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云喜道:“你说的十分有理,那房盛极有可能就是她孙子。你想想,房繁生下来体弱,后边几年没添弟妹,大房为了继承家业,从旁支悄悄地过继,是说得通的。你见过他们二人,有相似之处吗?” “一个胖得像肥猪,一个瘦得像竹竿。一个细长凤眼,一个大眼睛。一个是番薯脸,一个脸只有碗口大。确实不像,不说不觉得,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房家这位大老爷,是个在家修行的居士,我从来没见过,也很少听人说起他,不知是什么长相。” “改日我上门去探探。” “他家龌龊,你带上我,别一个人去。” 周青云笑着应:“好。” 马越走越慢,殷若顾不上管它,接着问:“大哥还查出些什么来了?你放心,我不同别人说。” “我信你。” 殷若嘻嘻笑,又听他问:“会告诉你师兄吗?” 殷若停住,扭头来看他。 他提醒道:“看着马,我们随便聊聊。” 殷若极会察言观色,忙说:“大哥觉得不能说,那我就不说。” 周青云不想为难她,便说:“只因一切还未查明,待到十拿九稳时再说也不迟。” “我记住了。” “牢里的犯人,从抓回来到最后失踪,这是一条清晰的线。” 殷若循着线点名:“林捕头,冯典史,知县,值守的狱卒还有牢头,还有仵作。冯典史家的孩子找回来了,他为何还不来上工,是心里有鬼不敢出门吗?” “出不来了。” “谁抓了他?大哥,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恐怕已经死了。他见过所有的女犯,他的孩子被抓,是要挟他闭紧了嘴,如今孩子回来,那他就活不成了。只等过几日就要放出信来,我猜是急病攻心。” “死人才能闭牢嘴巴?” “你觉得该不该换?” “当然,稚子无辜,他为虎作伥,就该死。” “这样就少了一个关键的证人。” 她只踟躇了一瞬便答:“那再想办法,总不能白白地填进去两个孩子。” 周青云笑道:“正是这个理,大人总还有法子可想,小孩的性命耽误不得。” “等我师兄来了,必定要问这个。大哥,我能说吗?” “当然能,他没安排你去守这个人,这事就不归你管。他问你什么,你照实答,只是不要提那些未经证实的猜想,以免他误会你轻率。” “我知道了。” “小妹。” “在。” “暂且不要提你我私下的交情,我不想你为难。” “啊?” “你先记着。我们查别人,那些人必定也在查我们,牵扯越少,保全的机会越大。你师兄也想铲除这些肮脏,将来势必要联手,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只说官府留着你,是眼下无人可用,看中你武艺高强。” “好,我记住了。”
第24章 两人刚下马,就听门子罗八上报:“大人,林捕头丢了银子,正到处查找呢。” “哦?连官差都敢冒犯,果然不太平。你们务必要盯紧门户,不要轻易放闲杂人等入内。” “是。” 殷若一手拎麻布袋,一手拎石锁,回头去瞧她家大哥。 周青云朝她一笑,眨眼肯定了她的猜想,随后板正脸,又成了忧国忧民的大人模样。 “老杨,你看着这里。罗八,把笋送去灶房,晚上烧肉吃。殷捕快,快去帮忙捉贼,这贼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岂有此理!” 殷若见他煞有介事骂自己,忍着笑进去了。 周青云留在衙门口,左右来回看。 老杨跟着走动,忍不住问:“大人可是看出什么不妥来了?” “有些年头,不体面,换一换要多少钱,上新漆又是多少钱?” 老杨摇头长叹:“大人,您有所不知,账上亏空,恐怕下月就支不出来了。我看呐,这肉,还是少吃点吧。” “管着库房的人,至今不见踪影,这账没处查。大人我,怜你们当差不易,花自个的钱来肥你们的嘴。你可不要把我当成那等贪官污吏,多事之秋,换换这个,给大伙鼓鼓劲也好。一会叫罗八守着,你去找个熟人打听打听。将这门头漆成新的,连工带料,一共多少花费,问明白了,找我来支取。” “小的明白,多谢大人体恤。” 周青云进去,周三从户房门口扑过来喊:“大人要出去,怎么不叫上我?” “你?你是能挡刀,还是能防箭?” 周三苦着一张脸跟上去,又听大人数落:“衙门里的差爷都要帮厨,你一天到晚闲逛,比老爷还受用,有没有反省?” “有……” “院子里的落叶好看吗?” “还……好。” “好个屁,赶紧扫了去。掌灯,烧水,接茶水,小厮要有小厮的样,要替主子想在前头,别像个木头似的,踢一下动一下,还得用力踢才行。” 周松在二门上等着,摆手打发走周三,凑上来细说:“房家丧事办得不如意,我去的时候,后院正闹哄哄,一点小事,下人们你推我我推你,乱得没规矩。等了好一会,才有管事的来接信,没应承,只说眼下不便,过后会转告老爷,叫我先回来。” 