑都握不住,拿下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易鸣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道果然如此的同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既然她哥哥行动和攻击出了问题,那他是怎样在人群中精准砍断左秋奕手臂的? 许是那个时候哥哥手脚没有出现麻痹的状况吧,战场上意外频发,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易鸣鸢思虑片刻,很快就略过了这个问题。 “卑劣小人,无耻!”诸如此类的话在她嘴边滚了一圈,最后化为了一记刀斧般的眼神,若是眼神有实质,恐怕左秋奕早就被她千刀万剐了。 程枭扣紧易鸣鸢,空出的手直接朝对面飞刀过去,其力道之大将左秋奕钉去了地上,“把解药交出来。” 新鲜的锦葵对瑞香狼毒有效,但易鸣鸢身上所中之毒更为复杂,狼毒草之外的另一味药至今筛查未果,若不尽早服用解药,她身上的毒性和麻痹症状,可能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呃啊!”左秋奕肩胛骨被对穿,整个人躺在地上不敢动弹,稍微一动便痛彻心扉,他脸上浮现出扭曲的喜悦,“难怪,难怪你也来了这里。” 他举起前臂,朝自己的方向挥动两下,“想要解药是不是?来啊,我告诉你。” “别去,”程枭把易鸣鸢按在身后,唯恐地上的人会做出什么突然伤人的事情。 “放心,我不去。” 被阻拦的人没有执着,用膝盖想想就知道凑近准没好事,她招人过来按住左秋奕的手脚,想想还是不放心,又让人把他的脸用半片盔甲遮住,这才缓缓走近。 眼前幽暗漆黑,就连微弱的火光也没有了,左秋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原本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拉个人做垫背,却没想到他们如此谨慎,防得严丝合缝的。 对于毒害易鸣鸢的人程枭绝不手软,他握住刀把,用力向下戳,恶狠狠道:“说!” 左秋奕疼得肝胆俱裂,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落下来,他声音微弱,在半片盔甲下低声说了一句话。 程枭听不真切,单膝跪地躬身附耳道:“什么?” “我说,没有解药!” 话音刚落,左秋奕拼尽全力直起上半身,刀刃还扎在地上,刀身斜扎在肩胛骨以下的位置,本身离心脏就没有多远,他的举动扩大了伤口,直接伤及心肺。 不消三息的功夫,人便没了。 程枭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拔刀怒摔到地上,虽然设想过左秋奕誓死也不愿意交出解药的可能,但这一希望真正泯灭的时候,他还是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易鸣鸢回头远朓,肃然道:“我们,还剩下一个地方。”
第8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大战后的扫尾事项按照计划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优犁已死,左谷蠡王庭重归二十年前的平静。 服休单于和扎那颜入主西北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困于矿区的所有奴隶全都放归自由身, 并一份恤金送出地狱般的深山, 去到温暖舒适的南部生活。 冻彻骨髓的地方实在不宜久留, 所有将士皆归心似箭。 而班师回朝前, 还有一个人需要安置。 由于广为流传的预言梦,亚图然王子的身份十分尴尬, 他已到了知事的年龄, 不知道心中是否被点燃了滔天的仇恨, 因此既无法留在服休单于身边养大,也不能直接以雷霆手段戕害。 他似乎意识到是自己促成了阿爸的死亡,半大的孩子整日躲在角落中哭泣,易鸣鸢偶然间撞见过几次, 如何尝试都没能哄得他和自己说上一句话。 这日她新做了一盒糖糕, 找到亚图然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柔声道:“姐姐这里有好吃的, 想不想尝尝呀?” 服休单于和扎那颜诸事缠身, 忙得脚不沾地, 他们商量一番, 询问程枭二人愿不愿意把亚图然收养,带到转日阙抚养长大,教之以诗书,授之以文墨,从此不沾刀剑, 只求一个与世无争。 面对着墙角的小孩微微偏头,哭肿的眼睛中布满血丝, 神情分辨不出是倔强还是哀怨,他飞快扫视一眼易鸣鸢手中的点心,随后立刻回过头把自己缩回去。 “不想吃糖糕,那姐姐带你去摸小羊好不好?” 易鸣鸢悄悄往前半步,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僵持良久,她想要甩甩逐渐开始发麻的手臂,却不料手臂摇晃的动作吓到了他,亚图然如同惊弓之鸟,瞬间惊声尖叫起来。 易鸣鸢耳膜刺痛,赶紧把耳朵捂住,抬手间,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眼前,程枭双手穿过亚图然的腋下,轻轻松松将他拎起来,放到左手臂弯上后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小胖脸,言简意赅道:“不许叫。” 亚图然自然不服,张口欲往程枭虎口咬去,可惜无论他怎么扭动,一切挣扎都能被程枭轻松化解。 易鸣鸢趁着亚图然嘴巴半张着,直接把糖糕往他嘴里一塞,这孩子好多天没正经吃顿饭了,现在肚子里定然空着,得多吃一点。 “你怎么这么早就进来了?” “怕你搞不定,”程枭回道,同时他捏着亚图然下巴一上一下帮助他咀嚼,“快吃。” 按照二人说好的,易鸣鸢先用糕点引亚图然进食,接着再将他带出去和程枭一起摸小羊,然而尖叫声的杀伤力太强大了,程枭不得不提前进屋解救她。 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吃完了一盒糕点,程枭抱着他大步往屋外走去,易鸣鸢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把亚图然交给了别人。 “大王,达塞儿阏氏。”喇布由斯恭敬地行了一个抚胸礼。 这场战争对他的影响极大,坠地前他几乎认为自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没想到他命不该绝,虽然身上伤痕密布,以后再也不能骑马打仗,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你是谁?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亚图然骤然落到另一个陌生的怀抱,哭腔再一次明显起来,他大声嚎叫着,把眼泪鼻涕,还有嘴边的糖屑全都蹭到喇布由斯身上。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阿爸!”喇布由斯让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会带着你生活在这里,直到永远。” 亚图然愣神,旋即摆腿踢他,“你不是,我不要你做我的阿爸!” 喇布由斯被踹到了还未愈合的腿伤,疼得深吸一口气,却没有生气反而朗声赞扬道,“你这崽子手劲儿还挺大,不愧是我匈奴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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