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不知何时飞了出来,落到她身上用喙轻啄讨食吃,易鸣鸢拣了几块白肉喂到它嘴边,趁它低头进食,轻轻地顺着羽毛生长方向抚摸几下。 它可是令本次战役反败为胜的大功臣,自然不能亏待了。 大雪中任何气味,痕迹都极易被覆盖,需要借助嗅觉灵敏的动物,鹰是飞行的行家,飞翔九霄的能力和傲人的视力使用他们成为寻人辨路的不二选择。 而乘风因为贪吃和黏人,在一场场选拔中脱颖而出,被委以重任,送去了合什温身边。 此次西北战役分进合击的打法,被逐旭讷戏称为“狡兔三窟”,也就是分散兵力,从分三路前进,将小首领逐个攻破后聚集起来,给敌军合力一击。 程枭带八万人马在明,扫清前路障碍,服休单于领兵在暗,沿着程枭等人的路线一路藏匿身形,畅通无阻的同时保存体力,尽可能将人员损失降至最低。 合什温出发时看似与程枭兵分两路,刻意绕远包抄优犁所带军队,但实则埋伏在深山之中,等喇布由斯告知王庭位置后直取大后方,打左谷蠡王庭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在占领左谷蠡王庭后立即放出乘风,派兵回来支援以防不测。 合什温适时出现,说明王庭已经被击溃,一切计划都进展得环环相扣,分寸不差,除了左秋奕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意外。 程枭拿过一块肉逗鸟,看着乘风日渐饱满的体型,有些担忧地挪开手上的肉,“这么圆,别吃了。” 乘风吃肉不成,追着他的手要咬,易鸣鸢赶忙把肉抢回来塞进饿鸟嘴里,“哪有你这样的,它只是只刚刚长成的鹰而已,一只鹰能活几年?就让它吃呗。” 程枭扬眉,对易鸣鸢溺爱身边的牛羊马鹰的程度又有了新一层认识,忽然觉得二人没崽子也好,否则定然要被她宠得没边了。 易鸣鸢悠然自得地投喂游隼,待它吃不下了才把手上的肉拿开,她手臂抬高,让小东西站到自己肩膀上去,换完位置后笑盈盈地夸奖道:“好鸟,真乖。” 程枭垂眸看向原本属于自己的肩头,伸出手指在易鸣鸢看不见的地方戳了下乘风的翅膀,果不其然又引来一记恶狠狠的啄击,他讪讪收回手,状似无事地站回原位。 坏鸟。
第8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易鸣鸢在渐黯的天色中抬头看着珠古帖娜的方向, 她三两下将左秋奕用粗绳捆起,推着他向山下走来。 仇敌就这样被抓住,她心中长舒一口气, 转头发现程枭正歪着身子和鸟玩, 忍俊不禁道:“对了, 你说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乘风在软软的绒毛上挪动两步, 低头兀自梳理自己乱了几分的羽毛,程枭没得逞, 顿了一下后回答:“喇布由斯和厄蒙脱身上的锦囊被我换了。” “换它们做什么?”易鸣鸢诧异地抬高声音, 忙向他确认换成了什么。 程枭不自在地碾碎脚边的雪。 当初易鸣鸢所交给他的三份锦囊中, 喇布由斯的第一份中写着“寻隙蹈虚,保命为上”八字,这是希望他在战局中乘弊善后,寻找可乘之机, 钝其兵搓其锐, 但不要求死战, 拘于常法, 在必要时期以保证将士们的性命为重。 九日前, 程枭认为这种打法虽然稳妥, 但缺乏冲劲, 便改成了“取胜为重,莫忧他事”。 事实上,若没有左将军等人横空出现,试图顺手牵羊,这番改动对于克敌来说确是更好的抉择。 再说厄蒙脱那里, 程枭索性把无用的劝导之语拿走,换成了剩下的半份药糖块, 稳住身体状况的同时防止他在优犁面前临时倒戈,加大胜算。 “你……”易鸣鸢瞳孔轻颤,皱眉道:“厄蒙脱那边,一味的劝导和威胁压不住他,你没有做错。” 出发前,扎那颜特意嘱咐给新编入的厄蒙脱麾下军队所有人与其他将士一样的待遇,包括矛盾箭矢,兵戈铠甲,还临时赶制了一批厚鞋厚袜厚衣裳,因此给厄蒙脱的锦囊中,她只进一步写了承诺和劝告,用以加强他的归属感。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这么让喇布由斯离开,合什温也没有如期到达,他们屈力殚货,你们被深埋雪底,最后该是怎样的结果?” 易鸣鸢不敢想象,如果雪埋得更深一点,更密一点,她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程枭了。 不说他一个人,服休单于,逐旭讷,还有珠古帖娜和其他匈奴战士,喇布由斯见到原先的锦囊,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回来救援,这样他们就能在极快的时间内救下更多人。 程枭静默无声地受着质问,要冲虚速胜,不顾后方的方式能够达到最佳效果,毕竟机会稍纵即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做法非常冷血无情,就像易鸣鸢所说的那样,稍有意外便会有损兵力,导致覆军误事。 程枭手指微动,“我知道,等战事平定,我自己去向涂轱领罚。” “战场上的事谁也猜不准。”易鸣鸢摇摇头,他没有预知的能力,自然预料不到邺国人的暗袭,也预料不到厚雪坍塌。 同样的,她写出那样一份锦囊给喇布由斯,如果他刻板地照着上面办,错过攻城的良机,那他们在这里所做的所有努力将全都付之一炬。 说到底,是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不论如何谋算还是存在着几分变化的可能,易鸣鸢心中满是感慨,庆幸道:“还好上天站在我们这边。” 