周青云点头,周松瞧了眼左右,压低了声说:“他家发的悬赏通告全数撕掉了,那账簿恐怕……” “倘若他们家不来人,我就寻个契机上门讨去。” “讨粮食?” “还有讨人。他家里弄鬼,我要的东西不给我,怎么能轻易放过?眼下手里没兵,只好再等等。” 铜狮县是边镇,戍边就是守城,城里没有屯兵,只有民军。周守备是西荣卫所指挥使,管着负责尨山线边防的五千多人。城里这一百民军也是卫所里调教出来的,全听一个周字行事,因此守门的人,压根不管县太爷是死是活,封城解封也不来告知。 周松听他这话,大喜过望。 “那咱们先不管这个房,先攻破了周家再说。” “是有这打算,今儿闹了一天,该梳洗了。”周青云打了个哈欠,小声说,“银子暂且够用。林拾一身上,除了那一千,还有一些票子和金银,全叫我给摸回来了。我只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 周松为难道:“我这里……” “你是自己人,给了你的,那就是你的。你放心,我不吃窝边草。他这人,收了我的钱,暗地里却瞧不起我,哼!真当我是那么好拿捏的?” 周松忍着笑问:“那冯……” “这个老实,先让他高兴一会,日后再看。”周青云又打一哈欠,压声叮嘱,“我先小睡片刻,你替我去办件事:问问新来的几人,夜里有没有歇脚处?没有的,先安顿在这院里,随便找桌椅拼一起凑合凑合,等下,幕厅不能去,将来要用,就叫他们去会武馆。那两个姑娘家……三堂的厢房先划给她们。笋烧肉好了,你就来叫我。倘若遇上了冯康,叫他夜里先不要回去,我有事找他商量。要是不在,不必特意去找,明儿再说也无妨。还有些事,一时理不清,等我歇好了,再同你细说。” 周松刚走到门口,又听他吩咐:“明日有乡官押送犯人到此,跟门上说一声,叫他们直接领到牢房去,刑房暂且不便。” “我这就去办。” “有劳。” 周青云靠着躺椅睡觉,周松快步出去办事,一刻钟后折返,小心翼翼进门查看一番,用布巾垫着门轴,再拉门环将门阖上,不叫它发出一点声响,随即拿走布巾,往东北角的幕厅走去。 幕厅和书房一般布置,只有架子、柜子、桌子、椅子四样,只是为方便议事,桌子长得不同寻常。 陈设简单,方便翻找,没一会就见到了那两套消失不见的衣衫,还有一包银子混金子,再无其它。 周松先是失望,将东西原路放回后,他站起身,心里竟生出一丝欣慰——他确实没有瞒着我,真的把我当作了自己人。 从前只当是自己有功夫,没给周青云近身捣鬼的机会,如今再看,分明是他惦记着情分没动手。这林捕头空有一身武艺,照样被他掏摸走了钱财,可见那位大人,当得起一个“神偷”之名。 改日定要将此事回禀老爷,将来说不得也能派上大用场。 这会还有空闲,他从二堂出去,在大堂外转一圈,没见到冯主簿,又去户房,只有一个文书在抄写,问他两句,只知道摇头。礼房有刘教谕和几个先生在,挤在一块说文。 横竖不着急,暂且作罢。 他转去后院找张小牛,瞧见周三在树底下歇着,想起那句“比老爷还受用”,莫名就恼了。 “你在这做什么?那么多的事,等着谁来做?” 周三站起,委屈道:“方才扫院子,出了些汗,就想坐下……” “我问你,这里的事,可有一件办成了?” “刘爷交代我盯梢,不好丢下差事乱跑。” 周松心里不悦,疑心他是故意糊弄,拉后腿。 刘才是方正的内侄,比他这个假儿子分量重,两人同领了差事,那位总以上位居之,有事从不商量,只下令。周松暗忖:再不硬气些,只怕将来我立的功,也要叫他揽了去。 “你回你刘爷那去,告诉他,周大人已经起疑,这里留我一个就够了。” “啊?” “快去,你想留下来受刑吗?先想想自个的骨头够不够硬!” 周青云对他没好脸色,周三心里多少有点数,知道回去少不了责罚,又不敢贸然留下来坏两位爷的事,只好离开。 等周青云醒来,周松抓紧说:“上回没挑好,拣了个懒货,我想把人退了,再寻个机灵的。” “要加钱吗?” “不用不用,敢糊弄咱们,没砸他招牌算是好的。” “入乡随俗,不说咱们。” “是。” “男子心糙手笨,换个丫头来,要那心思细腻、温柔体贴的,省得一天到晚连口热茶都吃不上。外头跑腿,就在衙门这些人里轮番叫,嘿嘿,白捡的。” 周松为难,周青云又说:“少这样看我,我是那样的人嘛?虽说红袖添香是美事,但眼下大局为重,我是那等拈不清轻重之人吗?” 就怕你是。算了算了,反正有自己盯着,些许小错不要紧,别闹出去就是了。 他刚要去领饭,周青云一把拉住他,细细叮嘱:“挑个顺眼的,我可不想一睁眼被吓死。个子嘛,不要太高。等下,得会针线活,总之呢,找个细致的。” 周松敷衍道:“知道了,尽量吧,这穷乡僻壤的,别期望太高。” 周青云气馁,愁道:“你听没听过‘铜狮铜狮,尽是母狮,百拙千丑,战战抖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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