乘风休息够了,站在她肩膀上展翅欲飞,易鸣鸢放它去天上撒野,转眼看到程枭神色还带着淡淡的歉疚,抬手抱住他的手臂说:“我们跟涂轱坦白这一切,如果他褫夺你的兵权,我们就卸甲归田怎么样?” 坦白来说,她觉得程枭打仗太久了,八年南征北战,还有这半年的操练,时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许多不可磨灭的伤痕,既深刻,又痛苦。 想来服休单于也不会因为这一个突发的决策错误而罚没他的性命,没有人生来就适合打仗的,此战过后匈奴统一,元帅没了用武之地,她可以跟程枭一起做许多别的事,或寒耕暑耘,或下海经商。 只要两个人在一块,日子总是能过得如鱼得水。 程枭眼中是无限柔情,他抿唇少顷,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哑声道:“好。” 易鸣鸢担忧地弹起来,再次查看了他的伤势,见没有渗出血才放心,“当心点伤。” “伤口愈合再抱。” “好。” *** 夜色如墨,刀枪剑戟皆看不分明,唯有清浅的月色提供光亮。 合什温挤到战场正中,他手腕灵活,近战却不擅长,因此花了许久的时间专练长兵器,夜晚中长兵器的优势尽显,他将一柄长枪耍得虎虎生风,找准机会直戳优犁身边的护卫军胸口 不多时,优犁身边近处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合什温一个回马枪,长缨瞬间没入一个小兵心脏,再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他抬眼大呵道:“左谷蠡王庭已被攻破,认输吧!” 闻言,前赴后继的小兵动作停滞,不远处负隅顽抗的优犁到现在还不知道王庭已经沦陷,认为合什温是在瓦解消磨己方的士气,怒声驳斥回去,“不可能!” 回来与他缠斗的服休单于斩断他的刀尖,没有说话。 逐旭讷没有那么沉稳,加之手臂上的砍伤在长久的对打中不甚崩开,急于结束这场已分胜负的战役,直接扭头对合什温说:“有没有人质让这老东西认一认?” 这样的反应让优犁心头一跳。 合什温接收到他的意思,吩咐下去把亚图然高举于战车之上,推到前面一点的位置,用几支火把照亮他的面容,五六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没多久就被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优犁体力不支,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见到小儿子被俘虏,瞬间乱了心神,手上武器被挑掉,一柄长枪直指脖颈,两把钢刀更是利落地压到了肩膀上。 “亚图然,我的小狼!” 优犁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战车上哭号着的小儿子,那是他的希望,他所有的一切,如果亚图然没了,他就算成为了匈奴之主,千秋霸业又该交给谁呢? “好了,带下去。”服休单于蹙着眉瞥了一眼年幼的崽子,战场上刀剑无眼,弄伤他就不好了。 露个面,足矣。 逐旭讷用刀在优犁肩上敲了敲,扬起下巴道:“我们不杀崽子,但你别想活。” 对面的人望着亚图然离去的方向欲言又止,缓缓垂下眼帘,在漆黑中扫过自己仿制的狼头大刀,几年前被赶入雪山的时候,他何尝不知自己大势已去,但既然要斗,那就斗个你死我活,既然要战,那就战到鱼死网破。 他就是不甘心屈居人下,就是不甘心一辈子做矮人一头,只能听凭号令的将领! 优犁几乎从不在人前吐露真情,宣泄心声,但此时此刻,他抬眼看着服休单于和逐旭讷父子二人,颓败地说:“服休,你又赢了。” 在兀猛克决定送出狼头大刀的时候,服休单于赢过一次,现在他将逐旭讷带着身边,全身心信任这个儿子的时候,他又赢过了自己。 君臣父子,即使优犁再溺爱亚图然,把全部的尊容独宠放在他身上,决定得到匈奴,百年后交到他手上,还是会在亚图然长大对他严防死守,考察他,试探他。 就像兀猛克做的那样。 逐旭讷刚出生的时候,很多人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在背地里嘲笑服休单于养的是亲生弟弟,终有一天会因为心中膈应而杀掉这个孩子。 但今天逐旭讷还站在他身侧。 简短的一句话说完,优犁单手握住脖前的刀刃,向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按! 血液喷薄而出,马背上的人很快没了声息。 *** 火把渐次点起,在黑夜中发出暖光,照彻所有人的心田。 服休单于带着优犁的尸首得胜而归,冷着脸斜睨被摁在地上的人,字正腔圆道:“中原人?” 左秋奕心中惊愕,嗫嚅着嘴唇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这种人不过虾兵蟹将,服休单于不欲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一个眼神过去直接让队伍中唯二能和中原人交流的易鸣鸢和程枭处理。 毕竟,他只会说零星几句邺国话。 打了个大胜仗,逐旭讷十分得瑟,试图自己上去交流试试,他往前几步踩在左秋奕背上,“就你害得咱们兄弟被压死了一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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